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懷慶一走,薑傢的氣氛沉悶下來。
陳氏雖然嘴上不說,整日坐在花園裡發呆,神色蔫蔫的。
薑玉珠與婆婆沈氏打好招呼,帶著幾個丫鬟和蘇傢三女回娘傢小住,隻為躲避謝昭。
那晚在謝昭面前失聲痛哭後,他每次都用寵溺的眼神看著她,盯得薑玉珠極度不自在。
也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夫妻之間從原來的井水不犯河水,到有瞭共同的秘密,關系也比從前更親厚。
陳氏坐在花園裡,看著後廚上來的點心毫無胃口,無精打采地道:“玉珠,這都幾日瞭,你二哥是不是已經走出去幾百裡瞭?”
“差不多。”
薑玉珠估算瞭下,莫傢的隊伍晝夜不停地趕路,每日隻停個兩三個時辰,還是為給馬留喝水吃草料休息時間。
陳氏長籲短嘆:“府上沒有你二哥上跳下竄,少瞭幾分生氣。”
說著,陳氏打開一本北地遊記,很快沉浸其中。
日頭偏西,光線昏暗。
陳氏這才合上遊記站起身,恍惚想起明日是中元節瞭。
“此番你二哥離開匆忙,娘也沒有多做準備,明日剛好去護國寺上香,添點香油錢,也好請大師為一對平安玉扣開光。”
遊記上記載,大齊北地農歷九月中下旬開始下雪,寒風刺骨,滴水成冰,百姓們貓冬,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冬日裡幾乎吃不上綠葉菜,隻靠著夏秋儲存的白菜和幹菜度日。
“娘的嫁妝裡,還有個裝皮毛的箱子,晚些你陪著娘挑上幾塊,多做幾套大氅,委托商隊送過去。”
陳氏琢磨給薑懷慶做,就少不瞭要給準兒媳玉檀郡主做一件。
莫大將軍是薑懷慶的恩師,那自然是不能落下,三人都做瞭,還差莫傢其餘人的?
皮毛隻要夠用,一人做上一件。
“你二哥會些拳腳功夫,不過在戰場上是靠玩命……”
陳氏念叨幾句,又不由自主地擔心起來。
薑玉珠很理解做娘的心情,寬慰道:“娘,您從前不是找護國寺高僧算過,高僧說您是有福之人,子孫出類拔萃,女兒的福氣都是沾瞭您的光!”
勸說未果,歸於算命上。
果不其然,陳氏聽後笑道:“那當然,不然娘怎麼有你這麼好的女兒?”
全傢人勸瞭幾日,最後被玄學打敗。
陳氏面色恢復光彩,帶著婆子整理庫房。
晚膳時分,偏廳坐著一桌子女眷。
薑玉珠坐在主位,大嫂小陳氏和趙粉蝶坐在左側,右邊則是蘇傢三姐妹。
小陳氏主動為蘇晚晴倒瞭一杯果酒,溫和笑道:“若沒有蘇大小姐幫忙,賬冊我是看不明白的!”
蘇晚晴很是惶恐,連忙站起身推辭:“當不得,若是不嫌棄喚我一聲晚晴吧。”
蘇傢的案子還未平反,姐妹三人還是罪奴的身份,直呼閨名已經算是得到最大的尊重瞭。
“蘇傢的案子,全靠謝夫人仗義出手,否則全族早就上瞭斷頭臺。”
蘇晚晴苦笑瞭下,這麼好的氣氛,她不該說這個。
爹娘和族人在牢獄受苦,而姐妹卻坐在席面上,她有很濃重的負罪感。
面對蘇傢三姐妹的感恩,薑玉珠並不居功:“蘇大人本就無罪,怎會平白蒙冤受屈?我相信皇上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皇上把三姐妹送到府上,的確找瞭點小麻煩,但是比起受益,那點麻煩不算什麼瞭。
反正平反有謝昭出力,蘇傢三姐妹各有所長,在謝府小住幾日,已經幫忙理清瞭過去三年多來的賬目。
薑玉珠回娘傢,特地把三姐妹叫來幫忙。
除瞭賬冊,蘇晚晴擅長繪圖,繪制的首飾圖精美,每張都可用來打版。
薑玉珠的首飾鋪子開瞭,絕對可以大賺一筆。
席間,薑玉珠看瞭一眼天色道:“晚晴,等飯畢我找人帶你去一趟大理寺衙門。”
大理寺的徐平,一向與薑傢不對付。
好不容易輪到韓真的手下當值,己方才有機會安排探視。
之前薑玉珠怕不成,隱忍不說,剛剛她得到韓真那邊送來的消息。
蘇晚晴舉杯的手顫抖瞭下,酒水灑在桌面上,她抖瞭抖嘴唇,眼中晶瑩:“謝夫人,這是真的嗎?”
全族獲罪,關押在收容重犯的大理寺,蘇晚晴從沒想過有探視爹娘的機會。
薑玉珠微微一笑:“騙你做什麼?”
“大理寺內外都已打點好,不過到底要背著人,我已為你準備瞭男裝。”
探監帶不瞭太多顯眼的東西,隻能帶點包子,肉幹等物。
薑玉珠與韓真打探過,一一準備瞭。
蘇晚晴接過男裝,望著薑玉珠平靜嬌柔的面容,聲音很是認真:“謝夫人,蘇傢若有東山再起的一日,晚晴永不會負你。”
夜色深深,後花園一片寂靜,偶聞幾聲蟲鳴。
薑玉珠把蘇晚晴帶到府上角門,韓真已經等候多時。
眼看二人策馬離開,薑府的下人稟報道:“小姐,姑爺來府上瞭。”
薑玉珠內心抗拒,挑眉問道:“他怎麼來瞭?”
聽聞北地亂瞭,朝堂上兩派紛爭激烈。
謝昭又是皇上心腹,經常在深夜被召到宮中議事。
這個時辰,他應是剛下衙。
薑玉珠遲疑瞭下,跟隨在下人身後。
十五將至,明月高懸,淡淡的光像輕薄的紗,謝昭站在榕樹下,身形清雋挺拔,笑容淡然,仿佛對周圍的一切不在意。
等角落出現薑玉珠的身影,謝昭的視線定格,眼底劃過一抹清亮,輕聲喚道:“玉珠……”
薑玉珠心底一顫,總感覺謝昭還是病重的時候更好接近,至少沒那麼算計。
說起來,這幾日謝昭神色好轉,難道解毒瞭?
薑玉珠眼神閃躲,卻又故意拿出氣勢,理直氣壯地道:“你是來接我回去的?娘她……”
她回娘傢提前知會過,也得到沈氏的準許。
“不是。”
謝昭否認,薑玉珠剩下的半截話憋到肚子裡,一口氣不上不下,這麼說倒顯得她自作多情瞭。
“為夫忙於公務,許久沒送夫人禮物瞭。”
謝昭站在原地未動,他今晚抽出時間,隻為送禮而來。
聽到前半句,薑玉珠本想敷衍幾句,聽到“送禮”,她堆起一抹假笑道:“元和,你送我的東西已經夠多瞭。”
再多,也不嫌多,多多益善。
薑玉珠回味瞭下,又感覺有些許的不對勁:“今晚過子時便是七月半,你確定是來送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