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這個鐵憨憨

作者:楊善 字數:4268

“不可能,郡王爺不是那樣的人,”聽完曹睿的匯報,蘇希錦脫口而出不可能。

周綏靖性子沖動,做事愛直來直往。然粗中有細,很有分寸,不是沖動便殺人之人。

曹睿等人沒說話,似乎裡面另有隱情。

韓韞玉問道:“郡王爺與臻郡王因何事起爭執?”

“因……”曹睿看瞭蘇希錦一眼,難以啟齒。

韓韞玉心念一動,似乎有些明瞭。

蘇希錦急道,“都什麼時候瞭,還吞吞吐吐。有什麼不能說的?”

“回蘇大人,臻郡王說他睡瞭怡紅院的紅傘,罵主子那方面不行,還說以後會睡……”

他硬著頭皮看著蘇希錦,後面的話愣是說不出口。

“夠瞭,”韓韞玉眼裡閃過一絲冷意,“你們是什麼時候聽到的聲音?”

“丫頭一說話便過去瞭,離郡王爺離開大約不到一刻鐘。”

一國郡王突然死亡,兇手直指另一位郡王,這應該是陳國建朝以來,皇室最大的醜聞和危機。

馬車飛馳前行,直奔皇宮,卻在宮門被攔瞭下來。

“陛下有令,今日皇宮不進不出。”

韓韞玉自胸口拿出一方令牌,那禁軍見狀,這才放行。

此刻宮宴散去,太監宮女將桌上的杯盤狼藉收拾得幹幹凈凈。還沒來得及離去的大人們,則被圈在瞭殿中。

誰也沒想到,好好的新年國宴,硬生生變成瞭喪禮。

秦王抱著臻郡王的屍首,蓬頭垢面,痛哭流涕,“皇兄,殺瞭他,給臻兒報仇。”

周武煦面色凝重,餘怒未消,方才兩人當眾大打出手,丟盡皇傢顏面,他雷霆震怒,各打五十大板。原以為兩人知罪改過,卻原來私下約架,將他的話當做耳邊風!

如今倒好,鬧出瞭人命。

“臣以為此事有異,還需查驗後再作定奪。”韓韞玉帶著蘇希錦走瞭進去。

秦王猛然回頭,眼裡發出懾人的光,“人證物證俱在,韓大人還想包庇靖郡王不成?”

“下官理解王爺失子之痛,然下官與靖郡王相處十餘年,郡王爺善良率真,絕非怒起殺人之人。臣以為事有蹊蹺。”

眾人何嘗沒想過?然靖郡王一慣囂張霸道,唯我獨尊,向來與臻郡王不對付,失手殺人有何不可能?何況兩人方才還打過架,動機鮮明。

“哼,本王倒忘瞭你們跟他是一路子的人,”秦王冷笑,“說不得你們也是他的同犯,來人將韓韞玉和蘇大人抓起來,嚴加審問。”

陛下在此,誰敢聽他的話?

周武煦搖瞭搖手,“朕知你與靖兒關系匪淺,然此事人證物證俱在,若沒有其他理由,恐怕推脫不得。”

他怒氣沖沖,又痛心疾首。

“臣想知人證是誰。”韓韞玉聲音平靜。

便有禁軍押著兩個丫頭走瞭出來,韓韞玉淡淡看著她們,“你們親眼看見靖郡王殺瞭臻郡王?”

“回韓大人,”其中一丫頭雙眼紅腫,神色怯弱,面容姣好,“奴婢看見靖郡王手裡拿著木棍,奴婢的主子倒在血泊中。奴婢進去之時,靖郡王正欲開窗出逃。”

“這可就怪瞭,”久未出聲的蘇希錦道,“他武藝高強,既想逃跑,為何不殺瞭你滅口?”

那丫頭語塞,眾人亦是一片愕然。

是呀,若靖郡王真想逃走,以他的武功,在丫頭尚未出聲之際,便能殺人滅口。

丫頭猶豫不決,小聲猜測:“許是奴婢聲音大,反應快,靖郡王來不及殺人滅口?”

“許是?”蘇希錦重復她的話,突然冷下聲音,“事發你在哪裡?為何不在郡王爺身邊?”

丫頭目光閃爍,低下腦袋,“郡王爺喝醉瞭酒,想一個人歇息。奴婢便在院外候著。”

此反應一看便有問題,蘇希錦蹙眉,“那你有看見郡王爺進去嗎?”

婢女搖頭:“不曾。”

不曾看見他進去,隻看見他出來?難不成靖郡王早就在裡面瞭?

眾人神色凝重。

“其他人呢?”蘇希錦又問。

堂堂郡王身邊,不可能隻有一個人伺候。

何況是一向張揚高調的臻郡王。

“回大人,還有奴婢,”右側的丫頭小聲道,“郡王爺不讓奴婢們靠近院子,將奴婢與奈奈都趕瞭出來。事發時奴婢想著郡王爺喝瞭酒,便去禦膳房端醒酒湯,現場隻有奈奈一人伺候。”

那叫奈奈的不反對,顯然是同意她說的話。

“陛下,臣以為此事有異。”蘇希錦轉身拱手,“首先,人證都是臻郡王的人,孤證不足以定罪。”

“賤人,臻兒都死瞭,你還想污蔑他不成?”

她話音剛落,便被秦王辱罵出聲。

“王爺請容下官把話說完,冤有頭債有主,您也不想臻郡王蹊蹺故去,而兇手逍遙法外吧?”憐他喪子之痛,蘇希錦話音柔和,“其次,奈奈所言與靖郡王隨從曹睿所說情況不一致。”

她叫來曹睿,讓他將事發時的情況再說一遍。

周綏靖離去不到一刻鐘,而臻郡王獨處超過兩刻鐘。

而按照奈奈所言,周綏靖應當比臻郡王先進去,才有作案時間。

殿中眾人,仔細聽她分析。其實方才他們觀婢女反應,就明白就此事另有蹊蹺。

“會不會是翻窗而進?”有人猜測。

蘇希錦不搖頭亦不點頭,而是轉頭看向奈奈,目光犀利,“還有最後一點,你既說郡王爺手拿木棍,想來臻郡王是被木棍所傷。那為何你沒聽見打鬥聲?若是聽見瞭為何不阻止?莫非你根本就不在院外?”

所有人都凝視著她,周武煦目光暗沉,秦王直接跳瞭起來,掐住他的脖子,“賤人,快說實話,留你全屍。”

奈奈直接暈瞭過去。

早不暈晚不暈偏偏這個時候暈,周武煦令人將她潑醒。

奈奈無法,隻得承認,“奴婢聽見聲音察覺不對,但礙於郡王爺威嚴,猶豫瞭一會兒才進去。”

“蘇大人,你還有什麼話可說的?”秦王怒瞪蘇希錦。

蘇希錦堅持自己的看法,“陛下,臣以為此事太過詭異,何以兩位郡王身邊都沒人伺候?靖郡王又如何知曉臻郡王住處?又如何不殺人滅口?”

殿中不少大臣附和。

之前他們聽信一面之詞,以為人證物證俱在,是以懷疑周綏靖。而今經過曹睿的言詞和蘇希錦的引導,心裡已經有瞭計較。

隻無憑無證,僅靠猜測,並不能排除靖郡王的嫌隙。兩位郡王敢在宴會上大打出手,可知積怨已深。

靖郡王失手錯殺臻郡王非空穴來風。

然他們不敢站隊,一邊是秦王,一邊是景王,哪個都不是他們惹得起的。

一時間殿中詭異的寂靜,隻剩下秦王掐著奈奈的脖子嘶吼。

周武煦命人阻止,著令大理寺、刑部、禦史臺三法司會審查案,勢必要將此案查得水落石出。

三司之人皆領命。

“陛下,”秦王卻不認同,“大理寺少卿蘇希錦與靖郡王一向交好,不能讓她參案。誰知道她會不會捏造證據,為靖郡王洗脫罪名?”

周武煦看向蘇希錦,後者目光清亮,正氣凜然,“下官必秉公執法,絕不會包藏禍心。”

秦王立刻破口大罵,周武煦無法,“既如此,你便不參此案。”

蘇希錦眼神灰暗,一旁的韓韞玉握瞭握她的手,給予安慰。

從宮中出來已至深夜,早過瞭守夜時刻。

蘇希錦與韓韞玉同乘馬車,興致缺缺,面容凝重。

而今他倆都不能插手,周綏靖在天牢孤立無援。

“明日我再去求陛下,允我進天牢見綏靖一面。”韓韞玉說道。

方才在殿中,他如此請求被秦王嚴厲反對。

秦王堅持他倆是周郡王的幫兇,求周武煦將他倆關進天牢。

周武煦雖未依他之言,然明令他倆不許插手此事。

“好,”蘇希錦神色擔憂,心有不安。

韓韞玉摟著她,小聲安慰,“放心,有景王在,綏靖必不會有事。”

就像臻郡王,殺人奸人無惡不作,然有周氏血脈和景王在,誰敢拿他如何?

可周綏靖涉及的是皇室命案。而景王那邊至年前就無消息。

兩人記掛著周綏靖,早沒瞭定下婚期的喜悅。

說實在的,蘇希錦現在很矛盾。從內心深處和目前的證人證詞來說,她猜測此事必定有異。

然萬一呢?萬一周綏靖真的失手殺人,而她也有審判的能力,她會如何判決?

當友情與法律沖突時,她是否能堅守本心?

她心裡容不得污穢,似乎總是將自己陷入兩難的境界,逼自己做決定。

回到蘇府已至三更,蘇希錦以為傢中人都已睡下,畢竟蘇義孝夫婦在陛下致詞不久後便出瞭宮。

然出乎她意料,府中燈火通明,人聲嘈雜,很是熱鬧。

走進去一看,蘇重八夫婦,蘇義忠、蘇義仁一傢都在裡面。

她有些意外,疑問的看向林氏,後者沖她莫可奈何一笑,顯然也很無奈。

現在不是關心此事之機,蘇希錦沖幾人打過招呼,示意蘇義孝夫婦跟她出去。

“怎麼瞭?”蘇義孝問,“可是不想他們入府?爹這就讓人請他們出去。”

“大過年的,何至於此?”蘇希錦看向兩人,肅然叮囑,“最近幾日府中莫要張揚,將外面的紅佈、福字都撤瞭吧,咱們關起門來過年。”

尋常百姓可以不忌諱,他們這些官傢還是小心為好。尤其是嫌疑人還是周綏靖。

林氏緊張問:“發生瞭什麼?”

蘇希錦道,“臻郡王歿瞭。”

“啪,”門外傳來掃帚落地的聲音。

蘇希錦三人對視一眼,立刻出門,隻看見蘇希裳倉皇失措的背影。

“這可真是……大過年的。”

蘇義忠一傢人直到第二日吃瞭早膳才走,蘇希錦有些疑惑,按說他們被過繼,早已不是一傢人。

且以往過年,那邊從未這般親近。

如此莫名其妙熱絡,她有理由懷疑其別有用心。

“哪兒有什麼用心,”林氏聽後,笑她草木皆兵,“不過是為瞭小裳婚事罷瞭,她隻比你小幾個月,過完年就十六瞭。”

蘇希錦暗怪自己敏感多疑,“大伯母看上哪傢公子瞭?”

林氏表情古怪,“你表哥。”

“表哥?”蘇希錦眨瞭眨眼,“……”

這傢人當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娘沒答應,”林氏點瞭點她鼻子,“他倆就不是一個路子。”

蘇希錦深以為然。

“你大伯母又說找個尋常官宦人傢,跟我們這樣的就差不多。”

蘇希錦:“……”

她四品,爹爹五品,在這個門當戶對,等級森嚴的年代,恐怕不容易。

“聽你大伯母的意思是,可以做妾,不過我看小裳那丫頭主意大,未必肯。”

“不肯才是正確的,”蘇希錦擰眉,大伯母不知怎麼想的,“不缺吃不缺穿,她好好的良傢姑娘,長相不俗,何必與人做妾?”

雖說以貌取人太過俗氣,然蘇希裳相貌上佳,無論在現代還是如今都是加分項。若嫁給喜愛之人,兩人琴瑟和鳴自該好。

若沒有喜愛之人,則嫁個人品好的,省得以後吃苦。

怕就怕蘇希裳跟在舒宛身邊太久,也要做個郡王妃、官夫人的。

“此事娘親自己看著辦吧。”

三法司緊鑼密鼓審理臻郡王的案子,蘇希錦被勒令不得插手此事,隻能看著幹著急。

好在韓韞玉那邊成功瞭,不知他用瞭什麼方法,周武煦終於放他進去見到瞭周綏靖。

“綏靖說他見房內有黑影,怕威脅陛下安危,便進去查探。誰知迎面落下一棍,他剛抓住,那人便跳窗離開,然後臻郡王的貼身婢女便走瞭進來。”

“人影?”

“身材高挑。凹凸有致,應當是個女人。”

蘇希錦思索:“有人殺臻郡王,被周綏靖無意撞見。剛好奈奈進來,便以為兇手是周綏靖?”

這也太巧瞭些。

兇手殺臻郡王是為何?報仇還是別有所圖?能在宮中肆意行兇,恐怕所謀甚大。

“隻怕是有心算計。”韓韞玉目光冷凝。

蘇希錦抬頭,“何解?”

“綏靖說有人給瞭他一張紙,約他在宮中相見。”

“人呢?”

“沒有人,紙條在他桌上。”

蘇希錦:“那紙呢?”

韓韞玉咬牙,恨鐵不成鋼,“被他扔瞭。”

蘇希錦:“……”

這個鐵憨憨,氣死她瞭。

“不過他說,兇手身上有股特殊的味道。”

“什麼味道?”

“他形容不出來。”

蘇希錦:“……”

他還是一輩子關在天牢不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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