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蘇希錦在韓府過瞭一個好年,還收到瞭來自韓國棟的兩個紅封。
用他的話來說,蘇希錦為他徒弟,雖然已經嫁進自傢,然身份不變。第二個紅封是兩人雖已成傢,然無子嗣,該得。
如此明目張膽的偏愛,讓人羨慕不已。
年初二,蘇希錦兩口子帶著滿車禮品,和一位求醫的韓顏玉回娘傢。
蘇希錦拿出一個鼓鼓的紅封遞給詞哥兒,引得商梨直呼她大款。
蘇希錦揮揮手,不甚在意道,“師父才是真富呢,昨日我收瞭兩紅包。”
她伸出剪刀手,一個一個比劃,“一個是給徒弟,一個是給孫媳婦。”
“為何你都成傢瞭還要給?”商梨疑惑。
她嘿嘿一笑,“因為我們無子嗣。”
如此,商梨眼睛一轉,那不是一直沒孩子,便可以一直多拿一份瞭?
賺瞭!
為人母的林氏聽在耳邊,卻多瞭一層思慮,隻見到韓韞玉在,不好明說。
拜過年,發過紅封,蘇希錦帶韓顏玉問診,“大哥且好好與她看看,從胎裡帶來的毛病,一想問題便頭疼。”
“我好像在哪本醫書上見過,”華癡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還請韓小姐隨我進內室診治一番。”
“華大哥是大嫂的哥哥,也是我的哥哥,”韓顏玉笑嘻嘻道,“叫我顏玉便成。”
說著同商梨一行人進瞭內室。
蘇希錦原也要跟著進去,被林氏悄悄拉住,還對她使瞭個眼色。
“娘,你叫我出來做甚?”她問,“不會是偷偷給我塞體己吧,那可使不得。”
嘴裡說著使不得,袖口卻被她撐得格外寬敞。
“就知道貧嘴,”林氏沒好氣白瞭她一眼,吩咐左右退出去,這才小聲試探:“你方才說國公爺給你發瞭兩個紅封?”
“是呀。”
“你這傻孩子,”林氏見她渾然沒放在心上,忍不住點瞭點她額頭,“國公也在警示你呢。”
“啊?”
林氏嘆瞭一口氣,“說起來你與韞玉成親也四個多月近五月瞭,怎肚子裡一點動靜也沒有?”
“尋常新婦三月便有音信,”林氏當初吃瞭晚孕的苦,害怕女兒也步自己後塵,“韞玉是韓傢嫡長孫,國公爺這是在提醒你呢。”
蘇希錦眨瞭眨眼睛,帶著些不確定,“師父應該不會吧?”
“如何不會?”她心道女兒還是太不經事,活得跟個男子一樣,讓人不省心,“國公爺對你再好,那也是當傢的男人,如何不為子嗣考慮?”
韓傢沒個主母,費氏又為三房嬸嬸,自然不便多說。
林氏想到這裡,小心試探:“你與韞玉那方面還好吧?”
蘇希錦有些臉紅,“挺好的。”
他性子淡,花在她身上的時間卻很多。若非養生觀念和她攔著,隻怕會白日宣淫。
見她這小女兒姿態,林氏這個過來人如何不明白?也是,韓韞玉等瞭她那麼久,如何會不好。
“一會兒你讓你哥給看看,”她道,“讓韞玉也看看。”
蘇希錦揣著一腦子狐疑回屋,眉目深凝,一直以來她與韓韞玉不曾避孕,卻未有孩子,這好像有些不對勁。
一路想著,撞到前面的樹也不知曉,幸而趕來的韓韞玉一把拉過她,“在想什麼?這般出神?”
蘇希錦抬頭,“祖父一直都給新婚夫妻紅封的嗎?”
韓韞玉看著她來時的方向,瞬間明白過來,“不必擔心,韓傢一直有這個規矩。夫妻無子便還是孩子,就是到四十歲,也能一直收禮。”
還挺人性化的,如此蘇希錦放下心來。
不過林氏的話到底讓她起瞭疑,待韓顏玉面診結束後,她便拉著韓韞玉找華癡。
結果顯示兩人均身體健康。
“妹妹不必擔心,孩子乃上天的恩賜,緣分到瞭自然就來瞭。”
蘇希錦與韓韞玉互視一眼,而後由她說道,“大哥,有什麼好的避孕方子嗎?”
“你們……”華癡震驚。
兩人點頭,一個想著如今朝堂局勢越發緊張,實在不是要孩子的好時機。一個隻想要妻子,不想要孩子。
“自是有的,”華癡無奈,與他們開瞭溫和藥方,並叮囑兩人少吃。同時表示他會對林氏保密。
“對瞭,二妹妹的病癥是否可治?”
“是小時發燒落下的病癥,能根治,但療效時間長。這個病不治也沒什麼大礙,治起來卻痛苦。你回去好生與韓夫人說。”
如此,幾人帶著好消息回去,聽說治起來痛苦,費氏便有些猶豫不決。
還是韓顏玉自己下定決心,她說:“省得日後別人氣我,我還不能生氣。”
年後開始上朝,所謂新年新氣象,朝中許多老臣開始上書陛下立太子。
你說以前不立,那是有楚王在。而今呂傢、楚王相繼出事,再不立太子說不過去吧?
每日聽著同一個問題,周武煦心裡苦啊。你那謝傢狼子野心,便是過年也不安生,朕若立吳王為太子,不是把周傢王朝拱手讓人嗎?
除非你謝傢自斷臂膀……當然這是做夢。
人好不容易把呂傢弄下去,怎會自斷臂膀?
幸有禮部、吏部為著春闈忙碌,如此才讓陛下有口喘氣兒。
時年慶豐十四年,離蘇希錦中狀元已經過去六年。一出年,天下考生四匯入都,為今年的春闈做準備。
蘇希錦站在祥雲樓上,見許多學子投帖入謝府,車水馬龍,人來客去。與門可羅雀的呂傢比起來,當真是風光無兩,熱鬧非凡。
要說韓傢也有諸多門生投帖,隻不過被韓國棟以孫子春闈考官為由婉拒。
今歲科舉,陛下命翰林餘大學士,禮部尚書崔大人出題,韓韞玉等人輔佐。是以韓國棟拒絕得十分有分量。
蘇希錦給三叔送去自己的科舉筆記,與花貍等人在外逛瞭一圈,才回到府上。
正好遇見費氏與韓佩玉回府,“阿錦回來瞭?”
費氏十分熱絡與她說話,托華癡的福,找到女兒病因。若非他,現在他們都以為孩子是先天疾病。
蘇希錦點瞭點頭,問費氏:“三嬸與大妹妹這是去哪裡?”
費氏笑道,“帶她去靈隱寺求符。”
方過年,自然不是真的求符。
蘇希錦垂眸,表哥與韓佩玉終究沒能成。
然這也不影響幾人的關系,韓佩玉是個拎得清的人,敢拿敢放。
這方面令她十分佩服。
第二日早朝,立太子爭議過後,周武煦宣佈退朝。蘇希錦等在門外,待所有人都走後,方才孤身一人入內。
周武煦正揉著太陽穴,滿臉疲態,見她進來,方才收手。
“說吧,你特意找朕所為何事?”
眼瞼的烏青分外明顯,蘇希錦瞧在眼裡,暗自搖頭:當皇上真可憐。
弄得她都不知該不該稟告瞭。
“怎的不說話?”頭頂周武煦還在問。
“回陛下,”蘇希錦拱手,“自漲稅條律出後,許多商賈不堪重負,紛紛放棄經商。留下的商戶多壓低成本,哄抬物價。此非五州之例,其他諸州亦如此。”
羊毛出在羊身上,稅費長瞭,成本自然就高瞭。為瞭賺錢,商人一方面壓低工錢,一方面哄抬物價,以此來彌補自己的損失。
所以說重農抑商要不得,到頭來,苦的還是老百姓。
當然此法也非全無用處:其倒逼百姓回歸田間,種田墾荒。
“你有什麼好的解決之道?”
周武煦瞭解她,沒有結論的事,她一般不會說。
“疏不如堵,還請陛下放開政策。陛下若擔心稅費問題,臣這裡有一條:開源節流。”
蘇希錦說的方法,便是鹽引之法。
“由民制官賣到官制民賣,少瞭私鹽,稅自然也就起來瞭。”她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許多商人雖不產出,卻有運輸之用,抑制商戶,不利於經濟發展。”
周武煦震驚她說的鹽引之道,久久沒有反應。
蘇希錦見狀,再次諫言,“陛下讓商人之後參加科舉,不是對商人的支持鼓勵嗎?而今又對以加之阻攔,兩種態度未免讓人摸不著頭腦。”
“非也,”周武煦回神,“政策下達不過三月,朝令夕改不可為。縱使要收回成命,亦不是現在這時候。”
此事一看就是地方聯合商戶在搗鬼,現在收回成命,代表皇室的妥協,隻會助長他們的野心。
然正如她所說: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還是得找個時間改變策略。
“那鹽引之事,是個好想法,”他還是對這個比較感興趣,“隻事關重大,還需徐徐圖之。”
兩人就這個問題展開詳細討論,研究其可行性。許久蘇希錦才告辭離去。
當走到景福殿門口,正好見三公主迎面而來。她拱瞭拱手,對方看都沒看,雙目泛怒直直進瞭殿中。
“父皇,你可要為兒臣做主啊!”
“又怎麼瞭?你且好好說。”
“自打年後,謝二郎花天酒地,拈花惹草,與澎杳等人日日待在怡紅院。最近他還準備將勾欄裡的女人帶回府。”三公主哭哭啼啼,“一賤籍女子,竟敢與本宮姐妹相稱?本宮好歹乃皇室公主,豈容他謝二這般輕賤?”
這謝二當真混賬,駙馬之身,還如此胡作非為。關鍵他以前為瞭哄三公主,表現得格外好,終始偷吃,也擦得幹幹凈凈。
三公主被哄後隨他回謝府,才有瞭後面的嫡子之事。
蘇希錦漸漸走遠,裡面的聲音也越來越模糊。
宮中都傳嘉樂公主人美心善,重情重義,呂皇後被軟禁,也不時去探望。反觀三公主,宮中都說她囂張跋扈,不守婦道。
同為皇室公主,兩人可謂是鮮明對比。
剛回韓府,就見韓引玉也氣沖沖往屋裡走。這小子天生一張笑臉,能說會道,能讓他生氣之事卻然不多。
蘇希錦見他要去韓國棟院子,便讓人叫住他,“四弟這是怎麼瞭?”
“大嫂,”韓引玉站定,恭恭敬敬叫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被謝二那夥人氣煞瞭!”
又是謝二,這傢夥最近囂張得緊。
“他與那群腿子在怡紅院招待澎杳,見我們在樓下鬥蛐蛐,就要來摻合一腳。明明自己輸瞭,還耍賴弄死瞭我的常勝將軍。大嫂,你說他是不是卑鄙無恥的小人?”
蘇希錦點瞭點頭,幽幽看向他。
他捂著胸口,戰戰兢兢問,“大嫂為何這樣看著引玉,怪嚇人的。”
蘇希錦垂目,“四弟去怡紅院瞭?算一算四弟虛年十七,還未及冠吧?”
韓引玉捂住嘴唇,暗道自己嘴巴快。
“隻是在門外,沒進去,真沒進去。”
專門去怡紅院樓下鬥蛐蛐,反正蘇希錦是不信的。
“所以四弟氣沖沖去尋祖父,又是為何?”
“自然是去向祖父告狀,他謝傢如此挑釁,可曾將我韓府放在眼裡?”
蘇希錦挑眉:“嗯?”
“我氣糊塗瞭,”韓引玉反應過來,“還請大嫂為引玉保密,若祖父和大哥知曉此事,引玉腿腳不保。引玉下半輩子的幸福,就靠大嫂瞭。”
讓韓國棟知道,肯定腿腳不保。韓韞玉卻未必,他極少管三房之事。
痛苦的模樣讓蘇希錦忍俊不禁,“行瞭,你去吧。”
“謝大嫂,大嫂貌美心善,胸懷寬廣,怪不得大哥非你莫屬。”
晚點韓韞玉回來,蘇希錦與他脫瞭官袍,為他換上常服。
“師兄可知澎杳?”
“澎杳?好像是澎束海的嫡幼子。”
澎束海乃禁軍將軍,據說手下有些人手。
澎杳那人人品不論,長得倒十分英挺,韓韞玉瞇瞭瞇眼,“你突然問起他做甚?”
蘇希錦便將今日聽到之事說瞭出來,“我記得你曾說過澎將軍手握軍權,謝二公子與他交往,所謀甚大。”
年後的謝傢,如同一條巨蟒,吞噬著呂傢殘肢。其手下的人活躍在京都各處,氣焰囂張。
這陛下還在呢,謝傢就如此高調,真當陛下吃素的嗎?
“澎將軍協領飛鷹軍,手下有四萬軍馬。”韓韞玉道,最重要他是呂傢的人。
謝傢趁呂傢“患病”,動作頻頻,估計早就想接管呂傢,與陛下分庭抗禮。
蘇希錦忍不住皺眉,“謝傢越發囂張瞭。”
以往謝二公子雖與韓傢子弟有糾紛,因忌諱韓國棟,卻不敢明面得罪。如今直接上手惹嫡系,當真是橫行霸道,毫無章法。
秋後螞蚱罷瞭,韓韞玉眼底閃過冷意,“他不過故意做給澎傢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