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爹爹!”
正在與班戟交代府裡巡防事務的計都被一個脆生生的小奶音打斷。
班戟朝計都身後努努嘴:“計哥,你姑娘來瞭!”
計都心裡蔓延起絲絲甜意。
“你姑娘”這三個字仿佛有魔力,每每聽到,心頭都湧上歡喜。
他木訥的面色有些許松動,轉身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才三歲的小奶娃,穿著碎花紅的棉褂衫,還有些稀疏的頭發,松松的在頭頂紮著兩個發髻。
這孩子,挑著祁熹和秦止的優點生的,小小年紀,古靈精怪,可愛到瞭人的心坎裡。
人還沒跑近,計都已經蹲下身子,張開雙臂等著瞭。
小奶娃跑的滿頭是汗,小臉紅撲撲的,捯飭著小短腿,火急火燎的沖到計都面前:“幹爹爹!不好瞭!太子哥哥又煉仙丹給哥哥吃瞭!”
計都當即變瞭臉。
身後的班戟,也跟著面色大變。
不怪幾人這般敏感。
堂堂太子,不在學堂學習治國之道,馭臣之術,跟他那個爹爹一樣,不顧正道,非要學醫。
自從學會瞭煉制藥丸,各種稀奇古怪的藥,他都能搓成球,給秦懷卿吃。
秦懷卿面對太子的要求,每次都聽話的吃下。
有一次,連拉瞭一周的肚子,直接拉的下不瞭床。
嚇的他還在遊山玩水的父母,連夜往回趕。
本以為,經此一事,那孩子能長點記性。
也不知那個實誠勁兒是隨瞭誰,竟然還敢吃!
計都一把抄起小丫頭,小丫頭趴在計都的懷裡,指瞭個方向,兩個大人拔腿就往秦懷卿的院子方向跑。
路上,計都問懷裡的小丫頭:“藥丸吃瞭沒?哥哥怎麼樣瞭?”
小丫頭想瞭想,才回道:“我也不知道啊,我看到他們兩個鬼鬼祟祟的在房裡,我就鬼鬼祟祟的去偷聽,然後鬼鬼祟祟的來告訴你!”
計都:“……”
班戟:“……”小郡主的成語用的真好。
計都聞言,半點都不敢耽擱。
主子和主母,又去涼城吃大鵝瞭。
萬一出個什麼事,他覺得自己的腦袋生的有點少,不夠砍得。
幾人沖進秦懷卿的房間時,裡面正亂做一團。
太子正在扒拉手上不知從哪裡翻出來的醫書,秦懷卿彎著腰,面色漲紅發紫,手死死的扒著桌沿,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子一顆一顆的往外冒。
太子明顯也是急瞭,邊翻書,嘴裡一邊念念有詞:“照理說不會這樣啊,藥材是對的,用量也是對的……”
“哥哥!”秦懷漫見此,急紅瞭眼眶,掙紮著要從計都身上下來。
班戟三步並作兩步,沖到秦懷卿面前,蹲下身子:“世子!你怎麼樣瞭?哪裡難受?快!計哥!找大夫!”
秦懷卿面色漲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小臉難受的五官都揪在瞭一起。
計都放下在他懷裡瞎撲騰的秦懷漫,轉身就要去找大夫。
“砰!”的一聲響,打斷瞭計都的腳步。
隻見秦懷漫像個小野貓一樣,一拳打在瞭太子的臉上,氣的杏眼都瞪圓瞭:“藥方呢?把你藥方交出來!我哥哥要是有什麼事!本姑娘就用大熊的粑粑煉藥給你吃!”
太子被小丫頭打蒙瞭,緩過神來,孩子氣的揪著醫書不撒手:“本太子的藥方沒有問題!一定是太醫院的藥出瞭問題!你等我回去查一查太醫院!”
秦懷漫被他氣的叉著腰:“等?我哥等的起嗎?你交還是不交?”
太子比秦懷漫年長,此時忽然發現,這小丫頭身上釋放出來的氣場,竟然和大人一樣。
一時間,有些愣住瞭。
“咳~咳咳~漫~”秦懷卿朝小丫頭這邊伸手,想告訴她,不可打太子殿下,可他現在說不出來話。
小丫頭從秦懷卿的表情上,忽然發現有些不對。
她捯飭著小短腿,疾步來到秦懷卿面前,湊近秦懷卿的臉觀察瞭一下,忽然去推班戟:“班戟叔叔,你走開,讓我來!”
班戟不明所以,還是讓開瞭些身子。
秦懷漫繞到秦懷卿身後,環住秦懷卿的腰,一隻手握拳,拳眼放在他臍上兩指上方,另一隻手包住拳頭,連續用力沖擊。
標準的海姆立克急救法,看呆瞭餘下的三人。
太子:“……漫漫,你哥快被你捅死瞭。”
班戟:“……小郡主,要不你放開世子,沖屬下來?”
隻有計都淡定的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猶記得,當年兩個孩子出生的時候,高鳴寺的老和尚匆匆上門,被他嚇走瞭。
有些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當年封院正都沒有診出雙胞胎,可主母卻生瞭雙胞胎,那一晚,高鳴寺的和尚說,天有異象。
伴隨著秦懷漫偶爾露出的,不同於同齡孩子的聰慧……
一開始,他以為秦懷漫隻是早慧。
後來慢慢發現,其實並不是。
這孩子,對所有人,都有所隱瞞,包括主子和主母。
伴隨著秦懷漫的一次次沖擊,秦懷卿終於“哇”的一聲,嘔出瞭一大顆藥丸。
藥丸滾落在地,足足半個雞蛋的大小。
“乖乖來……”班戟咋舌:“你是怎麼吞下去的?”
對於成年人來說,半顆雞蛋都有些費力,這才三歲的孩子啊,不噎住才怪呢!
好在,藥丸沒有吃下去,不會有中毒的危險。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秦懷卿嘔出藥丸以後,舒瞭一口長氣,撐著膝蓋調整呼吸。
秦懷漫瞇眼看瞭看地上的藥丸,又看瞭看自傢哥哥。
忽然撿起地上的藥丸,在所有人都沒有防備的時候,撲到瞭太子身上。
太子被撞倒在地,秦懷漫順勢騎在他身上,將藥丸往他嘴裡塞:“你自己搓的藥!自己吃!吃!吃!”
太子被秦懷漫陡然的狠厲嚇住瞭,緊緊的抿著嘴不肯吃。
黑黢黢的藥丸,上面還沾著秦懷卿喉嚨裡的黏液,硬生生被秦懷漫給糊在瞭太子臉上。
太子左閃右躲,忽然“哇”的一聲哭開瞭。
計都反應過來,將小丫頭拎瞭起來,微微瞇眼,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見好就收……”
話落,計都又對班戟道:“送太子殿下回宮。”
“本太子不要你們送!嗚嗚嗚~”太子也來瞭脾氣,從地上爬起來,自己哭著走。
班戟默默的跟在太子身後,畢竟,人是宮裡送來的,定是要平安送回宮交差。
太子走一路,哭一路,臉上粘的黑黢黢的藥和著眼淚水,糊瞭滿臉。
班戟好心的蹲下來,用帕子給他擦臉。
畢竟這副樣子回宮,皇上還不知自傢孩子在秦王府受瞭什麼虐待。
可這小太子也不知在太醫院搜羅的什麼藥,班戟拭瞭拭,甚至還吐口口水在帕子上去用力蹭。
那藥跟染料似的,根本就擦不掉。
班戟:“……”順手再給他抹勻瞭,趕緊送回宮,跟皇上將此事表明。
畢竟,他們傢小世子險些被太子煉的藥丸噎死瞭,此事,秦王府占理。
好在皇上是個明君,也興許是被自傢兒子不好好學習,準備早早繼承皇位給氣著瞭。
班戟隻開瞭個頭,皇上便怒不可遏,當著班戟的面,直接將太子的褲子扒瞭,對著屁股一巴掌一巴掌打的那叫一個實誠啊!
班戟站在原地左右為難,這架,拉還是不拉?
片刻後,太子小臉黑黢黢,屁股紅彤彤,愣瞭一會兒。
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那架勢,誰來都哄不好。
“哭哭哭!你還好意思哭!去學堂,好好學習!朕再給你兩年時間,兩年後登基!”
太子打著哭嗝,竟還知道犟嘴:“嗝~我不要當皇帝~嗝~我要做神醫~嗝~我不要做皇帝~”
秦臻險些被這孩子一句話給氣駕崩瞭。
他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孩子要長大瞭,他可以解放瞭,這孩子竟然想要提前過上他向往的生活?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那個……”班戟終於趁這個間隙,插瞭句話:“皇上,屬下就先告退瞭?”
皇上無力的擺擺手。
班戟連忙爬起來,滾出瞭禦書房。
這爺兒倆,太可怕瞭,簡直太可怕瞭。
一個臉是被染黑的,一個臉是被氣綠的。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好在。
逃出來瞭。
太子也為自己此次的事情,付出瞭代價。
那張臉,他用瞭許多的胰子,都洗不掉。
頂著一張黑臉,走到哪都被人笑。
雖然他們都是偷偷摸摸的笑,可偷偷摸摸的也太敷衍瞭。
他都聽到他們笑瞭……
整整一個月,太子都待在房間裡跟著太傅學習。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的老父親看瞭,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每日上朝,都跟那些老臣們說,太子上進瞭,自己快退位瞭。
老臣們但笑不語。
人傢秦王殿下人雖然在外面,清禦司有條不紊的運行著。
您老這個位置,可不是那麼好隨意撒手的。
再者說,太子要學醫的事情,民間早就傳開瞭。
隻有皇上自己。
還在每日早朝,每日一夢,夢中何由,自娛自樂。
太子無法見人,秦王府得以安靜一段時間。
經此一事,秦懷漫所表現出來的不同,又在計都心裡系上瞭一個疙瘩。
每次計都用那種懷疑的目光看著秦懷漫,小丫頭都在心裡翻白眼:姐姐我要不是這具身子不給力,早就一巴掌拍你腦門上瞭。
表面上,仍舊乖乖巧巧的望向計都,甜甜的喊道:“幹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