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沈焰,“方才他服用的解毒丸,能給我看看嗎?”
沈焰直接掏出那個瓷瓶遞給她,她接過來,打開,倒出一粒,放在鼻尖嗅瞭嗅,臉上的表情立馬變得有些晦暗不明起來。
桑桑緊張地開口追問,“怎麼樣?他中的是什麼毒?”
片刻之後,阿醜才緩緩開口,“如果我的判斷沒有錯的話,他中的應當是一種名喚離魂散的毒藥。”
阿醜也沒有賣關子,徑直開口介紹起來,“這種毒藥不會致命,但卻能讓人生不如死。
最開始中毒者一般不會察覺,但日積月累,其毒性就開始慢慢顯現,具體表現為行動力受限,動作遲緩,手腳無力。”
沈焰和桑桑不約而同地想到瞭方才顧允之那仿若老嫗般遲緩的動作。
先前桑桑還以為他是身上有外傷才會如此,卻不曾想,竟是因為中瞭毒。
沈焰沉聲問,“此毒若不能解,他會如何?”
阿醜的聲音清清冷冷,“毒性會進一步侵入他的肺腑,他的行動力會越來越遲鈍緩慢,最後直接變成一具無法操控自己身體的活死人。”
沈焰抓住瞭一個重點,“那他的神志會不會也隨之消失?”
“不會。”
她看向床上躺著的那人,眼神中難得的帶上瞭一股子憐憫。
“這就是這種毒藥的可怕之處,他的神志是清醒的,但卻完全不能操控自己的身體,手腳無法動彈,嘴巴不能言語,隻能毫無尊嚴地活著,任人擺佈。
中瞭這種毒,雖然身體上不會有什麼強烈的苦痛,但卻實實在在是生不如死。”
聽完她的這番話,沈焰和桑桑的臉色俱是齊齊變瞭,同時,他們心底都生出瞭一股子毛骨悚然之感。
什麼樣的人這般惡毒,竟然給他下這樣陰毒的毒藥?
房中陷入一陣長久的沉默,片刻之後,阿醜再次開口,“他中毒至少已有三年之久,目前毒性已然影響瞭他的四肢,接下來,便會開始影響他的口舌,他會連話都說不出來。”
雖然才剛認識他不到半天的時間,但驟然聽到這樣的消息,桑桑還是禁不住生出瞭感同身受的悲憫難過來。
“他不是有解毒丸嗎?這解毒丸不能解他中的毒嗎?”
阿醜搖頭,“這解毒丸隻能暫時抑制他的毒素蔓延,但隨著毒性越來越霸道,這解毒丸的效果也會越來越微弱,隻能算是聊勝於無罷瞭。”
這聽起來,簡直令人絕望。
桑桑正要再問什麼,外面,鍋蓋忽然發出瞭一陣狂吠。
有人來瞭。
沈焰心思一動,當即大踏步走瞭出去,便見一道黑影從屋頂一躍而下,穩穩落在院中。
緊跟其後的桑桑被嚇瞭一跳,還未及驚呼,就聽沈焰喚瞭一聲,“師父!”
他的語氣中隱含一股欣喜之意。
桑桑:……
這位師父的出場方式有些不同尋常啊!
心中這般想著,同時,她也不禁生出一股緊張來,儼然有種醜媳婦要見公婆之感。
陸八荒與沈焰身形相差無幾,同樣高大健碩,魁梧不凡。
他轉過身來,便見他五官周正,膚色黝黑,虎目炯炯有神,頜下還蓄著一簇短須,整個人都有股一身正氣的感覺。
他見瞭沈焰,當即舒朗一笑。
“阿焰,你傢的這條大黑狗可當真是警覺,為師不過是不小心碰到瞭瓦片,它就立馬察覺瞭。”
鍋蓋好像知道這是在說它,又朝著陸八荒汪汪瞭兩聲。
沈焰面上露出幾分淺淡笑意,“這畜生也就隻有這點子用處瞭。”
“師父,您怎麼沒走正門?”
陸八荒稍稍壓低瞭聲音,“為師發現,你這院子附近有人盯著,且對方都是會武之人,為師一時不知敵友,是以這才沒有貿然現身。”
桑桑聞言,頓時大驚失色。
什麼人會盯著他們的院子?而且還是會武功之人?莫不是沈傢人?
不對,沈傢人應當沒這能耐安插會武功的人。
最有可能是鄭傢人。
沈焰感覺到桑桑的緊張,當即反手用力握緊她,語氣沉穩。
“師父莫要擔心,那些是自己人,是來保護桑桑的。”
桑桑原本的驚嚇瞬間變成瞭茫然。
來保護她的?
她怎麼完全不知道?
沈焰低頭看向桑桑,低聲解釋,“這是唐傢安排的人,你現在對他們來說有大用處,他們擔心鄭傢人會對你不利,就安排瞭女護衛在傢附近守著。
我怕你不自在,就沒告訴你。”
桑桑聞言,這才露出瞭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來如此。
陸八荒不知唐傢是何人,與桑桑又有什麼關系,不過他也沒追問就是瞭。
終歸那些人是友非敵,那就無需過多擔心瞭。
陸八荒的目光又在這院子四周環視一圈,旋即露出瞭一副恍惚又懷念的神色。
“一眨眼,為師離開怕是有七八年瞭,沒想到,這個傢現在變得更加似模似樣瞭,更有傢的樣子瞭。”
院前菜園子裡的菜雖沒有夏日時種類繁多,但也依舊種得滿滿當當的,為這蕭瑟的初冬添瞭些不一樣的色彩。
屋簷下那一排排香腸臘肉掛得擠擠挨挨的,叫人光瞧著就忍不住期待能嘗到嘴裡的滋味,這番情形也昭示著殷實又充滿希望的未來。
雞圈裡,十幾隻雞已然長得肥碩無比,咯咯咯地叫著。
不得不承認,現在的這個傢,處處都是煙火氣。
這樣的傢,才更加溫暖,更像是個傢。
沈焰的目光溫柔地看向桑桑,“因為有瞭桑桑,這個傢才變成瞭現在這番模樣。”
陸八荒的目光便一下落在瞭桑桑的身上,眼神溫和。
桑桑背脊不自覺微微繃緊幾分,面紗下的臉也多瞭幾分緊張局促。
沈焰伸手輕輕握住她,輕柔地安撫。
沈焰還不及說出安撫之言,陸八荒倒是朗聲笑瞭起來,“小姑娘,別怕,我不吃人。”
桑桑聞言,臉一下就紅瞭。
她朝著陸八荒的方向斂衽一禮,“桑桑見過師父。”
陸八荒虛扶瞭一把,聲音依舊爽朗,“你就是桑桑?果然如阿焰說的那樣,當真溫柔賢惠,配他這麼一個糙漢子,委屈你瞭。”
桑桑忙道:“不,不委屈的,沈焰很好很好,是我配不上他。”
陸八荒看著她的目光頓時充滿瞭揶揄打趣,“哈哈哈,阿焰這小子有福氣,竟得你這般真心相待。
阿焰,你可得好好待人小姑娘,不能把人辜負瞭。”
沈焰將桑桑的手握得更緊瞭幾分,語氣也分外真誠懇切,“我知道,師父放心吧!”
桑桑的面頰更加滾燙,但同時,心底也不由生出瞭一股融融暖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