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裡巷的其中一個院子裡,煙囪少見的冒瞭青煙——現在巷子裡的人大多染瞭痢疾,早就無法開火做飯,所以這冒著青煙的煙囪,在巷子裡,便十分突兀。
煙囪下面、廚房裡,主仆兩人正忙乎著。
朱流連燒水的同時,慕容朱雀先給這院子的主人診瞭病,細細盤問過後,確定巷子裡的病癥隻有痢疾,沒有高燒、咳嗽等上呼吸道疾病,便和朱流連摘瞭口罩。
加之巷子裡隻有虛弱的病人,沒有官兵,所以慕容朱雀連帷帽都摘瞭,就好比一隻放入羊群的餓狼,撒歡地幹活起來。
朱流連道,“小姐,水已經煮好瞭,是倒桶裡,還是碗裡?”
畢竟給病人喝藥的話,還是用碗更方便。
“倒桶裡。”慕容朱雀捏著下巴、瞇著眼,打量著幹幹凈凈的木桶。
濃密的睫毛之間,滿是算計。
朱流連立刻用水舀子,把沸騰的開水都放入木桶。
“小姐,接下來……小姐您掏這麼多藥做什麼?”
“兌藥湯子啊,”慕容朱雀直接拉瞭個小馬紮過來,開始快速拆膠囊起來,一邊拆一邊道,“怪我瞭!我早就應該想到,官府的人既然打算把巷子裡的人困死,就不可能跑進來感染瘟疫,我們根本用不著弄那麼多草藥,就應該直接沖進來收割!失算吶!白白浪費瞭一個時辰!”
朱流連也拽來瞭一個馬紮,陪著小姐輕車熟路地拆膠囊,“小姐別自責瞭,有備無患嘛。不過……我們就這麼把膠囊拆到水桶裡?”
“沒錯,不然一碗一碗地兌,累都累死瞭,這樣集中兌一桶藥,一會我們就拎著水桶拿著水舀子,走一路發一路藥。”
“小姐英明!這方法真是太好瞭!”
“那是,本小姐是天才嘛。”某人自吹自擂。
“沒錯的,小姐就是天才!”
朱流連早習慣瞭小姐時不時的吹噓!還幫著小姐一起吹噓。
兩人又弄瞭半個時辰,拆瞭如小山一般的膠囊,這才把一桶藥湯子兌好。
這一時間,本來滾熱的水,也溫瞭下來。
慕容朱雀興致勃勃,“可以瞭,獵殺時刻到來瞭!我們沖!”
“是,小姐。”朱流連也是摩拳擦掌,好像要上戰場一樣。
兩人剛站起來,還沒拎起木桶,突然聽見身後、門口的地方,傳來腳步聲。
慕容朱雀以為是巷子裡的人,隨意扭頭一看,愣住。
卻見,從院門口進來的,是一名身著官袍、臉上圍著白色麻佈面巾的年輕男子。
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剛借口離開,支開下人後,又半路跑回來,用輕功飛回南裡巷的九皇子。
君司玥看見忙碌的主仆,也生生一愣。
朱流連嚇瞭一跳——官兵不是準備把南裡巷圍死嗎?怎麼會有人進來?還有,這人穿得這般華貴,不像是普通官員,這人是誰?糟瞭,早知道,她們就不應該摘口罩和帷帽。
就在朱流連猶豫著要不要擋在小姐面前,不讓對方看清小姐的臉時,就聽自傢小姐口吻自然道,“中午好,公子是什麼人,怎麼會出現在我們南裡巷?我們南裡巷最近不太平,勸公子還是快點離開為好。”
君司玥觀察瞭下主仆兩人的衣服——並非大傢閨秀穿的綾羅綢緞,而是一種細棉佈裙子,想來應該是普通人傢的姑娘。
他不答反問道,“你們是南裡巷的人?”
“是的,公子您是?”
“本……我的身份不重要,我問你們,巷子裡的病情嚴重嗎?”
慕容朱雀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既然對方不說自己官員身份,那她就隻當沒看到。
“應該很嚴重吧,您挨個院子轉轉不就知道瞭?”
畫外音是:沒長眼睛、沒長腿嗎?就算兩個都沒長,沒長腦子嗎?如果瘟疫不嚴重,皇上會下令把巷子圍到死?你這官袍穿在狗身上瞭嗎?
“……”君司玥雖然沒聽出女子的畫外音,但看出女子眼中的嫌棄。
慕容朱雀沒理他,對朱流連道,“拎著藥,我們開始瞭。”
“是,小姐。”朱流連小心翼翼看瞭一眼那位年輕大人。
她被那位大人身上散發出的氣場,壓得喘不過氣來,但小姐卻絲毫不為所動。
不愧是小姐!
難怪睿王這麼喜歡小姐。
於是,兩人便一人拎著木桶和水舀,一人拿著碗,進瞭這個院子的臥房。
房間內,有張簡陋的床,床上整整齊齊躺著一傢四口。
年輕夫妻,外加一對兒女。
房屋女主人劉氏見姑娘回來,強撐著孱弱的身體,“朱姑娘……您……回來瞭……”
慕容朱雀道,“你不用起來,躺著喝藥就行。”
“您……”
“我知道你讓我先喂你的孩子,放心吧,你不說,我也先喂他們。”畢竟孩子的體質比成年人差很多,更容易夭折。
慕容朱雀將碗遞瞭過去,朱流連急忙舀瞭藥,小心翼翼倒入碗裡。
慕容朱雀坐到床沿,薅起小女兒,把碗擱在小姑娘唇旁邊,一點點將藥汁喂瞭進去。
小姑娘病得不輕,哪怕藥汁苦澀,也沒力氣掙紮,最多像個小病貓似的叫瞭一聲。
喂完後,慕容朱雀沒馬上盛下一碗,而是背過身子,從空間裡掏出一張酒精棉片,把碗沿擦瞭一圈,這才回來接藥。
朱流連道,“小姐,讓奴婢來喂吧?”
“不用,我來就行。”
慕容朱雀薅起瞭小男孩,那男孩大概七歲左右,體質明顯比妹妹好一些,喝一口藥汁便開始掙紮起來,“好苦……我不喝!”
慕容朱雀冷冷道,“如果你不喝,我就不給你爹娘喂藥。你爹娘死瞭,你就是孤兒,沒人給你做飯。”
小男孩差點當場哭出來,急忙咕咚咕咚,把諾氟沙星湯藥喝瞭個底朝天。
慕容朱雀再次轉過身,清理碗沿,倒入藥汁,開始喂生病的夫妻。
都喂完後,主仆兩人便拎著藥桶,準備去下一傢施藥,卻發現,剛剛那年輕男子並未離開,一直站在房屋門口,看著她們。
慕容朱雀,“誒?你怎麼還沒走?”
君司玥沉聲問道,“姑娘,你是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