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楊傢門開時我看瞭眼裡頭的佈置。”謝印雪指著墻沿道,“從這裡上去,應該就能直接到楊若蘭房間門前瞭。”
“行,那你就上去吧。”
步九照抱著胳膊在陽光下曬太陽,對謝印雪的話沒有異議:“我在這裡給你望風。”
謝印雪抿唇點點頭:“那你得蹲下來才行。”
男人聞言眉頭微皺:“蹲下來?”
“你不蹲下來,我怎麼踩著你的肩膀翻墻呢?”謝印雪眉眼含笑,神色柔和反問他,說完還屈指抵唇假意咳嗽兩聲,“阿九,你也知道的,我身體不是很好,光憑我一人之力,難以翻墻。”
謝印雪輕飄飄的一聲“阿九”,讓男人目光不由凝向他。
可是青年神情無辜,目光幹凈,仿佛什麼都不知道般清白。
步九照聞言就笑瞭,他邁步走到青年面前,捏住謝印雪的下巴迫使他仰頭望著自己的雙目,嗤笑道:“阿九?”
“我叫錯瞭嗎?”青年也不掙紮,就以這樣一個柔弱的姿態面向他,“還是你喜歡我喊你步先生?”
“身體不好?”步九照卻不回答他的問題,一字一句加重讀音,反問他道,“你卻主動說要來翻墻?”
步九照對他的桎梏使得謝印雪無法點頭,不過他還是臉不紅心不跳肯定道:“是不大好,我原先想著有不花幫忙應當是行的,結果你主動說要來,便成你瞭,怎麼?難道你不行嗎?”
“……”
步九照說不過他,聞言放開瞭謝印雪的下巴,嗤瞭一聲說道:“我看你臉色挺好的。”
不過這般說著,他也還是在謝印雪面前蹲下瞭身體,語氣不善道:“上來。”
還真蹲下瞭?
謝印雪眉尾輕抬,剛要伸腳,卻聽見男人又道:“把你鞋脫瞭。”
“我鞋是新的,底不臟。”
“那也得脫瞭,我怕你踩我頭上。”
“我是那種人麼?”
謝印雪憂聲嘆息著,然後脫下鞋子,赤著雙腳,足尖在步九照頭頂一蹬,旋身翻進瞭楊傢內院。
男人面無表情站起身,冷笑道:“老子就知道。”
這都第三個副本瞭,謝印雪是什麼德行他還不清楚嗎?
作者有話說:
謝佬:說清楚,我什麼德行?
npc:懂的都懂,無需多言。
謝佬:?
第55章
但是謝印雪進楊傢內院後三分鐘不到,他又出現在瞭墻頭上。
“步九照。”
他這回既不叫步九照“阿九”,也不叫他“步先生”,而是連名帶姓叫著守在墻邊的男人。
步九照聞聲抬起頭,就看見瞭青年雪色的身影。
下一瞬,青年便他的方向俯身倒下,步九照看謝印雪就要從墻頭掉下來瞭,完全沒有伸手要去接住青年的意思,還趕緊往旁邊挪瞭幾步,就擔心謝印雪落下時會碰到他的衣角。
可謝印雪見狀卻是勾起唇角,像是早預料他會這麼做一般。
他伸開雙臂縱身撲到步九照的背上,箍住男人的脖頸,在步九照耳畔低語:“楊傢兄弟追來瞭,快跑。”
“快跑?”步九照站在原地不動,“那你不從我身上下來?”
謝印雪大言不慚:“身體不好,跑不動。”
“……”
“記得幫我拎一下鞋子。”
步九照:“……”
拎鞋子是不可能的,步九照不一個背摔把謝印雪從他身上扔下來,就已經是很給人面子瞭,他甚至都不知道謝印雪哪來的膽子敢對他這樣頤氣指使——還不是第一次如此做。
“步九照。”
偏偏青年卻如同已經放棄瞭在他面前所有儒雅溫柔的偽裝,直呼他姓名:“再不跑楊傢兄弟就真的追上來瞭。”
步九照向來說不過謝印雪,他也聽到瞭身後追來的腳步聲,於是深吸一口氣背著青年往小巷子裡奔去。
他仍似乎不甘心,卻隻能將怒意泄憤到其他人身上:“你那傻子幹兒子和其他廢物們呢?他們不是說會拖住楊傢兄弟的嗎?”
“不知道呀。”謝印雪柔順地伏在他脊背上,聲音和他的體重一樣輕飄飄的,“我進去後才和楊若蘭說瞭沒兩句話,楊傢兄弟就沖進來瞭,我隻能翻窗逃走。”
兩人跑出去後沒多遠,就和從另外一條路上逃來的眾參與者們匯合瞭。
步九照皺眉詢問為首的路陵:“你們怎麼回事?”
“操,失算瞭!”路陵邊跑邊喘,還罵瞭句臟話,“我們沒想到薛傢會派人守在楊傢這邊,而且我們才敲開門,一句話都還來得及說,他們就拿著棍子要揍人瞭,我還被打瞭一棍子!”
路陵指著自己左額的腫包怒道:“都他媽對稱瞭!”
昨天他翻墻被楊若明用石頭打中右額,今天又被薛傢的人用棍子打瞭左額,現下兩邊都腫起瞭青紫色的大鼓包,頂在頭上跟犄角似的。
謝印雪從步九照背上抬起面龐,瞥瞭一眼路陵的腦袋,目光又往後移,張唇緩緩:“你們確定……追你們的是薛傢的人?”
“我看到他們穿著薛傢傢奴的服裝啊。”
路陵說著扭頭朝他後方看瞭一眼,誰知就是這一眼,卻叫路陵驚得說不出話。
因為追在他們身後的根本不是什麼薛傢傢奴,而是一群披麻戴孝,身穿喪服,渾身青白腫脹的,眼珠詭黑的“人”。他們扛著一具寫著“奠”字的大棺材,臉上滿是淒哀的神色,每走一步就灑一次紙錢,步履看似緩慢,卻極其快速地朝眾人逼近。
路陵還未回過神來,他就看見跟在他身後逃跑的許璐面上露出瞭更加驚懼駭然的表情。
下一瞬,其他人也跟著許璐漸漸慢下腳步。
雙目難以置信的睜大,死死盯著前方,像是看瞭什麼極為恐怖的一幕。
“那、那個女人……”
許璐顫巍巍地抬起手,指著路陵身後道:“就是昨晚我見到的……新娘。”
路陵聞言再次轉身,便看到步九照謝印雪前方正面來瞭一支扛著喜轎迎親的隊伍,隊伍中每個轎夫都穿著紅得陰森的血衣,雙頰打著喜慶的腮紅,唇角誇張的上揚,眼神呆滯陰鷙,使得他們看上去就像是紙人一樣詭異。一個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則坐在喜轎上,雙手交握置於身前,眾人看不到她的面容,卻能看到她異常刺目的鮮紅指甲,新娘露出紅袖周圍的皮膚更像是上瞭層殮妝般慘白,根本就不是活人所能擁有的膚色。
一紅一白的兩支隊伍逐步靠近眾人,將大傢夾在一條筆直的路上,周圍高豎的黃色土墻使他們無路可逃,隻能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紅白鬼怪困住。
“這是什麼情況?”廖鑫陽被嚇得幾乎丟瞭魂,驚惶失措奔潰道,“我們怎麼辦啊?!”
柳不花告訴他:“我們撞上紅白煞瞭。”
廖鑫陽聽不懂什麼是紅白煞,卻還記得柳不花昨晚掏出黃符絲毫不懼鬼新娘的膽氣,立馬沖到他身邊抱住他胳膊:“柳哥!符呢,你的符呢?”
柳不花在袖袋裡摸瞭摸,什麼都沒摸出來後不好意思道:“誒?我好像就帶瞭一張,昨晚用掉瞭。”
廖鑫陽聞言登時面露絕望,柳不花卻又告訴他:“不過不用擔心,我幹爹在這。”
結果柳不花抬眸看向伏在步九照背上的謝印雪後卻驀地怔住瞭:“幹爹,你怎麼……”
黎弘跟著柳不花一塊看向謝印雪後愣瞭瞬:“步先生,你受傷瞭嗎?”
步九照背著謝印雪,一直看不到謝印雪的正臉,此刻瞧見黎弘和柳不花擔憂的神色後,他的眉頭幾不可見的皺瞭下,然後握住謝印雪箍在他脖頸上的手腕,將他拖到自己身前。
“輕點,好疼的。”
青年蹙眉揉著手腕,目光含著責備睨瞭他一眼。
“你攻擊npc瞭?”步九照冷嗤一聲,鉗著謝印雪的下巴,用拇指揩去他唇角的血跡挑眉道,“楊傢兄弟?”
除瞭這個理由,步九照想不到謝印雪怎麼會在翻進內院的短短幾分鐘內受這麼重的傷。
謝印雪咳瞭兩聲,唇角又滲出些殷血,嘆息道:“我隻是想打暈他們,好問楊若蘭一些話。”
路陵打斷他們兩人的交談,急切道:“別管楊若蘭瞭!先想想現在怎麼辦啊!”
路陵參與過那麼多次副本,但面對這種靈異背景的他卻是完全束手無策,因為他根本不熟悉各種民俗忌諱,不然也不會選擇和大傢合作。
“所有人往墻角靠,不要碰到它們,等它們走過去就行。”
謝印雪說完便再次用雙手箍住步九照的脖頸。
青年的手指冰冷如雪,身體也像是沒有溫度似的,步九照很不喜歡這種寒冷的感覺,他剛想把謝印雪推開,卻見青年仰頭朝他靠近,沾有血跡的艷色唇瓣張合著,聲音是難得的柔順溫軟:“阿九,勞煩你扶我去下墻邊吧。”
步九照嗅著謝印雪身上清冽如梨花的香氣,竟也鬼使神差地聽瞭他的話,懷抱青年將他帶去瞭墻邊貼墻而站。
其他人同樣依言照做,柳不花、黎弘、應伊水、路陵、謝印雪還有步九照六人就近靠著右邊的人站定,剩下的七人便站去瞭左邊。
他們每個人都竭力將自己與墻壁相貼,避免自己與紅白隊伍中的鬼怪相觸。
李露茗、段穎、虞沁雯三個女生更是閉上瞭雙目,不敢直面這些煞鬼的眼睛,其他人就算沒閉眼,也都是垂著眼睫盯著自己腳面,就怕不小心對上哪個煞鬼的視線後就會被抓交替。
唯獨謝印雪抬著黑眸,目光在它們身上來回逡巡。
此時兩支隊伍已經正面撞上瞭。
說來也怪,兩支隊伍看似都是沖他們而來,可謝印雪越瞧卻越覺得……兩支隊伍對他們根本不感興趣,它們是沖著彼此去的。
在民間傳統習俗中,紅、白二事相沖,倘若一條街上兩事相撞,那也是紅事讓白事,但在這場紅白撞煞中,紅煞隊伍卻沒有分毫避讓白煞隊伍的意思。
喜轎中的嫁衣女鬼更是躍出嬌子,跳到瞭黑棺之上,腳踩棺槨——這一舉措使得抬棺的喪服鬼們臉上的神情更是淒哀,眼眶中開始流出鮮紅的血淚,嘴巴大張宛如在撕心裂肺哭嚎一般,可旁人卻什麼聲響都聽不見。
“啊——!”
反倒是一個女生的慘叫劃破瞭周遭的寂靜。
李露茗和虞沁雯聽到這聲叫喊驀地睜開眼睛,就看見段穎不知何時滾到瞭路中央,被紅白煞鬼們圍在中央。
然而段穎臉上沒有懼色,她隻是怔忡坐在地上,眼中滿是震驚、絕望、疑惑,而交織著這些復雜情緒的視線,最終落在瞭徐琛身上。
從頭至尾都沒有閉過眼睛的謝印雪自然清楚段穎為什麼要這樣看徐琛——她會滾到路中央,是因為徐琛推瞭她。
“阿穎!”
李露茗和虞沁雯朝段穎伸出手,不管不顧就要沖進紅白煞鬼中拉她出來。
隻聽“哐”的一聲巨響,被嫁衣女鬼踩在腳下的棺材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般砸在地上,棺材在猛烈的撞擊下散開,所有的紅白煞鬼也隨之消失,最終隻剩下棺材中雙頰淌著血淚的屍體還停擺在路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