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我聽聞您和七星幫有些淵源，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聯系？”
聽到“七星幫”三個字，馬老微怔，眼底閃過一抹復雜。
“怎麼忽然問這個？”
沈知意沒有隱瞞，將她的計劃如實告知。
“七星幫幫主的行蹤太過神秘，所以，我想讓馬老在中間牽個線……”
“那你可真是找錯人嘍！”馬老嘆瞭口氣，“我和七星幫那廝確實認識，年輕時甚至有稱兄道弟的交情，但因為一些恩怨，從此分道揚鑣，再沒聯系瞭。”
“什麼恩怨？”沈知意脫口而出，說完才發現不太合適，“抱歉，我隻是有點好奇……”
“唉，無妨。”馬老擺擺手，“你救過霖兒的命，我一直把你當親孫女看待，這種前塵往事，對你無需隱瞞。”
沈知意聞言，立馬端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七星幫幫主名叫戚長祖，因為我比他年長，便喚那廝小戚，那廝喚我馬哥。”
“我和他認識的時候，七星幫還沒這麼大，隻是他成立的一個地下工會，明面上他和我一樣，都是制藥公司的老板。”
“我倆因為志同道合走到一起，數十年來共同堅持著治病救人的信仰，渴望有一天能讓所有華國人都看得起病，吃得起藥。”
“直到有一天，一個外國人找到我們，給我們展示瞭一種他們國傢的強力特效藥。”
“那個特效藥能治病，但也容易成癮，華國之所以不讓進口，是因為不符合國傢標準。”
“我和戚長祖都知道，這是筆大買賣，一旦做成，就能咸魚翻身，占山為王。”
“我承認，那時我也動過貪念，但最後理智還是占據瞭上風。”
“戚長祖得知我拒絕瞭那筆買賣，暗諷我沒腦子，而他接下那筆單子之後賺瞭很多錢，買藥的人藥物成癮，隻能不斷從他那裡花天價購藥，形成一種惡性循環。”
“看著他的所作所為，我隻覺得心寒。”
“終於有一天東窗事發，警方查到瞭我們這些制藥公司的頭上。”
“我早就看他不爽瞭，覺得他是個貪得無厭的小人，於是向警方透露瞭他們送貨的行蹤。”
“後面的事不用我說，你也能猜到瞭。”
“戚長祖認為我嫉妒他白手起傢，在背後暗害，發誓與我勢不兩立。”
“從那之後，我們便走上瞭截然不同的兩條道路……”
聽完馬老的敘述，沈知意十分感慨。
她怎麼也沒想到，馬老和七星幫幫主還有這樣的淵源。
“所以啊，你現在讓我幫你聯系他，我還真未必聯系的到，畢竟那傢夥一直對我心懷怨恨，怕是恨不得我早點入土呢！”
馬老故作調侃，眼底卻氤氳著淡淡的憂傷。
如今外面那些人提起他和戚長祖，隻會說是兩人道不同不相為謀。
可他們卻不曾知曉，幾十年前的他和戚長祖也曾有過一段同甘共苦，攜手共進的時光……
隻可惜，那些美好的記憶早就離他遠去瞭。
沈知意嘆瞭口氣，道：“既然如此，就不勞煩馬老引薦瞭，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唉，你這小丫頭，就不知道多求求我啊？”馬老急得直搖頭，“我還等著跟你談條件呢！”
沈知意一愣，“您的意思是……”
“我跟那廝雖然鬧掰瞭，但在臨死之前，還挺想再見他一面的……”言至此，馬老眼神變得有些復雜。
“馬老，您說什麼胡話呢，您身體這麼好，起碼得活到一百歲吧？”
馬老無奈地笑笑，“你就不用安慰我瞭，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再說我都活到這個歲數瞭，多活幾年少活幾年又有什麼區別呢？”
“當然有區別瞭！”沈知意蹙眉，“您不是想讓我和沉風生三胎嗎？萬一哪天我想通瞭，又願意生瞭，還要帶著孩子過來看您呢！”
馬老聞言笑得更開心瞭，“好，好，有你這句話，我爭取再多活幾年，把你和沉風的三胎盼來再死！”
“馬老，您要是再說死不死的，我可走瞭啊……”
“哎喲，我跟你開玩笑呢。”
馬老笑瞇瞇地哄瞭沈知意幾句，而後話鋒一轉：“言歸正傳，你想見戚長祖，我可以幫你引薦，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不會是讓我生四胎什麼的吧？”沈知意一臉警惕。
馬老一聽又笑開瞭，“我倒是想，但我想也沒用呀，沉風肯定要怪我多管閑事！”
“所以，您的條件是？”
馬老朝沈知意招招手，讓他湊到自己旁邊。
老爺子像小孩子一樣搓瞭搓雙手，一本正經道：“你以後每個月都要過來看我一次，還要陪我下棋。”
“就這樣？”
“嗯，就這樣。”馬老點點頭，而後操控輪椅到書桌旁，拿出紙筆，“為瞭防止某人反悔，要在這裡簽字畫押。”
“好……”沈知意啼笑皆非，在紙上寫下條件，又按瞭個手印。
忽然，她想到什麼，認真道：“我答應您的事肯定會努力做到，但如果有什麼不可抗力……”
“那就打電話，打電話也是一樣的。”馬老笑瞭笑，沒有告訴沈知意，這張紙張的內容對他來說就是個念想。
至於沈知意來不來，一年來幾次，他都不會強求。
畢竟人生走到遲暮，心裡期盼的，反而比手裡握著的更加重要……
馬老將那張簽字畫押的紙疊好，收進抽屜，隨後道：“戚長祖這些年不在國內，我先聯系他，讓他回來，然後請他來雲海山莊做客。”
“多謝馬老！”
……
沈知意在雲海山莊呆到很晚，直到馬老給他下逐客令，才依依不舍離開。
馬寶姝送她到門口，忍不住問：“下次什麼時候來？”
“我答應馬老瞭，以後每個月都來。”
“啊，那太好瞭！”馬寶姝臉上的喜悅藏都藏不住，“我一個人呆在這裡，每天都無聊得要命，父親年事已高，又需要人寸步不離地照顧……”
想到馬寶姝這麼多年仍然孑然一身，沈知意試探地問：“寶姝姐不打算找個人結婚嗎？”
“不瞞你說，我對結婚半點興趣都沒有。”馬寶姝搖瞭搖頭，“而且到瞭我這把年紀，對我有意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是看上我的傢產，我不想冒這個險。”
馬寶姝頓瞭頓，又道：“不過，我倒是想領養一個孩子。”
“領養孩子？”
馬寶姝點點頭，“如今傢裡就我和父親兩個人，每天都空蕩蕩的，父親不說，我也能看出他有多渴望過上兒孫滿堂的生活。”
“隻可惜，我的肚子不爭氣……”
沈知意聞言，不禁想起馬寶姝的上一段婚姻。
馬寶姝其實是結過婚的，隻是因為無法生育，被她的前任丈夫狠心拋棄。
此後，一直單身到現在。
“華國不是有好幾傢領養機構，你去咨詢過瞭嗎？”沈知意問。
“咨詢過瞭。”
“那……沒有遇到心儀的孩子嗎？”
馬寶姝搖瞭搖頭，“知意，我這麼說你可別笑話我，我這個人相信緣分……”
“領養機構知道我是馬老的女兒，給我推薦的都是很優秀很聰明的孩子，但不知道為什麼，始終沒有遇到合眼緣的。”
“我明白，眼緣很重要的。”沈知意道，“這樣吧，我和沉風也幫你物色一下，如果有合適的就聯系你，好不好？”
“好啊。”馬寶姝欣然同意，“我要求不高，男女都可以，最好聽話懂事一點，身體有缺陷也沒關系。”
“好，我知道瞭。”
沈知意向馬寶姝道別，坐上私傢車。
回傢的路上，沈知意的腦子不知道怎麼冒出瞭羅小雅的身影。
女孩兒來到華國之後接受瞭心臟手術，目前已經康復。
但因為之前收養她的親戚一直處於失聯狀態，隻能暫時借住在研究中心的宿舍裡，孤兒院那邊也不接收。
沈知意單方面覺得那個孩子挺不錯的，就是年齡大瞭點。
估計馬寶姝接受不瞭。
……
隨著時間的推移，沈知意漸漸習慣瞭定期去周景淮那裡註射的生活。
隻不過，毒素並沒有因此停止蔓延。
這天沈知意醒來，感覺眼前有點模糊。
她揉瞭揉眼睛，發現自己好像從一個視力正常的人變成瞭高度近視，所有東西都蒙在一層霧裡。
雖然早已做好瞭五感退化的心理準備。
但當這一天真正來臨時，沈知意還是破防瞭。
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謊稱生理期來瞭肚子不舒服，甚至開始思考自己死之後墓地該買在哪裡。
還有兩個孩子……
孩子不能沒有媽媽。
可她要是死瞭，晏沉風還會再娶嗎？
沈知意蒙著被子，忍不住胡思亂想。
要不，提前給他物色一個吧？
至少她看中的女人，人品肯定沒問題。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的時候，沈知意嚇瞭一跳。
此時此刻，她都不知道該說自己沖動還是冷靜。
竟然連給孩子找後媽這種事都想出來瞭……
“媽咪。”
臥室的門打開，陽陽端著一杯熱水走進來。
見沈知意還躺在床上，陽陽皺瞭皺眉，“媽咪，肚子還很疼嗎？”
思緒回籠，沈知意從床上爬起來，勾瞭勾嘴角：“好多瞭。”
“我在網上查過瞭，他們說女人生理期要多喝熱水。”陽陽說，“你先把熱水喝瞭，我去找暖水袋……”
“不用瞭，寶貝。”沈知意叫住陽陽，“你在這裡陪媽咪一會兒就好。”
陽陽猶豫片刻，還是聽從沈知意的，在床邊坐下。
沈知意摸著陽陽的黑色短發，目光落在男孩兒英俊的眉眼上，眼底一片柔軟。
小傢夥和晏沉風真像啊……
長大以後肯定是個大帥哥！
陽陽被沈知意盯得有點害羞，小手覆在她的肚子上：“媽咪，我給你揉揉肚子吧。”
“好。”沈知意點點頭，視線始終不舍得從陽陽的臉上移開。
她怕自己哪天一覺醒來就什麼都看不見瞭。
趁現在還能看到，要把小傢夥的樣子牢牢記住才行。
陽陽很認真地幫沈知意按摩，還不忘提醒她：“媽咪，快點喝水，一會兒該涼瞭。”
沈知意捧著水杯，輕輕抿瞭一口。
暖意直抵心尖。
“對瞭，媽咪。”陽陽忽然想到什麼，“我在網上看到明年年初有一個黑客攻防戰的比賽，我可以參加嗎？”
“你想參加的話，當然可以呀。”
“那我要是贏瞭比賽，可以提一個小小的要求嗎？”
陽陽難得提要求，沈知意很好奇，連忙問：“你想要什麼？”
陽陽撓瞭撓頭，羞澀道：“我想要個弟弟……”
“啊？”
“以前在綠野莊園的時候有原禛弟弟陪著我，現在他不在瞭，我有點不習慣。”
沈知意知道，陽陽是故意這麼說的。
“你不是還有妹妹嗎？一個妹妹還不夠呀？”
“妹妹是女孩子，跟我的喜好完全不一樣。”陽陽開始擺事實講道理，“她老是拉著我看動畫片，還讓我給她挑裙子……”
說到這，陽陽一陣頭大。
其實他本來沒想要個弟弟妹妹什麼的。
是那天晏辭安在車上提瞭一句，讓他忽然期待起來。
要是他有個弟弟，不就可以教他黑客的知識瞭？
而且暖暖找他的時候，他還能有個擋箭牌。
“生孩子哪有那麼容易呀，媽咪生你們的時候都快痛死瞭！”沈知意添油加醋地嚇唬陽陽，“我記得當時是從凌晨疼到第二天早上，你爹地和奶奶都快嚇死瞭……”
經過沈知意的一番輸出，陽陽果然不敢再提要弟弟的事瞭。
“那……那還是算瞭吧。”陽陽做瞭個吞咽的動作，“我不想讓媽咪疼。”
沈知意將陽陽摟在懷裡，輕聲道：“媽咪這輩子有你和暖暖就足夠瞭……”
她不想，也沒有資格再奢求更多瞭。
陽陽靠在沈知意懷裡，沒有註意到有幾滴濕熱的液體落在發頂。
“媽咪，謝謝你給瞭我和妹妹生命，等我長大，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陽陽抱住沈知意，語氣十分篤定。
“好，媽咪等你長大。”
……
沈知意本以為平靜的日子還能持續一段時間。
卻沒想到第二天，意外就發生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