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果然是從沙漠來的,掌櫃的姓鎬,這個姓倒是不常見。
鎬掌櫃穿著打扮和京城人略有不同,長相也有些異域風情,但是說著一口流利的大周話,甚至還帶著點京城的口音。
白越笑道:“掌櫃的京城話說得挺好的,常來往吧。”
“那可不是。”鎬掌櫃道:“一年有一半時間都在大周京城,而且我娘是京城人,我爹京城話說得更好,除瞭臉,一點兒不像是外邦人。”
做生意的,都特別健談。
這麼快找到認識字的人,白越挺高興,於是便問:“你認識這幾個字,這是什麼地方的字?”
卻不料鎬掌櫃道:“這幾個字,我一個也不認識。”
“……”邱婉婉都給倒瞭杯茶瞭,現在隻想把水倒在他臉上。
好在鎬掌櫃接著道:“但是這個字,和我們傢鄉的很像,非常像。給我一種,這肯定是我們那兒的字,但是被寫錯瞭的感覺。”
這冊子上的字,和京城字的橫平豎直不同,它是帶轉彎的,但也不是字母,類似於一種簡便的象形文字吧。
為瞭表示自己不是來騙錢的,於是鎬掌櫃提筆寫瞭幾個字。
白越看著,別說,還真是。
“確實是像啊,這也太像瞭。”邱婉婉還是將茶遞給瞭鎬掌櫃。
鎬掌櫃連連點頭。
白越道:“那掌櫃的,老傢是在什麼地方?”
鎬掌櫃說瞭個名字,不好意思,聽不懂。
然後他又道:“翻譯成大周的話,大約就是沙池的意思,意思就是全是沙。是沙漠上的一個小國,和大周那是無法相比的,沙漠上有不少小國,因此我才做瞭這樣的生意,把大周的東西運過去,再把老傢的特產運過來,賺個辛苦錢。”
雖然商隊若是押準瞭貨,那是相當賺錢的。但是也非常辛苦。
商隊從大周京城往沙漠去,路上有時候要走小半年,那可不是遊山玩水極盡奢華,是風餐露宿能怎麼省錢怎麼省錢。
而且離開京城,離開大周繁華的幾個城市之後,會越走越荒涼,越走越偏僻,山賊流民盜匪,辛苦又危險,若非暴利,誰願意做。
白越看瞭看冊子上的字,又看瞭看鎬掌櫃寫出來的字,道:“估計是在原來的字上面,做瞭一些掩飾。”
這是一種最簡單的密語。
外人乍一看是看不懂的,懂得其中規律的人,完全不影響閱讀。
不然的話,想要創造一種全新的文字溝通,那就太難瞭。
眾人都有點著急,那怎麼辦呢?
就算是知道瞭這個地方吧,那千裡迢迢的,快馬加鞭也要兩個月,總不能去一趟吧。再說去也沒用,鎬掌櫃不就是沙池人嗎,也看不懂。
白越想瞭想:“我有個辦法,試一試吧。”
邱婉婉來瞭興趣,她最喜歡小白有辦法。
白越道:“鎬掌櫃,眼神怎麼樣?”
鎬掌櫃莫名其妙:“挺,挺好的。”
但是辨認,認不出的字,那不是眼神好就有用的。
白越拿著冊子攤開,然後往後退。
“看得清楚麼?”
鎬掌櫃點頭:“很清楚。”
白越繼續往後退。
“等你看不清楚瞭,感覺紙上的字變成有些模糊的一團,要靠連蒙帶猜的時候,你就告訴我。”
雖然眾人不解,但鎬掌櫃還是照辦。
他這樣走南闖北做生意的人,眼睛毒辣得很,一眼就能看出白越他們身價不菲,幫忙能賺錢,幫好瞭,賺大錢。
“看得清,看得清……等下等下……”
鎬掌櫃一直調整到瞭一個最佳距離,然後像是所有近視的人一樣瞇起瞭眼睛。
“看不清瞭,感覺字都擠到一起瞭,還有一團光暈。”鎬掌櫃努力地伸長脖子:“可以瞭可以瞭,這個距離可以瞭。”
“好。”白越舉著冊子:“鎬掌櫃,你看著冊子上的字,改成大周字寫下來。”
“啊?”鎬掌櫃為難瞭:“這怎麼寫,看不清啊。”
“跟著感覺寫。”白越道:“別怕,你感覺那是個什麼字,你就寫什麼字,寫錯也不要緊。不要多考慮,順著就是寫。”
奇奇怪怪的,鎬掌櫃雖然不明白,但是付錢的人最大,於是他拿起筆,一邊瞇著眼睛,一邊開始寫。
可以看出他真的盡力瞭,因為他恨不得把脖子伸長兩米去看。
邱婉婉不解,低聲問白越:“這是個什麼意思?”
為什麼近距離看不認識的,離得遠瞭就能認識瞭?
“其實也不認識,但是現在是半蒙半猜。”白越低聲解釋:“他說這個字似是而非,那肯定是在原來的字上做瞭改進,隻要讓他看不清,他就會自動把字還原成本來的樣子。”
別說,白越叫人過來舉著冊子,走到桌邊,拽過一張紙寫瞭一個邱,然後在上面隨便加瞭兩筆。
“這個字認識嗎?”
邱婉婉搖頭,這是個字嗎?
白越將紙拿遠拿遠拿遠……
“我懂瞭。”邱婉婉道:“離得近,就得一筆一畫對上才覺得是這個字,離得遠瞭,反正是猜,差不多就行。”
差不多吧,就是這個道理。
暗語如果是在本來的文字上改變的,很可能沒有動大體的結構。因為動多瞭,他們自己也難記難寫。
鎬掌櫃開始還有點難受這種快瞎瞭的感覺,不過很快就適應瞭,隻見他下筆如飛,那速度是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根本都不用動腦子,寫得十分順暢。
白越湊過去看,看著看著,就明白瞭。
雖然很多字確實不對,上下文也連不上,但是大體的內容已經很明顯瞭,這是自己的情況。
還敢說自己是無辜的路人甲,這分明是個探子啊。
鎬掌櫃終於寫完瞭,放下筆甩瞭甩酸痛的手腕。
“也不知道對不對。”鎬掌櫃還是有點心虛的,因此不太敢提錢,畢竟都是猜出來的,認,確實是不認識。
“挺好的,辛苦瞭。”白越很滿意,當下財大氣粗,給瞭一百兩的銀票。
白越再也不是那個一個月二兩銀子數著花的白越瞭,米子涵時常念叨著,白傢不是京城首富,我真的不服氣。
鎬掌櫃收瞭銀票,笑得都合不攏嘴。
一百兩啊,可不少。
“小姐,咱們商隊再過半個月就要去沙城,您若是那邊有熟人,要捎帶什麼去,或者從那邊捎帶什麼回來,盡管跟我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