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覺得彤彤念書挺好。”莊世農沉聲道，“讀書可以啟智，可以明理，可以修德。往後你不要再說不讓彤彤念書這種事瞭。”
莊李氏有些悻悻的，忍不住嘀咕：“誰傢女娃去讀書啊，到時候還不是個要嫁出去的賠……”
她看著莊世農臉色不好，趕緊把“賠錢貨”三個字給咽瞭下去，訕笑道：“行行行，反正傢裡也不差錢，就讓彤彤上唄。”
莊世農深深的吸瞭口氣。
莊李氏還惦念著裕哥兒上學的事：“不說彤彤瞭，先說裕哥兒讀書的事……你覺得咋樣啊老二？”
莊世農皺眉正要拒絕，莊雲黛已經笑盈盈的接瞭口：“我覺得不行。”
莊李氏差點跳起來：“為啥不行？”
“其一，裕哥兒每每見瞭阿期，總要欺負他，”莊雲黛似笑非笑，“其二，阿期跟彤彤認得先生，並非一般的先生，人傢已經不收旁人瞭。其三，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奶奶你是從哪裡覺得裕哥兒是個讀書種子的？您是沒問過周夫子麼？周夫子先前就說過好幾次，裕哥兒上課老睡覺，要不就是跟同窗打鬧，心思根本就不在學習上。”
莊李氏哪裡肯信莊雲黛這話，她惱怒道：“你這是故意說這些，詆毀裕哥兒。好嘛，不願意讓裕哥兒去念書長出息，直說就是瞭！你分明就是見不著莊傢好！”
莊李氏說完這話，就見著莊世農的臉色不大好看瞭。
她立時回過神，她怎麼就這麼憋不住氣？
莊李氏支支吾吾的：“我這也是一時有些上頭……”
莊雲黛笑瞭笑：“沒事。我不介意。”
她說得溫柔又大度，莊世農心裡有點酸澀。
再一看，女兒的膝頭還放著那身不合身的粗麻衣裳。
莊世農隻覺得深深的悲哀。
這次莊李氏也沒有多待，又說瞭幾句後，莊李氏便匆匆離開瞭。
提都沒提要給莊雲黛改一改不合身的衣裳。
莊世農深深的吸瞭口氣，不想再去想莊李氏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同莊雲黛道：“黛黛，我想著，那任令狀一直還沒來，在傢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出去幹點兒活計。”說到這，莊世農也來瞭精神，帶瞭幾分摩拳擦掌的躍躍欲試，“我這一把子力氣，幹點力氣活還是可以的。”
莊雲黛見莊世農是真的在傢閑不住，她想瞭想，笑道：“好啊，爹要是想去，就去吧。隻一點，可千萬別累壞瞭身子。”
莊世農見閨女很是支持他，高興得憨厚一笑。
莊李氏再來的時候，是個傍晚。
當時莊世農剛給一傢糧行扛完糧袋回來，正是高興的時候，他在巷子口見到莊李氏，有些意外，叫瞭聲“娘”。
莊李氏應瞭一聲，回頭一看就見莊世農脖子上搭著汗巾，正在那擦著汗，一身衣裳也不是那麼幹凈，她忍不住有些吃驚：“兒啊，你這是去哪瞭？”
莊世農“哦”瞭一聲，答得很是坦然：“我去給糧行扛瞭幾袋糧食。”
莊李氏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許久，她哆嗦著唇：“你閨女，就，就讓你幹這個？！……她手裡有錢得很！”
莊世農看著他娘這反應，有些奇怪：“我幹這個咋瞭？閑著也是閑著。”
他沒再跟莊李氏說太多，敲開院門，讓莊李氏一道進瞭小院。
莊李氏原本打得算盤很好，天色不早瞭，她大老遠來看兒子，兒子總得留她住一晚吧？
晚飯是莊雲黛下廚，做瞭一大鍋土豆燉牛腩，香氣濃鬱，美味極瞭。
莊雲黛也沒趕莊李氏，請莊李氏上瞭桌，也給莊李氏端瞭碗飯。
莊李氏吃得肚子都撐圓瞭。
莊世農看瞭莊李氏一眼：“娘，你先坐會兒，我收拾一下，一會兒陪你在院子裡走一走，你消消食再歇息。”
說完，莊世農便把袖子往上一擼，準備收拾碗筷。
莊李氏眼睛都要脫眶瞭！
男人，怎麼能做這種活？！
但莊世農動作麻利的很，還沒等莊李氏回過神，莊世農已經把桌子上的碗筷都收拾走瞭，端去瞭灶房。
莊李氏捂著心口。
雖說她並不怎麼看中二兒子，但這會兒見著莊世農又是去賣力氣掙錢，又是做收拾碗筷的活計，莊李氏隻覺得青筋直跳。
待到莊世農收拾完一切，陪著莊李氏在院子裡消食散步時，莊李氏終於忍不住，抹著淚道：“兒啊，你閨女咋能這樣啊？你怎麼說也是她老子啊。”
莊世農都懵瞭。
他閨女咋瞭？
莊李氏憤憤不平的指責著莊雲黛，讓莊世農去幹力氣活，還做女人才幹的傢務，簡直就是故意折磨莊世農。
莊世農簡直啼笑皆非。
“是我自願幹的。”莊世農隻跟莊李氏解釋瞭這麼一句。
莊李氏卻像是下瞭什麼大的決心，穩瞭穩心神，同莊世農道：“兒啊，有樁事，我得跟你商量商量。”
“什麼事？”
“就是你傢二丫，”莊李氏撇瞭撇嘴，“眼下也叫十五瞭，像她這麼大的丫頭，在咱們向陽村，早就嫁人瞭。你傢二丫先前傻著，沒人願意說親，而後又攤上那麼個娘……一直耽誤到現在瞭。二丫先前又不願意跟傢裡頭來往，也就是現下你來瞭，娘能跟你商量一兩句。不管怎麼說，女大不中留啊，咱們得趕緊給二丫說個好人傢才是。”
莊世農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半晌，才回過神來，喃喃道：“未免也太早瞭吧？”
莊李氏一拍大腿：“早，早什麼早啊？！你就想，到時候好男人都被旁的姑娘提前訂走瞭，留給你傢二丫的都是些歪瓜裂棗，你願意？”
莊世農一想就覺得火氣蹭蹭直躥。
他傢黛黛值得天底下最好的，什麼歪瓜裂棗的，也配？！
莊李氏見莊世農不說話，趕忙又把先前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拿出來：“當然瞭，雖說二丫這年紀不小瞭，但咱們也不能胡亂給二丫找一個是吧？……就你傢二丫這樣貌，怎麼說也得找門上好的親事！”
她不待莊世農反應，就興致勃勃的開始介紹瞭：“……也是巧瞭，先前我來縣裡頭給你送鞋子，認識瞭個縣學的學子，我覺得很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