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醒瞭

作者:懶橘 字數:2131

若有似無的一聲低吟,令秦弗愕然抬頭,隻見許澄寧眼睛睜開瞭一條縫,呆而無神地盯著他,如在夢中。

“是我,我回來瞭。”

他壓抑住一瞬間將要噴薄的激動,把她的手攀到自己肩上,輕聲說道。

然後摟住她的腰,將她按在懷裡。

“忍一忍,馬上就好瞭。”

“嗯……”

許澄寧臉貼著他的胸膛,重新閉上瞭眼。

靠在一起,好像就沒有那麼痛瞭。

她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然後重又跌進無盡的黑暗中。

混混沌沌中,她熱到流汗,喘息不止。睜眼回到在長安府學的那個夏天,她跟書院的同窗去踢蹴鞠。

烈日炎炎,大傢汗流浹背,但都是書生,怕失禮不肯打赤膊,但後來實在受不瞭瞭,年紀比較小的學弟幹脆脫瞭上衣。

“小學兄,你也脫啊,不熱啊?”

她當然熱,豆大的汗珠跟雨簾一樣滴滴答答。這麼熱的天,她不光穿瞭兩層,裡面還有裹胸佈,能不熱嗎?

但她隻能古板地說,有礙斯文,不可,不可。

大傢哈哈笑,沒有逼迫她。

踢完瞭球,大傢說要去吃飯,結果卻是先轉到瞭湯泉館,說這裡的冷浴十分舒適養人,大傢要一起泡一次。

她沒等聽完轉身就溜,兩個同窗使壞,從她身後撲來,想把她扛起來丟進水裡。

她心裡警覺,於是一個轉身躲到陸昌身後,叫他們抓錯瞭人。

兩個同窗將錯就錯,把陸昌抬起來扔到瞭水裡,然後哈哈大笑,沒笑完就被她也推進瞭水裡。

她也哈哈大笑。

笑著笑著,周身被冰涼包圍住瞭。

好冷啊,怎麼這麼冷?

她也被丟下水瞭嗎?

她要上去。

手腳撲騰瞭兩下,手突然被握住瞭,暖暖的。

她努力睜開眼睛,看到一個男子向她遊來。

水中迷蒙,他卻如清風明月一般,面容白皙,英朗雋秀,眼睛像星星一樣亮。

像風又像水一樣的男子啊。

這不是她的同窗,可為何看起來這麼熟悉呢?

就好像,他們早就認識瞭一樣。

她想問,脫口卻是:

“你的頭發亂瞭。”

床上的女孩迷迷瞪瞪的,睜著眼睛,兩隻手拽緊瞭秦弗的手,突然說瞭這句話,叫滿屋子的人都摸不著頭腦。

彤星趴在床邊,小手在她眼前晃瞭晃,脆聲喊瞭一句:“哥哥!”

謝允伯不解:“這是醒瞭沒醒?”

鐘白仞推開所有人,把她不安分的手抓住,把瞭一把。

“睡糊塗瞭而已,後面多加滋補就可,藥膏一天三回,半個月皮肉就會恢復如初。”

他放下手剛要走,許澄寧突然伸手,一把揪住瞭他的白胡子。

“哎喲喲喲!”

鐘白仞痛呼,許澄寧還在發愣。

“老伯,你的頭發,為什麼長倒瞭?”

鐘白仞年老,難免謝頂,頓時聽得直翻白眼。

“我樂意!”

他搶過瞭自己的寶貝胡子。

韓清悅被逗笑,輕柔問道:“寧兒,你醒瞭嗎?認不認得出我是誰啊?”

許澄寧傻愣愣看過去,見她綰著輕盈秀氣的發髻,清麗脫俗。

“你漂亮。”

謝允伯興奮壞瞭,雙手直抖:“那我呢?那我呢?”

許澄寧卻恢復瞭幾分清醒,傻乎乎地摸瞭摸自己的頭。

“我這是怎麼瞭?”

腦子裡好像被一大堆人事擠滿,堵得慌,一想,又有點不知道從哪裡捋起。

許燦星、許彤星、韓清悅,她都記得,看到另外兩人,她又有一瞬恍惚。

秦弗眼底含笑,輕輕刮瞭下她的鼻子。

許澄寧抬眼去看他,腦子裡恍然一瞬光明。

“啊,你回來瞭!”

她抓住瞭他的手。

她的手沒力氣,但又俏皮地掰著他的手指,秦弗張開五指讓她抓。

“可算想起來瞭?你這一中毒,可把我們嚇走瞭半條命。”

中毒?

她好像,把西戎人引進瞭山洞,之後……

昏迷前的記憶她終於全部找回,此刻滿心慶幸,她居然真的撿回瞭一條命。

透過人墻她認出瞭坐在角落的鐘白仞,於是明白過來,微微提聲:“鐘大夫,謝謝您救我!”

鐘白仞摸著胡子,還在為她說自己頭發長倒的事生悶氣,聞言甕聲甕氣:“把你的公鴨嗓管好,再來跟我謝!”

許澄寧中毒傷瞭喉嚨,現在說話沙啞得不行。

“那您幫我治唄。”

鐘白仞翻瞭個白眼。

韓清悅笑道:“我去喊人燉盅冰糖雪梨,生津潤燥效果最好。”

許澄寧道:“我現在特別餓。”

秦弗道:“飯一會兒就來,你躺一躺,要喝水嗎?”

他說著要起身,彤星伶俐地喊道:“我去!”然後吭哧吭哧地爬上椅子,拎水壺去倒。

人醒瞭,本來是好事,但謝允伯這時才覺得無所適從,許澄寧被秦弗扶著,靠著床跟許彤星許燦星說話,他們父子倆竟插不進嘴。

千言萬語,還有當年背後的種種,他不知道怎麼跟寧兒說開,他不說,寧兒自然也無法把他們當父兄看待。

“父親,”謝容鈺看瞭許澄寧一眼,然後對謝允伯道,“妹妹剛醒來,還要靜養,眼下不是時機,不急這一時。”

謝允伯也知道,頓時重重嘆氣,依鐘白仞之言,退出瞭房門,讓許澄寧能安靜歇養。

說瞭一會兒話,飯來瞭。

彤星捧著自己的小碗想跟許澄寧一起吃,被許燦星拉走瞭。

大病初愈,宜吃清淡,給許澄寧準備的飯食是紅棗小米粥。

秦弗坐在床前一口一口喂她吃。

她剛醒來,不宜多吃,但許澄寧兩碗粥下肚還是喊餓。

秦弗道:“你嘴裡不難受?”

許澄寧道:“難受,嘴吃不下瞭,但肚子不夠。”

她揉瞭揉自己幹癟的肚皮。

秦弗哪裡忍心叫她餓肚子,問過鐘白仞後便喊單右去廚房端來瞭一道燉鴿子。

淺喝幾口濾過油的清湯,許澄寧便安靜看秦弗坐在床邊,拿小剪子給她剪鴿子肉,剪一塊,喂一塊,她連骨頭都不用吐。

許澄寧滿足地閉起眼。

“不用臟手真好。”

秦弗看她一眼,眸中含笑。

“你就懶吧。”

許澄寧亦微微笑:“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秦弗手上一頓,俯身親過來。

“回來晚瞭,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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