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友誼牌的。”孫秋月又拿出一盒雪花膏放在櫃臺上,“友誼牌的15,香約牌的11。友誼的要貴4塊錢。”
4塊錢不是小數目,孫秋月每回都是先拿便宜些的出來。
程錚拿著友誼牌的雪花膏正反復確認是不是和自己媳婦兒梳妝臺上的一模一樣,耳邊就是幾個嫂子的打趣聲。
“程團長,你對璐璐真是用心啊,還記著她買的什麼雪花膏。”
邱四鳳想起來瞭,簡璐同志當真是能花錢的,10多塊錢的雪花膏說買就買,雖說能用半年,可還是貴啊,她就覺得簡璐敗傢!
可是沒想到,她男人居然還縱著她敗傢,縱著就算瞭,這還自己來供銷社給她買!
“程團長,要我說,還有比友誼牌雪花膏貴的東西呢,更好用,又滑又香,那抹臉上不得瞭。”
還有這種好東西?程錚對這方面一竅不通,今天來買雪花膏也是經過崔玉荷提點,這會兒聽到邱四鳳的話,也來瞭興趣。
“四鳳嫂子,什麼東西啊?”
“百雀羚的雪花膏!”邱四鳳也沒用過,可她聽說過,“這東西我們這兒可沒有,隻有縣城的百貨大樓有賣,可精貴,百貨大樓也不多的。聽說現在首都和滬市的女人都喜歡用這個。”
“那可貴瞭,還不好買啊。”李繼紅不知道邱四鳳提這個幹嘛,一盒百雀羚雪花膏就得23,能頂上一個城裡工人一月工資。何況還得坐船去縣城才能買到。
誰能去買它啊。
“這樣啊。”程錚一琢磨,能給媳婦兒買個好東西倒也不賴,這雪花膏她已經用過瞭,自己再買盒一模一樣的也沒什麼驚喜不是,既然有更好的,肯定得給媳婦兒更好的!
“那我去縣城看看,謝謝。”
看著程錚離去的背影,邱四鳳直皺眉,“完瞭呀,這一個傢裡,一個敗傢娘們就算瞭,怎麼還有個敗傢爺們啊!”
邱四鳳為程團長傢發愁。
程錚回到傢,想著自己還有一天假,幹脆明天用瞭,正好趕上有船去縣城。
夜裡躺在床上,他便跟媳婦兒提瞭這事兒,理由卻不是這個,“我明天去趟百貨大樓買條大前門回來。”
程錚每個月是有煙票的,他經常攢著集中去買,不過以往都是在供銷社買。
“怎麼要去縣城啊?那麼麻煩,就在供銷社買啊。”簡璐靠在床頭,一手輕輕拍著閨女,哄她睡覺。
“供銷社賣光瞭,說是最近都沒有,隻能去縣城百貨大樓。”
“哦。”簡璐想想,去趟縣城也行,反正自己也有東西想買,“那我們一塊兒去,我想去給雙雙看看衣裳,有沒有漂亮的衣裳,直接的成衣那種。”
“不行!你別去瞭。”程錚脫口而出,看到媳婦兒擰眉看著自己,又解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雙雙離不開你,你沒必要去,有什麼要買的跟我說一聲就是,我買回來。”
簡璐盯著男人仔細看瞭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人居然拒絕自己和他同行?
不應該啊!
難道他不應該很開心兩人一塊兒去縣城嗎?能一起逛逛,順便再去吃個飯,多合適的約會機會啊。
這不是程錚的作風!很明顯不對勁!
簡璐是個心思細膩的人,自己男人突然想要獨自去縣城百貨大樓,還非要一個人去,結合自己馬上快要過生日,她一想就想明白瞭。
這人十有八.九想去給自己買生日禮物。
再一回憶,他今天早上無緣無故拿著自己的雪花膏看,那想買的東西可能就是雪花膏,可是友誼牌雪花膏在供銷社也能買。
什麼擦臉的是供銷社買不到,要去縣城百貨大樓買的?
簡璐琢磨一番,想明白瞭,估摸是百雀羚雪花膏!
百雀羚雪花膏是各個牌子雪花膏裡最貴的,供銷社都沒有賣,隻有縣城的百貨大樓有少量貨,因為太貴,願意買的人不多,聽說很好用,比自己現在用的友誼牌的還好。
她也就是懶,懶得去縣城專門買,想著都是雪花膏,友誼牌的也不錯。
沒想到啊,程錚同志還有這個覺悟呢,知道給自己挑這麼個貴價禮物,還願意坐船出去買。
想明白瞭,她也不糾結,立馬轉變話鋒,“那也行吧,你自己去,買完東西早點回來啊。”
見媳婦兒沒再糾結這事兒,程錚暗自松瞭一口氣,他差點都不知道怎麼阻止媳婦兒,要是她堅持去,自己還真沒什麼好辦法。
簡璐把閨女哄睡,起身去床尾的梳妝臺前坐著,開始擦雪花膏,這是她每天睡前的保養工作。
可是今天不一樣,想到百雀羚有一款質地更輕薄,香味更清淡的雪花膏,她怎麼也得給些提示。
“哎,最近天可真是熱。”簡璐將雪花膏抹在臉上,輕聲抱怨,“這每天擦的雪花膏也有點厚,塗臉上感覺有些悶,要是雪花膏能薄一點,清爽一點兒就好瞭。還有那味道,冬天還好,夏天聞著有些香得發膩,要是淡淡的清香就好瞭。”
程錚不知道媳婦兒怎麼突然數落起雪花膏的缺點,可數落得好啊!隻在一旁默默聽著,暗自記在心裡。
要清爽的,別太厚,香味別太濃,淡淡清香最好。
第62章
第二天一大早,默默記下瞭媳婦兒無意中數落雪花膏缺點的程錚出發瞭。
帶上攢下來的香煙票和三十塊錢,坐船前往縣城。
縣城熱鬧,人來人往,從渡船上下來的程錚半點沒耽誤,直奔百貨大樓去。
在日用品櫃臺前,身穿白色海軍服的高大軍人格外惹眼,更惹眼的還是他手裡拿著的東西。
“同志,百雀羚的雪花膏就這一款嗎?這個厚不厚?香味濃嗎?”
售貨員第一次碰到大男人來買雪花膏的,還指名道姓要買最貴的百雀羚牌的,甚至還問起瞭質地和香味,怎麼能這麼懂啊?!
“軍人同志,有兩款的,這款賣得最好的,這個特別香,你對象肯定喜歡。”售貨員自覺火眼金睛看透瞭一切,“你是來給對象買的吧?”
“是。”程錚也沒藏著掖著。
“你對象可真有服福氣。”售貨員對著這面容俊朗的軍人有些遺憾,怎麼就有對象瞭,可遺憾後更多是羨慕,“那你買這個準沒錯,就是價錢貴點兒。得23一盒。”
“價錢我知道。”程錚早帶瞭錢來,他平時幾乎沒什麼開銷,就是抽煙也抽得不算頻繁,偶爾喝喝酒,還時不時贏宋旅呢,傢裡的錢大頭都在簡璐手裡管著,他自個兒會留下一部分津貼。
說是留點兒錢,可他用的時候也少,時不時給戰士們開開小灶,讓炊事班加餐,再就是給傢裡人買東西。
既然大傢都說這百雀羚的雪花膏好用,再貴他也舍得。
“不過我媳婦兒喜歡不那麼厚的,說是悶臉上難受。還有,她不喜歡香味太重的,要是有清淡的香味就最好瞭。”
售貨員覺得這軍人的媳婦兒想法不對勁,這年頭誰還能嫌香味重的啊?淡瞭不就等於白抹臉上瞭嗎?
不過別人的錢,想買什麼買什麼,她隻能拿出另一款百雀羚的雪花膏,“那這款就是,畢竟清,擦臉上沒那麼厚,味道也淡淡的。”
聽到這個形容,程錚覺得就是它瞭!
“那我就買這個。”
嚯,買這麼貴的東西半點兒不帶猶豫的,售貨員給程錚裝雪花膏的時候還嘀咕,“同志,你可真挺舍得啊。”
“給我媳婦兒買的,有什麼舍不得的。”
等程錚又買瞭大前門香煙,帶著煙和雪花膏離開,那售貨員還在和旁邊的人說話,“看到沒有,當兵的好啊,工資高還大方!早知道我當年也嫁給當兵的。”
“你得瞭吧你,當時不是一眼瞅準你傢男人,那是誰都不願意相看瞭?”
被戳破心思的售貨員靦腆一笑,“那還是不一樣。”
——
順利買完東西,程錚去百貨大樓花瞭三兩糧票吃瞭三兩抱羅粉,粉細膩軟糯,粉上澆著竹筍、酸菜、豆芽以及花生米和香菜小蔥,所有佐料混合上軟糯米粉,配上鮮甜的湯底,吃得人津津有味。
一碗粉和湯全部吃完,程錚歇著去供銷社買瞭兩把京果和半斤桃酥這才準備去坐船回傢。
前往碼頭的路上,程錚路過火車站,聽見門口有人拿著大喇叭正在接知青。
“到農村去,到邊疆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①”
“崇尚革命,服務人民,知識青年上山下鄉。②”
這幾年,下鄉知青越來越多,從城裡的知青坐火車、卡車到達報名下鄉的縣城,再由各個公社把人接走,最後在公社被分配到各個大隊,開始漫長的知青生涯。
看來,今年這裡又來瞭一批知青。
大喇叭的聲音不小,引起火車站周圍不少人註意,一個個知青扛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魚貫而出,這是剛從城裡來的,看著光鮮亮麗,有的還穿著上好佈料做的衣裳,一個補丁沒有。
程錚餘光瞥過,沒太在意,徑直往碼頭趕路。
下午,隻有一般渡船回海島上,和程錚以及一些外出軍人軍屬同行的便是一群今天剛到的知青。
其他知青被各個公社接走,而海島上的公社也如約而至一批知青。
軍人和軍屬們對於坐船上島已經習以為常,要麼互相說說話,要麼看看外頭海景,可這幫知青初來乍到覺得格外新鮮。
不少人是從內陸來的,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大海,忍不住激動起來。
“哇,這海真漂亮啊。”
“裡頭是不是有很多魚啊?我們能撈嗎?”
川流公社來接人的幹部板著臉,看著這群嬌滴滴的知青就頭疼,“不能撈,海裡的東西也是公傢的,誰撈瞭就是撈集體油水啊。”
哪個公社都不喜歡接收知青,一個個從城裡來,嬌生慣養力氣小,通通比不上鄉下人,幹活費勁,做事情更慢,還得白吃飯,分社員們的口糧。因此,哪怕島上的人其實能悄摸下海摸摸魚撿些海鮮,公社幹部還是得給這些新來的知青一個下馬威。
“啊?好吧。”
“那也太沒意思瞭。”
幾個女知青坐在一起,大傢都是從天南海北來的,來之前互不認識,可坐瞭一路火車也親近不少,想著以後要一直生活在一起,更是有心處好關系。
嘰裡呱啦說上一通話,便有知青和身邊的軍人軍屬交流起來,打聽著海島上的情況,問起這裡的生活。
問著問著,便有人註意到瞭坐在角落的程錚。
程錚人高高大大,長得又俊朗,很難不引人註目,有膽子大的女知青主動開口,“軍人同志,你是那海島上的軍人啊?”
“是。”程錚恢復往日的嚴肅,直接回答。
“那這海島上過得怎麼樣啊?吃得多嗎?我聽說這裡很難吃到豬肉,很多都是魚肉還有一些海裡的玩意兒。”女知青越看程錚越激動,這是她見過最俊的男人,再加上還是個軍人,不知道結婚沒有,要是沒結婚...
“問問你們公社的幹部吧,公社的情況我不清楚。”說罷,便將臉轉向另一邊,身上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場。
“哦,好吧。”
“巧玲,你一點兒不關心島上的事兒啊?”所有人正熱火朝天打聽情況,唯有一個女知青沉悶著,沒怎麼開口。
“啊?”薛巧玲搖搖頭,看著斯斯文文的,有些內向,“來都來瞭,什麼樣也沒差。”
“你倒是看得開。”
不僅女知青,船上四個男知青同樣激動,甚至想哥倆好的和身邊幾個軍人套近乎,不過沒人往程錚跟前湊,大傢都覺得程錚有些威嚴,不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