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弗看完瞭手裡的信,神色不明。
許澄寧伸著脖子問道:“怎麼樣?”
“被逃過瞭一劫。”
秦弗把信遞瞭過來,許澄寧讀完,瞠目結舌。
原來,安王及其兩個兒子垂涎西陵王女多時,竟在風聲這麼緊的時候,將倪婭誘騙到府上欲行不軌之事,宣旨太監到安王府時,整座王府都陷入一片混亂中。
更糟糕的是,倪婭為逃離虎口,誤打誤撞上瞭一架馬車,馬車裡正是高敬二子高聰。彼時倪婭已經中藥,意亂情迷之中,竟與之有瞭關系,好多人都看見瞭。
這個轉變屬實誰也沒有預料到,於是就有人猜測,安王借兇殺人,難道是嫉恨秦弗被西陵王女高調追求?
許澄寧感慨:“太狡猾瞭。”
此舉一來坐實瞭安王罪名,二來高傢可能得迎娶倪婭,隻要大魏一日與西陵交好,便一日不能動高傢。
秦弗道:“高尊叱吒朝堂三十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本就不能輕易對付得瞭。”
高尊是個笑面虎,平常很少有大動作,永遠像一個從容不迫、成竹在胸的弈者,隻是稍稍動一動棋子,便能扭轉局面,讓己方優勢潛滋暗長。
秦弗知道他的陰狠,安王是端王的同母胞弟,而高聰是有妻室之人,妻室娘傢勢力也不小,此二者被他斷臂求生、無情舍棄是高尊能做出的事。
可他終究低估瞭高尊的不擇手段,沒有料到,名望在野滿堂珠玉的百年世傢,會使出這樣下三濫的手段將和親王女攬入自己的陣營。
事後想想,那位西陵王女也不是個要臉的,他們能狼狽為奸,好像也不奇怪瞭。
“豈有此理!”
凡著大怒,“我王妹千裡迢迢來到大魏,竟被你們大魏人欺負瞭一次又一次!先是圍場中瞭箭,現在又失瞭清白,若不給一個交代,我們誓不罷休!”
嘉康帝感到頭暈目眩,身體不濟,海公公及時送來瞭藥丸讓他含服下去,這才撿回幾分精神。
事已至此,西陵已牽扯進來,不管怎麼樣都要給一個瞭斷。
“朕做主,讓高聰和離,另擇吉日迎娶王女,如此可好?”
“我王妹本應嫁天潢貴胄,做天傢的兒媳,現在拿個不知名的小官之子便想糊弄過去,那不成!”
嘉康帝道:“那王子想要如何?眾目睽睽之下,王女也不能另嫁旁人。”
“陛下,”湯匈站瞭起來,依然彬彬有禮,“王子愛妹心切,言語過激瞭,不過他所言確有道理。”
“陛下說的亦沒有錯,王女確不能嫁予旁人瞭。既然如此,便依陛下的意思去辦,但我國愛重王女,不願王女受一絲一毫的委屈,有三點要求,望陛下能同意。”
嘉康帝抬手:“請講。”
“第一,請陛下賜予王女未來夫婿足夠的尊榮,加官晉爵,讓王女享有與天傢媳同等的尊榮待遇。”
“第二,請陛下允許王女與夫婿另立府宅,不必伺候公婆,不必晨昏定省。”
“第三,請陛下特賜王女不必對除陛下以外的人行跪拜叩首之禮,王女孤身遠嫁,望陛下凡事多為她做主。”
“此三個條件,若陛下恩許,西陵便摒棄前嫌,十裡紅妝即刻入城。”
這三個條件,大魏給得起,嘉康帝道:“準!”
當即擬旨,一道是和離聖旨,一道是賜婚聖旨,還有一道,擢封高聰為興安侯,另賜侯府。
三道聖旨一起送到瞭高傢,掀起瞭軒然大波。
“柔嘉,我對不住你!”
高聰抱著妻子荊氏哭得不能自已,荊氏更是哭成瞭淚人。
夫妻恩愛三年,他們也有過山盟海誓、許過白頭到老,誰想到會如此潦草收場。
“少爺,少夫人,外邊都看著呢。那位西陵王女蠻橫任性,要是知道少爺如此難以釋懷,定會予少夫人為難的。”
皇命難違,無論多不舍,夫妻倆還是得分開,連夜便整理好瞭嫁妝,將荊氏送回瞭娘傢。
處理完瞭王女之事,還要繼續處理秦弗的案件。
盡管安王對借兇買兇殺秦弗之事矢口否認,但對西陵王女圖謀不軌、差點攪黃兩國之間的聯盟是板上釘釘的。
嘉康帝對他厭惡到瞭極點,當晚賜下鴆酒,秦氏王朝以淫亂聞名於世的皇子,在牢獄之中,結束瞭自己的生命。
另外,嘉康帝以教弟不嚴、助紂為虐的名頭,擼光瞭端王及端王世子身上所有的差事,命其閉門思過,至於為期多久,沒有說明。
雖然刺殺的罪名最終落在瞭安王頭上,但端王知道嘉康帝還是對自己有懷疑,也不敢有異議,灰溜溜縮在府裡不見人瞭。
秦弗和許澄寧都清楚,憑端王父子腦子裡那二兩水,根本謀劃不好刺殺的事,背後肯定有高傢在指點。隻是高傢狡詐,滑不溜手的,就這麼把自己摘出來瞭。
就是要讓嘉康帝哪怕知道他們不清白,也奈何不得,真是囂張。
被蕩起的那一刻,涼風從臉龐拂過,溫溫柔柔,把繁雜的思緒都吹散瞭。
許澄寧把碎發撥到耳後,看瞭眼身後漫不經心推秋千的秦弗,還是覺得過意不去。
她拍瞭拍旁邊空出的位置:“殿下,你坐下嘛。”
兩個男人坐秋千像什麼樣。
不過,聞著風中夾挾而來的淡淡芳馨,以及時不時被她飄起的長發撩到臉上的癢意,秦弗忽然覺得,另一個人是許澄寧,好像又不奇怪瞭。
他又推瞭兩下,才坐上去。
他腿長,不把腿往前伸,秋千都蕩不起來。
轉頭瞥見她的側臉,睫毛彎彎長長,鼻梁挺拔又十分秀氣,嘴唇是盈潤的櫻紅色,配上烏黑的長發,嬌艷靈澈,如三春之桃。
因為嬰兒肥,艷色之中糅雜進憨氣,讓那份美色不致太搶眼。
就骨相的輪廓而言,等她將來大瞭,容貌也絕不會差。
許澄寧忽然註意到他的目光,有點吸人,像要把人吸到眼底,她不由微微面熱。
“怎麼瞭?”
秦弗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望著天邊落日的餘暉,和另一邊已經若隱若現的月色,盯看許久。
“後日回去,你到府裡住幾天,養好腿傷再回。”
“養傷的話,禦史臺我是不是可以不去啦?”
“你不喜歡?”
許澄寧往後仰倒,道:“誰會真的喜歡案牘勞形呢?我還是更喜歡跟燕先生一樣,去做學問。”
“是因為燕先生與陶問清觀念不同,你也不贊同陶問清吧?”
“有這個原因。”
她有點理解燕竹生為何不喜歡那些舊學派的老古板瞭,雖然在大義面前,他們值得世人瞻仰敬佩,但平時與之相處,真的叫人窒息。
尤其她面對的郭匡懷,更是把古板遵奉演繹到瞭極點。
“你且應付著,若不喜歡,等將來正式為官,孤再為你另謀一個合適的官職。”
許澄寧張瞭張嘴,卻沒把話說出口,隻嗯瞭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