第78章 乞巧節

作者:楊善 字數:4373

“這丫頭性子也比男子野。”

不等蘇希錦謙虛,韓國棟就開始掀底。

老匹夫,我還不知你今日來的目的?

陶尚書聽後,面色驚異,“難道她就是東京城裡鼎鼎大名的蘇文宗?”

韓國棟心裡光榮又警惕,隻是還不等他掀底,蘇希錦就趕緊自謙:“都是京中人美譽,誇大其詞。”

“非是他人誇大其詞,”陶尚書不贊同,“你那幾首詩詞,千年難尋,便是我等老頑固,也是作不出的。”

說著他轉向韓國棟,“這丫頭年歲幾何?”

可算切入正題瞭,韓國棟撫瞭撫胡子,“還小呢,才十三。”

“十三?也不小瞭。”陶尚書仿佛聽不懂他的潛意思,熟絡地說道,“我有個孫子年方十五,天資聰慧,一表人才,今年二月就考中瞭秀才。若他二人訂婚,過兩年成親正正合適。”

外頭都傳蘇傢小姐的婚事,由太傅做主。若沒有點頭,如何也娶不走人。

蘇希錦:十三就已經很大瞭麼?

“我還打算在留她兩年,”韓國棟道,“前頭我請空智大師為她算瞭一卦,說是要等明年春闈之後,方可議親。”

空智大師是先皇欽點的國師,他說出話即是天命。

離春闈不過大半年,陶尚書於是不再為難。隻心裡忍不住嘀咕,太傅莫不是要給她配個狀元郎?

蘇希錦自太傅府歸來,在門口遇見打馬而至的邱笙笙。

一身緋紅色牡丹繡花裙,面色紅潤,喜氣洋洋,宛如戀愛中的小女孩。

太陽打西邊出來瞭?蘇希錦抬頭看天。

昨日還鬱鬱寡歡,傷心欲絕,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跟她訴苦。今天就旭日東升,眉飛色舞,滿面春風。

沒談過戀愛的她,不懂這些彎彎繞繞。

“小姐,香瓜熟瞭。”商梨端著切好的香瓜,高高興興遞給她。

她傢後院有好些反季蔬菜,都是蘇義孝精心培養的。

“我記得有三隻?”蘇希錦嘗瞭一口,清甜可口,“摘一隻送往太傅府吧。”

“方才夫人就讓白荷送去瞭,”商梨樂呵呵拿起一塊,咬瞭一口,“邱小姐來一塊?”

“好嘞,”邱笙笙歡呼一聲。

商梨狐疑地看著她,“邱小姐撿到錢瞭?”

“比那更高興,”邱笙笙嘿嘿一笑,坐在秋千架上,腳尖用力,便蕩瞭起來。

“蕭客與人退親瞭?”蘇希錦問。

“非也非也,”她搖頭,“蕭客沒退婚。”

“你移情別戀還是想通瞭?”

“我是那種人嗎?”邱笙笙停下來,“我跟你講,蕭客不是蕭客。”

“什麼意思?”

“與我相親之人是蕭客的表兄,邵鈺。當初蕭客得知我是武官之女,心中不喜,又無法拒絕長輩安排。就托邵鈺前來應付。”

兩人相處中,邵鈺看上瞭她的直爽單純,古道熱腸。但不想跟兄弟搶女人,又怕她真的喜歡蕭客身份。於是沒有表明身份。

若非三皇子與蕭小姐被賜婚,蕭傢與邱傢就訂親瞭。

前段時間邵傢出事,邵鈺著急回傢來不及解釋,給她留瞭一封信,信上叮囑一定要等他。

“這狗東西,”邱笙笙罵道,“白白害我傷心那麼久,我還以為看錯人瞭。且等他回來,看我如何收拾他。”

說完又央求蘇希錦,不要把她失戀灰心喪氣的事告訴對方。

好一段陰差陽錯的巧合,

蘇希錦答應下來。

結果第二日邱笙笙就拿瞭針線,扭扭捏捏向蘇希錦請教針法。

“你問錯人瞭,我沒學過女紅,”蘇希錦無能為力,她隻會縫扣子,“你想為邵公子繡香囊?”

“也不一定是為他,”邱笙笙口是心非道,“這不是快乞巧節瞭嘛,每年這都是京城最熱鬧的節日。”

“與繡香囊有何關系?”

“女子在乞巧節送異性香囊,若他接受,則兩人可相互扶持,白頭偕老。”

所以還是要給邵鈺繡香囊,蘇希錦讓她跟珍珠學,珍珠女紅手藝最好。

陳國的乞巧節與春節、元宵一般熱鬧。那天官府會延遲宵禁,男女皆可出門,街上還有猜謎底,穿針引線等一系列活動。

這是蘇希錦在京都過的第一個乞巧節。

天還沒黑,空中就放起瞭煙花,聲勢浩大,璀璨奪目,熱鬧非凡。

蘇希錦與韓韞玉,林舒正以及邱傢兄妹和邵鈺,漫步其中。一路上燈火通明,

街邊還有根極其長的繩子,上面掛滿瞭香囊、手帕。公子們可以為自己喜歡的繡品投票,評點出今年的魁首。

“表哥,”蘇希錦右邊站著林舒正,他一襲紅衣妖嬈嫵媚,美得驚心動魄。

“你不去陪你的女伴?”

林舒正語氣不屑:“那些女人哪有我表妹重要?”

一旁的韓韞玉垂目,嘴角始終帶著一絲微笑。

“我可真榮幸。”蘇希錦說。

“你倒也不必感動,”林舒正撫平胸口處的繡花圖樣,嘴裡道,“畢竟我是你表哥,可憐可憐你也是應該的。”

“哼,”蘇希錦冷哼,“我行情沒你想的那麼差。”

像是應景,這句話剛說完,就有一位年輕公子攔住幾人去路,“蘇小姐。”

公子十五六歲,紅著臉期期艾艾,“我心悅你,這是我親手編的燈籠,送給你。”

蘇希錦微微一愣,見他臉紅到瞭脖子,連忙接過來,柔聲問:“謝謝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陶,叫陶醉。”陶公子說完,低頭跑瞭。

蘇希錦拎著兔子燈籠,看著他的背影有些發懵。

“喲,還看著呢?就這麼舍不得麼?”林舒正酸溜溜道。

“陶?”好熟悉的姓。

“什麼破燈籠,”林舒正看著燈籠,隻覺得裡頭的光刺目異常,“扔瞭,提著它做甚?”

說著就要搶。

“這是別人的一片心意,”蘇希錦護著不給,“雖不能接受,亦不能糟蹋。”

林舒正咬牙,蘇希錦防備。

正在這時,橫空出現一隻如白玉一樣白皙修長的手,取過她懷中的燈籠,“我替你提著。”

韓韞玉聲音溫柔暖人,令人信服。烏黑的瞳孔映著燈籠的光輝,深邃如夜空的星星。

他今日依舊白衣打扮,頭頂插著一隻白玉簪,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謝謝。”蘇希錦松手,轉身擰瞭林舒正一把,還是韓大哥善解人意。

卻不知那隻捏著燈籠柄的手,用力緊繃,仿佛要將木桿折斷。

“阿錦,”身後傳來邱笙笙驚喜的聲音,“快來看,這裡的簪子好漂亮。”

蘇希錦回頭,果然見攤位上擺著一些簪子,有木的,有銀的,有玉的,各式各樣,造型不一。

簪子雕刻的花紋十分精致,小巧,惟妙惟肖。

邱笙笙說的是一支碧玉芙蓉簪。而蘇希錦卻看上瞭旁邊那支銀鑲木嵌玉簪。

木頭光滑質樸,呈嫦娥奔月狀,白銀為衣,白玉為月,整體自然,毫無鑲嵌痕跡。

“你要什麼簪子傢裡沒有?”林舒正隻看瞭一眼,便露出瞭嫌棄神情,材料廉價,還不如他傢隨意一支黃金簪。

“不過既然你喜歡這支,表哥就給你買瞭吧,”千金難買她喜歡,林舒正沖裡頭問,“老板,這支簪子多少錢?”

“我這裡的簪子不賣,”攤主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兒,指瞭指攤位上邊的橫幅,“看上面寫的,猜謎語,換簪子。一兩銀子一次。”

“你這老道也忒狡猾瞭。”林舒正說,“那猜不到豈不是錢財兩空?”

老者點頭。

邱笙笙興奮地拉著邵鈺衣袖,“阿鈺你幫我猜,我要這支。”

邵鈺嫌攤上東西不幹凈,見她喜歡,順從地拿出一兩銀子,用佈包著遞給老者。

“那支芙蓉簪乃碧玉制成,需猜兩道謎題。”

“你且說來。”邵鈺自信對答。

“公子聽好瞭,小時青,老來黃,金色屋裡小姑藏。”

“谷子。”

“四山縱橫,兩日綢繆。富是它起腳,累是它起頭。”

這是一道字謎,邵鈺沉思。

他其實出身武學世傢,整個邵傢就他一人從文,十八歲中秀才。

“田。”他說。

“恭喜公子答對瞭,”老者樂呵呵起身,“這支簪子歸你瞭。”

“多謝,”邵鈺笑,轉身將簪子遞給邱笙笙,目光寵溺。

邱笙笙紅著臉,高高興興接受。

蘇希錦挑眉,既是謎題,自然難不住她。

“我……”

“我要這支,”韓韞玉指瞭指那支銀鑲木嵌玉簪,遞過一兩銀子。

“我也要這支,”一道清高倨傲的聲音自後而來。

蘇希錦回頭,見是二公主、呂子芙和“殘暴二人組”。

殘暴二人組見到林舒正時,雙眼冒光,幾欲噴火。

“我先走瞭,”林舒正隻覺得背脊發麻,急匆匆說瞭句,“表妹,改日再送你簪子。”

便沒瞭蹤影。

殘暴二人組見狀,立刻跟在身後,身邊的侍衛也聽命去抓人。

蘇希錦隻能為林舒正默哀。

“這位小姐也要這支簪子嗎?”老者興致高漲,熱情詢問。

“自然。”二公主冷冷道。

“這支簪子做工精細,乃我親手所雕,需連續猜對三道謎題。不過這位公子先出錢,應當讓他先猜。”

二公主轉頭,“韓公子乃第一公子,自然不在乎這先後順序,是與不是?”

韓韞玉神色淡然,“我亦喜歡這支木簪,公主若不嫌棄大可一起猜。”

二公主冷哼,呂子芙意外又心酸。

他以前從不在意這些的。

“好嘞,既然你倆商量好瞭,那我開始出題。這第一題:上無半片之瓦,下無立錐之地。腰間掛著一個葫蘆,倒有些陰陽之氣。”

韓韞玉:“卜。”

“第二題,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

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

“天。”

“公子已經答對兩題瞭,這位小姐可得加油瞭。”

二公主臉色鐵青,眼眸含怒。呂子芙好幾次張嘴想答,都慢瞭一步。

“第三題,偶因一語蒙抬舉,反被多情又別離。

送得郎君歸去也,倚門獨自淚淋漓。

韓韞玉:“傘。”

“恭喜公子,公子當真才思敏捷,博學多才,這支簪子就歸公子瞭。”

“多謝,”韓韞玉笑著接過木簪,回頭看蘇希錦,“走吧。”

蘇希錦沖後面兩人行瞭一禮,與他一同走瞭。

邱笙笙三人緊跟其後。

“好嚇人,”邱笙笙拍瞭拍胸脯,“二公主臉色好嚇人。”

韓韞玉勾瞭勾唇角,低頭將簪子遞給蘇希錦。

“給我的?”

蘇希錦驚訝,她以為是給他意中人的,畢竟連二公主都不讓。

“方才你不是想要嗎?”

韓韞玉聲音溫潤,漆黑的眸子閃著揶揄。

後面邱笙笙正抱著邵鈺求安慰,邱筠筠一直註意著兩人。

“謝謝。”蘇希錦猶豫接過,心裡總覺得很奇怪。

韓韞玉心裡忽然一軟,“這塊玉,比不得我身上的紅玉。”

原來如此,蘇希錦莫名舒瞭一口氣。

他揉瞭揉她頭發,欲開口哄人,卻盯著她身後出奇:“他怎麼在這裡?”

“什麼?”蘇希錦抬頭,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什麼也沒看見。

“待在這裡,等我回來。”韓韞玉將她交給邱筠筠,走得突然,“拜托邱公子幫我照看一下師妹。”

他的背影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黑暗裡。蘇希錦心頭湧上一層濃濃的不安。

“想去看個究竟嗎?”邱筠筠在她耳邊問。

“嗯。”

“我帶你去,”他嫌她腿腳慢,索性一把將她背在身後,向她解釋,“這片區域是我管轄范圍內,決不允許出事兒。”

兩人朝著韓韞玉消失的方向追去,遠離瞭人流,前路越來越安靜,越來越黑暗。

“這是出城的方向。”

蘇希錦爬在他背上,小聲說。

城門已關,難道出城瞭嗎?

“跟我來,”邱筠筠巡視一周,竟背著她七轉八轉,穿過狗洞一樣的地方出瞭城。

借著月光和煙花的發出的光,蘇希錦指瞭一個方向:“在那裡。”

那裡有一位黑色人影,韓韞玉正悄聲跟在那人身後。

他動作很輕,謹慎而小心。然蘇希錦看得心驚膽戰。

“別出聲,”邱筠筠輕聲提醒,“我們跟上去。”

大約跟瞭兩三裡路,經過一片樹林,那人消失瞭。

韓韞玉在林子外徘徊,沒有進去。

見著人,兩人皆放下心。蘇希錦從邱筠筠背上下來。

地上的枯葉發出輕微細響,韓韞玉敏感回頭。見是兩人,招手讓他們過去。

“那不是上次我抓的那個盜賊嗎?”邱筠筠小聲問,“你追他做甚?”

“朝廷秘令,恕韓某不能告知。”

韓韞玉呼吸清淺,低頭檢查蘇希錦有沒有受傷。

“咦,”此地好生熟悉,蘇希錦皺眉,天太黑看不清地勢,但城郊她隻對一個地方熟悉。

“這不是我爹種木薯的荒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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