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慢慢直起身子,黑眸如夜晚深邃的湖面,他的唇毫無血色,很勉強地牽扯嘴角。
“元和,你和我回府。”
薑玉珠收拾好賬冊,全數放入包裹中。
她容不得謝昭反抗,對書房門口偷聽的良安道:“去,告訴車夫回府。”
“是,夫人。”
良安本是想拆穿,轉念一想老爺不容易,為瞭與夫人親近太賣力瞭。
謝昭喘息片刻,嗓音帶著幾分暗啞:“玉珠,為夫還有賬冊要看……”
“我幫你。”
薑玉珠深吸一口氣,堅定地道。
她得幫謝昭多請幾個郎中診治,還要留意他的衣食住行。
萬一鬼祟的下毒小人藏在謝府,真是防不勝防!
夫妻倆一同回府,沈氏聽說後笑得牙不見眼:“好,好啊,元和終於開竅瞭!”
沈氏先是一喜,隨後又開始跟著操心:“元和除瞭裝病,好像什麼套路都不會!”
按照這個速度進展,抱孫子孫女遙遙無期。
沈嬤嬤不由得擔心,好半晌才道:“夫人,老奴有些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沈氏大手一揮:“說,在我面前不用藏著掖著!”
沈嬤嬤先是出門打發瞭院中的丫鬟婆子,清場後憂心地道:“公子他少年成名,隻對讀書有興趣,雜書話本入不瞭他的眼,老奴是懷疑……”
沈氏眼皮一跳,當即有不好的預感:“沈嬤嬤,你懷疑什麼?”
“老奴懷疑公子根本不通曉男女之事!”
不怪沈嬤嬤疑心,而是假設男子嘗到甜頭,怎麼可能三年多不回房?就算冷淡也不至於這般,除非有斷袖之癖。
“老奴查過,平日公子身邊隻有良安跑腿,公子與良安的確是清白的。”
排除謝昭是斷袖,那說明與薑玉珠還沒有夫妻之實!
關鍵在於,謝昭讀書腦子傻掉,根本不懂。
沈嬤嬤不是無的放矢,在江南曾有這樣的先例。男女成親以後,不懂什麼叫行房,成親幾年無子,關系比兄弟還要純潔。
沈氏一聽,自亂陣腳,慌張地道:“沈嬤嬤,那咋辦?”
沈氏一個當娘的,總不好教導兒子房事,這她根本說不出口。
沈嬤嬤則是想瞭個主意:“表小姐要成親瞭,成親前夜理應由長輩教導房事,不如您以此來試探一下?”
“你是說我故意抹不開臉面求助玉珠,若是玉珠與元和行房,應該有幾分經驗。”
沈氏眼睛一亮,對沈嬤嬤豎起大拇指,的確是個好主意!
“可若是玉珠通曉,那豈不是代表元和不行?”
無論是何等結果,沈氏都很糟心。
沈嬤嬤隻得勸慰道:“找到問題的癥結便是目的,如今亡羊補牢還不晚。”
已到戌時末,窗外大雨如註。
屋簷的燈下,雨水猶如亂針飛舞,落入院中的青石板,泛起一圈圈漣漪。
薑玉珠吩咐丫鬟關好門窗,坐在內間看賬冊,時不時地掃一眼床榻。
察覺到自傢夫人看過來,謝昭趕緊閉眼裝睡,次數一多,疲憊感襲來,他睡著瞭。
等一覺醒來,房內隻剩下殘燭。
薑玉珠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手把臉頰壓出一道紅印子。
謝昭忍住意亂,在她鬢邊親瞭下,把人打橫抱到床上。
早朝的時辰要到瞭。
還不等謝昭下床,薑玉珠一個翻身,半邊身子壓在他身上。
“為夫若是病秧子,還真得被你壓得吐血。”
謝昭的眼底微不可查地沉瞭下,狼狽地閃躲,咬牙隱忍地低語,“玉珠,再等等,為夫必將補給你一個洞房花燭。”
早朝非去不可,謝昭答應為蘇文山平反。
作為交換,蕭赦將再次為他賜婚,並承諾親自到謝府來參加婚宴。
這在大齊,兩代帝王賜婚同一人史無先例,無論對謝昭還是薑玉珠,都有特別的意義。
天光大亮,驟雨初歇。
薑玉珠睜開眼,愣愣地盯著手中之物,問進門送溫水的紅鯉:“誰把雞毛撣子放在我手裡瞭?”
紅鯉揉揉下巴,面色為難:“天還沒亮,老爺著急上早朝,您……您禁錮住老爺,不準他起身。”
為成功脫身,謝昭吩咐紅鯉拿瞭玉器,銀錠,花瓶等物。
“房內的物件換瞭個遍,最終您選擇摟住雞毛撣子,舍棄瞭老爺。”
紅鯉陳述事實,“您放心,這雞毛撣子是上次薑府新送來的,還沒用過,很幹凈!”
薑玉珠正在發呆,紅楓回稟道:“早上沈嬤嬤來瞭一趟,說是老夫人找您。”
“娘找我?”
洗漱後,薑玉珠先去瞭一趟沈氏的院子。
沈氏支支吾吾,半晌說不到點子上。
最終還是沈嬤嬤幫腔,厚著臉皮道:“夫人,都說長嫂如母,您與表小姐年紀相仿,老奴想著或許更好溝通。”
沈嬤嬤說完,拿出沈氏壓箱底的春宮,還有一套木雕。
木雕非常直觀,還能變換各種姿勢。
“玉珠,若是你抹不開臉面……”
沈氏已經做好自己上陣的準備。
誰料,薑玉珠爽快地接下,笑道:“娘,兒媳還當多大的事,您放心交給我來辦。”
前世,薑玉珠雖然沒有經驗,但她是學醫出身,並沒有這個朝代女子那般羞澀。
婆婆沈氏交給她就對瞭,薑玉珠甚至可以將受孕的原理講得明明白白。
等薑玉珠一走,沈氏無力地靠在椅背上,沮喪地道:“去請個擅長做藥膳的婆子,給元和補身子吧!”
不用再試探瞭,根還在謝昭身上!
薑玉珠並不知沈氏的小心思,帶著丫鬟早早出門。
已經農歷七月初九,明日沈芷蘭出嫁。
作為表嫂,薑玉珠在京城最奢侈的珠寶鋪子訂瞭一套頭面,約定今日取。
另外,她還要去一趟青竹書院,為謝暄那個受氣包出頭。
主仆幾人剛到珠寶鋪子,掌櫃眼神閃爍,迎上來歉意地道:“謝夫人,實在是抱歉,給您做頭面的匠人染病,所以耽擱瞭出貨,不過您放心,按照約定鋪子會賠償您兩成的損失。”
薑玉珠不帶半分惱怒,平靜地道:“那首飾圖呢?”
送來的圖紙是薑玉珠親手設計,在大齊別無二傢。
京城第一的首飾鋪子,毫無聲譽可言,到約定的日子才來通知她。
壓下心底的火氣,薑玉珠唇畔勾勒譏誚的弧度:“你們是不是要用圖紙丟瞭這個爛借口來搪塞本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