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
兩人來到地下停車場,沉默著找到瞭車子,沉默著上瞭車。
凌無憂系上安全帶後就靠著閉目養神,沒有說話,瞧著有些累。但時垣卻覺得她似乎是有些看他不爽?隻不過他沒辦法分辨這莫名的直覺是否出自他自己不開心的濾鏡。
時垣微微抿著唇,表面上看起來是在很專註地開車。
但車裡的兩人都知道,正常情況下時垣會主動找話題的,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寂靜。
車子開到一半,時垣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在賭氣,而賭氣的對象是那個也許連自己做瞭什麼都不知道的女人。
車窗外的風景飛馳而過,海州市的夜晚早已經是新一線的標準,熱鬧而繁華。
時垣的心拔涼且煎熬。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賭氣什麼,凌無憂本來就是一個難搞的傢夥,和她生氣最後氣壞的隻會是自己。可……他明明覺得對方是察覺到瞭什麼,畢竟放在平時,凌無憂才不會選擇“冷戰”。
她要是發脾氣,絕對是拿著手榴彈轟人的那種。
車子停在瞭真心小區的門口。
閉目養神的凌無憂睜開瞭眼,沒忍住打瞭個哈欠,剛剛在車上沒睡著,雖然時垣很識相地閉著嘴沒打擾她睡覺,但她莫名覺得對方似乎是有點心情不好?
不過這關她什麼事呢?
她又沒做什麼。
隻不過是把人帶過去講瞭個故事……但這也是他自己要求的,她可沒逼他。
“謝瞭。”
尋常道瞭謝,凌無憂解開安全帶下瞭車,沒有註意到時垣並沒有和平時一樣和她說“不客氣”。
“砰”地關上車門,凌無憂往小區門口走瞭兩步,突然又聽見瞭一聲“砰”。
凌無憂頓瞭頓,回過頭,看見時垣下瞭車,站在車旁邊。他人高馬大的,長得又好看,隨便往那輛他上個月新買的車邊一站就是一道風景。隻不過……他臉色怎麼瞧著有些嚴肅?
不僅沒瞭笑,還是面無表情的,昏暗的燈光隱約照著他,凌無憂看不清時垣眼底的神色。
凌無憂的心莫名“突”瞭一下,她秀眉一挑,雙眼微微瞇瞭下,仔細分辨的話可以看出她有些警惕。但說出來的話還是隨意的:
“這麼客氣,還下車目送我呢?”
時垣輕輕握瞭握拳,朝她走瞭兩步。
走得近瞭,凌無憂才發現他的表情好像又不是那麼嚴肅瞭,反而有點……委屈?
時垣在她兩步前站定,垂著眼小聲道:“為什麼……你不認真回答我的問題?”
凌無憂想瞭兩秒才想明白他是在說一個小時以前,他在烤蛙小館去停車場路上問的那些問題。
……所以你就是想問這個事情,然後憋瞭一路沒說話?
凌無憂覺得時垣怪幼稚的。
“我隻認真回答你真的想問的問題。”凌無憂直白地說,“你不知道我最煩別人彎彎繞繞瞭?”
時垣:所以她果然是故意的!而且她還知道他不是想問這些!
他似是陰陽怪氣:“我不知道的你的事情不是很多嗎?”
凌無憂想想也是:“哦。”
時垣:……
算瞭,他在憋屈什麼啊,對付凌無憂這種人還是要直話直說:“既然你都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那些,為什麼不問我到底想問什麼?還那樣一直玩我……”
“我本來就是這麼惡趣味的人啊,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嗎?”凌無憂看他像在看傻子,“為什麼要問,我就不問,憋死你才好玩。”
好過分,她居然要憋死他。
時垣:……真的想哭。
凌無憂抬頭看著他,然後就這麼瞅著他的眼眶慢慢地紅瞭起來。那雙形狀頗好的桃花眼紅起來特別好看,但……
凌無憂:???啊???
她還記得大學防身術課上,時垣的胳膊被自己揪得跟死人肉一樣眼眶都沒紅呢。要知道,在她的黑手下被摧殘到掉眼淚喊爹娘的人可數不過來。
而且她剛剛也沒有說很過分的話吧?
難道是因為最近罵他罵得少瞭,心理承受能力少瞭錘煉後就下降瞭?
看來還得多罵罵。
不過在她印象裡,這傢夥不是這麼脆弱的人啊?為什麼會突然……好像也不是突然,他這段時間真的就是怪怪的……到底是……
凌無憂突然想到瞭什麼,瞳孔慢慢放大瞭。
與此同時,時垣正一邊唾棄自己的懦弱,一邊辛酸地做著心理準備,氣氛都烘托到這裡瞭,他要在凌無憂不耐煩離開之前說出來,就算會被罵也要……
“無憂,其實我喜……”
“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但彼此都聽清瞭對方在說什麼。
時垣被嚇得退瞭半步,俊臉已經飛紅,在夜色裡也格外明顯,他張瞭張嘴,看著面前直直盯著他的凌無憂,聲音有些沙啞:“你、我,對……我喜歡你。”
所以你的反應呢?
所以你的回答呢?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但實際上大腦已經無法處理眼睛看到的東西瞭,甚至無法分析面前之人的表情,明明他原本是個多麼會察言觀色的人。
凌無憂的反應是:笑瞭一聲,不是驚喜也不是嫌惡的笑,就是很單純的一個笑,像是聽到瞭很單純的好笑的事情。
凌無憂的回答是:“六。”
時垣:六?
他的表白對凌無憂來說好像並不是一件很傷腦筋的事情,畢竟她看起來隻是小小地嚇瞭一跳,然後就恢復瞭原來那副表情,接著就很平靜地說:
“首先要肯定的是你看人的眼光,畢竟我確實很優秀。其次跟你說聲抱歉,我沒把我們的關系往那方向想過。最後……我真心地把你當做一個好同事好搭檔,所以我們算瞭吧。”
算瞭吧……
算瞭……
算……
如果本文有悲情BGM,這會兒肯定得時垣配上一首。
她的拒絕來得毫不猶豫,邏輯清晰,甚至還有首先其次最後,看得出來她完全沒有被他的告白影響到思緒,兵荒馬亂的一直是他。
以前,時垣一直以為心疼是一種抽象的表達方式,人的心臟怎麼會因為悲傷而抽疼呢。但現在他才明白,原來心疼是很正確的、客觀的、中肯的現實向表達,現在他的心真的在抽疼。
哪怕這樣的結局他早就預料到瞭,甚至覺得被拒絕的可能性是99%。
但此刻他通紅的臉瞬間無瞭血色,漂亮的眼睛也失去瞭光彩。
時垣跟個木頭人站在那。
凌無憂也站在那看著他,她心裡還有好多話想說。
比如:不是吧時垣你難道有受虐傾向我這麼對你你還喜歡我?
比如:醉瞭這傢夥居然是個戀愛腦,我說他最近怎麼怪怪的。
比如:暈他眼淚好像要掉出來瞭,我不會安慰人啊他能不能識相點趕快回去?
比如:姐真優秀。
……
這些話還是別說瞭。
凌無憂芝麻大的良心努力牽扯著她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