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產生美,此話誠不欺我。
蘇長河在心裡搖頭晃腦地感嘆。
出差幾天再回來,大隊的同志們對他十分想念哪,一個個都圍上來,這個叫“長河哪”,那個叫“蘇知青呀”。
好吧,蘇長河得承認,大傢夥想念的不是他,而是養殖場。
蘇長河理解他們急切的心思,叫小舅子把他們的行李扛回傢,一揮手:“開會去!”
老少爺們齊齊跟上,蘇長河突然想起什麼,回頭找到馬老爺子,“……爹,下工瞭吧?”
往常每天中午十一點多,敲下工的鑼,今天還沒聽見響呢。
老少爺們又齊齊看向大隊長,馬老爺子板著臉:“今天先下,下午都早點上工!”
大傢夥一陣叫好,現在誰還有心思幹活啊?
馬老爺子點瞭兩個年輕小子,讓他們先去把農具都收到庫房,然後自己背著手,用一種看則不慌不忙實則三步並兩步的速度趕上大部隊。
前進大隊的大隊部聽著高大上,其實就是一個普通的土坯房,和隊裡大部分人傢沒什麼兩樣,甚至還更小一些。
屋子裡一張四方桌,幾條長板凳,大隊會計有田叔拉著蘇長河讓他坐在上首,“今天這個會主要是你來講。”
馬老爺子、馬七叔、有田叔幾個老頭坐在桌邊,剩下的人,凳子上能擠一擠就擠一擠,擠不下的就站在後面。
剛開始蘇長河一傢去滬市,隊裡沒幾個人知道。蘇長河決定得很突然,頭一天晚上想好,第二天早上找馬老爺子開介紹信,一傢三口就出發瞭。
後來隊裡人發現他們不在傢,一天兩天沒回來,三天四天還是不見蹤影,又趕在養殖場的事剛提出的時候,大傢當然好奇,一問馬老爺子才知道,原來他們去瞭滬市。
“哦,去滬市瞭啊……滬市?!”
前進大隊的人沒見過世面,字面意思的沒見過世面,有的人縣城省城都沒去過,更何況是與首都齊名的滬市。
一見蘇長河他們回來,可不是好奇滿滿。
“養殖場的事找著什麼技術員什麼磚傢瞭嗎?”
“滬市長什麼樣兒啊?比咱公社是不是好看多瞭?”
旁邊有人反駁:“什麼比咱公社?你個土包子,肯定比縣城省城還好……”
你一言我一語,屋裡比八百隻麻雀還熱鬧。
馬老爺子拍拍桌子,喊道:“靜一靜,都靜一靜!你們一人一句,讓長河回答哪個?都安靜,聽長河說!”
大隊長說話還是管用的,老少爺們都安靜下來,一雙雙眼睛都盯在蘇長河身上。
別說,還有種開新聞發佈會的感覺。
蘇長河開始“匯報工作”,他知道大傢著急也不賣關子,便直接道:“辦養殖場並不是簡單的買苗、育苗、飼養、銷售,真正要把養殖場做好做大,每個環節都需要科學技術的指導……”
蘇長河換瞭個大傢更容易理解的說法,“比如說孵蛋,大傢傢裡養過雞,應該都知道,並不是所有孵出來的小雞都能成活,一般來說,十隻小雞可能隻有五六隻能活下來。這個數據聽起來是不是好像還行?”
大傢夥點點頭,都能活下來一半,還不好?
蘇長河笑瞭笑,“如果放到養殖場,還是這個成活率,那麼我們孵化一百隻,一千隻,甚至一萬隻雞,要損失多少?”
屋裡響起嗡嗡聲,大傢夥手指比劃著,嘴裡嘀嘀咕咕。有田叔是隊裡唯一一個會扒拉算盤珠子的人,他的手指在桌上劃瞭劃,算出結果,心裡就是一驚。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這要是孵一萬隻雞,豈不是要死四五千?
可不就是?蘇長河繼續往下說,“所以怎麼讓更多的小雞活下來?在飼養過程中,怎麼喂食才能讓雞長得更快?怎麼去調節雞的產蛋周期,讓雞下更多的蛋?”
“還有像怎麼預防雞生病,在雞生病之後又怎麼救治?這些都是問題!”
“養殖場是我們大傢的,以前我們各傢自己養雞,頂多七八隻,雞要是病死瞭,損失也不是很大。但養殖場不一樣,你們想想,上千隻雞要是病死,咱們不僅白幹一場,前期的投入都完蛋!”
大傢想可不是,別說上千隻,就是幾百隻雞死瞭,他們也得心疼死。
所以,才要學習如何科學的養殖,“這也是我為什麼要特地跑到滬市去找專傢請教,人傢是專業人才,專門研究這方面的……”
大傢夥聽著,心裡暗暗咂舌,沒想到養個雞還有這麼多學問。
馬老爺子擔心道:“長河啊,那人傢專傢告訴你瞭嗎?”人專傢跟咱非親非故的,能願意教咱嗎?
“嚴教授可是滬市農業學校的老師,人傢的人品是這個!”蘇長河比瞭個大拇指。
“一開始人也不願意搭理我,後來一聽我是為瞭我們生產隊發展副業,特別認真負責的給我指導,還打招呼讓我進滬市養殖廠看看。”
蘇長河又給他們講瞭講人傢那大型養殖廠子是什麼樣,雞舍、飼養舍、加工車間、辦公室、食堂、車庫……
應有盡有。
和人傢那養殖廠相比,他們小打小鬧的這個,頂多算是傢庭小作坊。
老少爺們已經聽得隻知道“嚯!”
“長河叔,咱們的養殖場什麼時候能像他們一樣啊?”站在後面的一個年輕小子激動地問,那麼大的養殖場,還有車間,要是他們也能那樣,都不用下地幹活瞭!
這小子想的挺美,蘇長河不打擊年輕人的積極性,夢想還是要有的嘛!
他笑著說:“飯要一口一口吃,房子要一塊磚一塊磚蓋,咱們的養殖場才剛剛開始,將來什麼樣還不一定,說不定有一天就能發展成像那樣的大型養殖廠!”
大夥都笑瞭起來,除瞭幾個傻乎乎的年輕小子,沒人相信這話會實現。
眼下,他們隻期待養殖場建好,年底每傢每戶能多分個十塊八塊。
今年十塊八塊不一定,到明年,肯定沒問題。
走之前,蘇長河就已經和馬老爺子他們商量過養殖場後續的分紅方式。養殖場雖然是前進大隊集體的,但是並不歸在大隊的公賬上,分紅也不是按照工分,而是按照各傢所占份額分配。
簡單來說,就是到年底,賬上的收入扣除養殖場基礎建設費用、養雞成本、員工工資以及來年周轉資金等,剩下的利潤按份額分配到各傢頭上。
至於各傢占多少份額,蘇長河就不管瞭,有馬老爺子他們操心,他要管的就是在秋收前,趕緊把養殖場建起來。3-6月是育雛的最優期,盡快建好,今年還能趕上育雛最優期,年底肉雞成熟,說不定正好能趕上春節市場。
蘇長河回來的時候在縣城已經聯系好瞭磚廠,他叫馬向華:“大哥明天帶兩個人先去磚廠把磚拉回來,這次先蓋個兩個雞舍,一個飼養,一個育雛……蓋的時候爹安排下人?”
馬老爺子和馬向華都道:“好。”
蘇長河又說:“之前就跟大傢說過,咱們養殖場剛開始,需要的人不多。現在先要一個飼養員,先跟我學,養殖場裡育雛飼養這些事暫時就是我們兩個的活,到後期人手不夠,再繼續招人。”
“哦對瞭,飼養員好好學,後期抽時間還要到滬市進修。我跟滬市養殖廠那邊的人說好瞭,到時候我們過去,給他們的老員工打打下手。”
“別傻乎乎地以為說打下手,就真去打下手啊,讓你們過去是想把人傢老員工的本事學來!”
大傢夥發出一陣快活的笑聲,“那得找個機靈的!”
“是啊,人得機靈,還得讀過書認識字,不然你們想想,到時候記不住,想寫下來,還不會!要是再去請教大學老師,人老師一問三不知,說的都聽不懂,不是耽誤事兒嗎?”
“反正你們回去都好好想想,在養殖場上班,以後就沒辦法拿下地的工分,養殖場的活也不輕松,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壞,願意的人回頭找我報名,咱們擇優錄取。”
有人又問擇優錄取啥意思,還有人有其他疑問,蘇長河又解釋瞭一番,等這場會開完,都已經過瞭吃飯的點。
大傢夥下午還要上工,都各自回傢,馬向東總算逮著空和他姐夫說話。
蘇長河早看出他有話說,一下車,這小子就著急忙慌地躥過來,當時大傢夥都在,都急著呢,他就說等會兒,等開完會。
現在會開完瞭,蘇長河道:“邊走邊說。”他也沒吃飯,也餓著肚子呢。
馬向東像是不知道從哪裡說起,他組織瞭下語言,“姐夫,紡織廠說話不算話!”
蘇長河差點笑瞭,這話怎麼這麼孩子氣,“哦?什麼情況?”
馬向東憤憤不平,“他們和我們說好瞭送雞蛋雞鴨過去,結果突然不要瞭,我打聽瞭,他們收瞭別人的貨!”
蘇長河從第一次給紅旗紡織廠送貨,就做過這種心理準備。現在又不是後世,甲乙雙方簽訂供貨合同,他們之間全靠口頭約束,約束力全靠自覺,真發生這種毀約的事,還能找派出所去?
蘇長河可沒忘記,他一開始幹這個可不是合法生意。
他倒不至於生氣,隻是有些疑惑,當初給紡織廠送貨走的是馬副廠長的關系,他和負責采購的朱主任也有幾分面子情,人傢怎麼會突然違約?
除非……新的供貨人關系比他還硬。
“知道是誰給他們送貨嗎?”
“不知道,”馬向東看瞭眼他,躊躇片刻,“……衛陽知道,衛陽跟他們一夥的。”
“什麼?”
“他就是認識他們!”
蘇長河不相信,認識不代表就是一夥的。難怪回來之後,一直沒看到衛陽那孩子,他還以為人傢避嫌,不好聽前進大隊內部的會。
滬市是個充滿魅力的城市,尤其對女人來說,就算沒去過,誰沒聽說過一樣兩樣風靡全國的滬市貨啊?
比如滬市牌自行車、海鷗牌手表、的確良面料、“一把抓”絲巾……
這年頭,誰傢要是有件從滬市帶回來的東西,那絕對能成為大傢視線的焦點,能讓人從年頭聊到年尾。
前進大隊的女人們就很好奇,她們圍著馬蕙蘭,“有沒有帶什麼東西回來啊?滬市的女人是不是跟電影上一樣時髦?是不是都穿著的確良的襯衫,系著大紅的絲巾啊……”
一個個都恨不得鉆進行李包裡自己翻。
馬老太太本來還想問問閨女在婆傢什麼情況,公婆什麼態度?妯娌好不好相處?有沒有受欺負?
一看這裡這麼多人在,還問什麼?私房話回頭再說,現在還是跟大傢一樣,好奇一下滬市什麼樣子。
滬市什麼樣子?
讓馬蕙蘭來說,“住的是平房,屋裡有電燈,院子裡有自來水,街道上有電話……”
就這?
不然呢?哦,還有城裡的廁所確實比鄉下旱廁好,除瞭這些,好像也沒啥特別的瞭。
蘇傢一傢十幾口,房子還沒有他們三個人住的地方大,晚上睡覺,磨牙放屁別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住得多憋屈啊。
可要是讓蘇月來說,滬市就有意思多瞭!
寬闊的街道,高高的樓房,各式各樣的招牌。穿行在街頭的自行車、公交車、小轎車、無軌電車。
商店裡的商品琳瑯滿目,有精致小巧的女式皮鞋、泛著光的的確良印花襯衫、紅色帶花的塑料涼鞋,有電視機、照相機、縫紉機,還有壓縮餅幹、什錦奶糖、空心甜酥餅!
“早上喝上一碗豆漿,吃個糍飯糕,要是不喜歡,還有大餅、油條、湯團……中午不想在傢吃,就出去下館子,國營飯店裡有一道咕咾肉,先把肉過油炸一遍,再放上蘋果、糖一起炒,酸酸甜甜,可好吃瞭!要是不喜歡——”
肉還要放在油裡炸,完瞭還放蘋果,還放糖,這麼好吃還不喜歡?
圍著蘇月的童子軍們吸溜著口水,急忙道:“喜歡!喜歡!”生怕說晚瞭,這道菜就過去瞭。
“喜歡也不行,也不能就吃這一道菜,好吃的還多著呢!”
蘇月舔瞭舔嘴唇,好像在回味一般,“在百貨商店的那條街上有一傢叫‘凱司令’的蛋糕店,專門賣蛋糕的。”
“知道什麼是蛋糕嗎?”蘇月雙手比劃,“底下是香軟的蛋糕胚,中間一層甜甜的果醬,最上面用香濃細滑的奶油裱出一朵朵粉色的花……”
“切上一塊,一口咬下去,哇——”
“哇——”
“——口感豐富,又香又甜!”
“哇!!”
蘇傢院子裡,聽取“哇”聲一片,連之前圍著馬蕙蘭打聽的女人們不知不覺也在蘇月說,這時候也不由咽口水。
媽呀,這蘇小丫咋這麼會說?可饞死人瞭!
童子軍們口水直流,皮孩子三狗子更是興奮地繞著大傢跑,一邊跑一邊嗷嗷叫。
在場眾人中唯一一個一同去滬市的馬蕙蘭默默在心裡打出一個問號。
咕咾肉?蛋糕?她閨女啥時候吃瞭?
還有那什麼大餅、油條、糍飯糕,都啥時候的事啊?他們去的是一個滬市嗎?
蘇月表示,蛋糕沒吃,可咕咾肉、糍飯糕她真吃過!
她爺帶她出去炫耀可不是白炫的,那兩天她爺帶她偷摸吃瞭不少好吃的,每回進傢門前,還要檢查一下她嘴巴上有沒有油,有沒有糖渣,還讓她別讓傢裡哥哥姐姐們知道。
不讓傢裡哥哥姐姐們知道,讓前進大隊的這些人知道總沒事。
三狗子跑完兩圈,仍然興奮不已,他沖到蘇月跟前,“老大,我們以後能去滬市嗎?”
一幫小孩眼神亮晶晶地看向蘇月,對呀,我們能嗎?我們能去嗎?我們也想吃糍飯糕,吃咕咾肉,吃蛋糕!
蘇月肯定道:“當然能!”
“可是我們爺奶傢不在滬市……”
“我們傢也沒滬市親戚……”
“不對,柱子他爺奶也是滬市的!”
柱子是童子軍裡的一個,他是陳志強的兒子,陳志強和蘇長河是老鄉,他爺奶還真是滬市的。
柱子咬著拇指,弱弱道:“……我去爺奶傢也吃不上咕咾肉。”
他爸以前帶他回去過,他爺奶傢給他留下的印象並不好,傢裡好多堂兄弟姐妹,吃飯他都吃不飽。
一幫孩子又眼巴巴地看著蘇月,蘇月站在小凳子上,握拳,“沒有在滬市的親朋好友,我們以後就不能去滬市瞭嗎?不,我們能!”
“童子軍們,你們聽過一句話嗎?讀書改變命運!”
“雖然現在我們在鄉下、在前進大隊,但是未來,我們有可能在縣城、在省城、在滬市,甚至在首都!而能實現這一切的就是讀書,讀書就是我們走出去的一條出路!”
一個人讀書怎麼行?當然要大傢一起讀書。
前進大隊的孩子們,你們的快樂童年結束瞭,從現在開始,都給我卷起來!卷起來!
蘇月使勁地畫大餅,“隻要我們好好讀書,上初中上高中,然後考上大學,哪怕上不瞭大學,也能考中專,國傢就會給我們分配工作,我們就能留在城裡!”
“知道城裡人都過的什麼日子嗎?天天都吃白米飯,隔一天就能吃上一頓肉,傢裡的飯菜吃膩瞭,還能出去下館子!一周上五天班,周末就去逛商店看電影!你們說這樣的日子美不美?”
“美!”三狗子帶頭吼,連馬學文馬學武都吼得漲紅瞭臉。
“你們想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想!”
“那就努力——”
“哪有這麼美的事?”
說話的是三狗子媽,她潑冷水道:“小丫你說這些假不假?要真那麼容易,你爸咋不進城?”
“我爸那是想考全國最好的大學!”
蘇長河帶著馬向東才走到傢門口,就聽到這句話,他腳下一個踉蹌。
閨女,你咋比你爸還能吹?
你爸我吹你媽的時候,隻說你媽能考上大學,可沒說你媽要考全國最好的大學。
你這是坑爹啊,坑爹啊,還是坑爹啊?
蘇長河見他閨女還在特那兒認真地說:“大學也分幾種,有本科、大專、中專,不同的學校錄取分數不一樣,高等的分高,低等的分低,我爸是想考最好的的本科大學,所以才沒走,要是願意考中專,早進城瞭!”
三狗子媽噎瞭噎,想到她爸在給村裡搞養殖場,沒敢再說她爸,但仍然堅持道:“那也不可能,參加高考的人那麼多,三狗子他們怎麼可能考上?”
“萬事皆有可能,不試試怎麼知道?嬸子你應該先讓三狗子試試,他這麼機靈,說不定讀書好。況且我們又不是非要考最高等的學校,我們考個分低的,國傢也分配工作,也能當城裡人。”
被忽悠瘸的三狗子不跟他媽站一邊,他舉手叫嚷:“媽,我要讀書!”
“……讀個屁!學校還在公社,一天天誰有功夫送你!”
公社離前進大隊畢竟有段距離,大人走過去都得一個小時,孩子走需要的時間就更長瞭。天天接送多麻煩,還不如等大幾歲再去,反正他們鄉下識字不就好瞭。
不止三狗子媽,前進大隊很多傢長都是這樣的想法,連老馬傢,馬學文馬學武十歲瞭,不也是今年才讓他們上學?
“咱們大隊……為啥不能辦個自己小學?”
他們大隊適齡兒童這麼多,完全可以湊足一個班,而且就在大隊裡,自己上下學,傢長不用操心。
也不用專門蓋學校,找一間空屋子,打一些桌椅板凳就好瞭,連老師都是現成的。他們隊裡還有好幾個知青,知青們不是初中生就是高中生,不管水平怎麼樣,最起碼能教小孩們認字。
他們平時不是幹農活的料,也掙不瞭多少工分,讓他們教書他們肯定願意。給他們發的工分分攤到每一傢頭上,也沒有多少。
蘇月越想越覺得這想法可行,她抬頭,正好看到人群裡的馬老爺子,蘇月眼神一亮,“外公!”
聽瞭半程,本來還樂呵呵覺得我外孫女小嘴叭叭真能說的馬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