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擎天。
白晨風接到康辰軼的電話後,就一直在猶豫,要不要現在就告訴林空空,紀忠良涉嫌洗黑錢的案子,將會在後天上午,在A市法院開庭審理。
產檢那天醫生說的話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她現在很虛弱又懷著雙胎,不能急躁,要好好靜養,必要時還要臥床休息。可是,他也記得,他抱她回去的路上,她說讓他答應她,什麼事都要第一時間告訴她,不要對她隱瞞,她不怕殘忍,隻怕糊裡糊塗的活著。
如果告訴她這個消息,她勢必要親自去A市,路途遙遠,他怎麼放心她一個人去?可他又實在不想見紀忠良,他怕自己見瞭他,控制不住的還是想要殺瞭他。一入牢籠,或鬥毆、或生病、或意外……怎麼讓他死,都不廢吹灰之力。
可怎麼能讓他死?紀忠良死瞭,她就徹底變成孤兒,她會難過,他又怎麼舍得她難過?
靠瞭椅子,修長的手指揉捏著自己的鼻梁,正是煩躁不安的時候,秦傑推門而入。
“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什麼事?”
秦傑猶豫瞭一會兒才說:“晴空快要過生日瞭,紀師妹應該會去吧!”
“沒聽她提起。”
“那你回去給我問問。”
白晨風睨瞭他一眼,“別人過生日,你要去便去,婆婆媽媽的做什麼?”
秦傑兩手反復的搓瞭搓,這是他糾結不安時常有的動作,“你知道……我……我……”
“你什麼你?”
“她的身孕在醫學上說已經差不多八個月,快生產瞭,我有些不想去,又怕她多想,影響瞭安胎的心情。所以,我想讓紀師妹幫我替她帶份禮物。”秦傑認命的閉眼,一口氣把心裡的想法說瞭出來。
白晨風是極不喜歡他現在這副樣子,明明很果斷的一個人,一遇到許晴空,就好像“爛泥扶不上墻”一般。出口諷刺:“虧你在S市還算個人物,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唯唯諾諾瞭?送個禮物都不敢親自去?”
“我不想看見她現在的樣子,知道她過的好就足夠瞭。”
“你不想看見人傢夫妻情深,就幹脆忘瞭她,以後她的事,不要再插手!”
秦傑一聽急瞭,“那怎麼行?”
“這件事我和你說過已經不止一次瞭,你傢老爺子上次押你去相親,結果怎麼樣?可有一點滿意?”
秦傑一聽這話,登時黑瞭臉,“不滿意!驕縱任性的富傢千金,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花瓶。”
“據我所知,你傢老爺子可不隻給你相瞭一個。”
“很多個,都能組成一個加強連瞭。”
“那就沒有一個能入得瞭你的眼?”
“沒有,沒有!一水的蛇精臉、尖下巴,看得我……”
白晨風聞言挑瞭挑眉頭,總結:“我看你除瞭許晴空看誰都是蛇精臉。”
“拜托!老板,你看看我……我容易麼?你能不能有點兒同情心,別擠兌我。”
“那你說你最近怎麼總往酒吧跑?工作都有懈怠,我看你是又要開始夜夜笙歌瞭。”
秦傑擺瞭擺手,解釋:“沒有!我去酒吧隻是喝酒看節目,絕對沒勾搭妹子!”
“呦!什麼節目是你沒見過的?”
“你還別說,這個表演節目的還真有些特別。”
“說來聽聽。”
“你知道酒吧那種地方,能唱能跳的屢見不鮮,看來看去也沒什麼新鮮的。可這個人就安安靜靜的唱歌,唱的是民謠,一點兒不媚俗,不浮誇,簡直就是一股清流。”
白晨風鄙視的睨瞭他一眼,不置可否的說:“女人吧!”
“對,女人。”
“美人?”
“不清楚,估計不是吧!”
“我看你是老毛病又犯瞭。”
秦傑後知後覺,才恍悟他的意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說自己是小人呢?”
“我說我難道就不能是去聽聽曲兒,一定就得是奔肉去的?”
白晨風冷笑一聲,“呵……你說你是去聽曲兒,也得有人信才好。”
“我……我就是去聽曲兒的,那人把自己圍瞭個嚴嚴實實,不要說臉瞭,頭發都沒看到一根……”
“那這麼說真是吊足瞭秦少爺的胃口。”
“我覺得這樣反而挺好,萬一是個大麻子看瞭嚇人。”
“保不齊是個大嬸兒!”
秦傑覺得自己真的沒法和他交談,這人嘴巴太毒,扯瞭半天才發現,自己被他帶跑瞭,主要任務還沒完成。
“喂!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自己找紀師妹去瞭,好歹也是校友,舉手之勞她應該不會推辭。”
白晨風清俊的眉蹙瞭起來,手輕輕敲擊著桌面。
“不要去打擾她,她需要靜心養胎,得少參加活動。”
秦傑一看他的表情知道是捏住他的七寸瞭,得意的正在椅子上半仰瞭身子,舒展筋骨。聽聞他的話,身子一僵,直接從椅子上掉瞭下來,摔得那叫一個醜。
向來冷淡且不茍言笑的白晨風看瞭,都忍不住笑瞭,調侃:“你這是……肢體不協調?”
秦傑氣急敗壞的起身,理瞭理衣服,威脅:“不許說出去,這事兒不能讓外人知道。”
“我哪裡像元朗和你,有長舌婦的行徑,你說你當初為瞭追到許晴空……”
“住口!黑歷史不要提!”秦傑這次徹底炸毛瞭。
“嗯,黑歷史是不能提,會把你埋沒。”
秦傑長出口氣,“我說你速度怎麼這麼快?紀師妹怎麼就有孕瞭?”
白晨風挑瞭挑眉頭,理所應當的說:“快麼?我是不想這麼快的,誰知道她就有瞭……”
“行瞭行瞭,你別得瞭便宜還賣乖,嘴上這樣說,心裡都樂開花瞭吧!”
“你以為誰都像你?我有她就夠瞭,哪裡需要孩子,一來還是兩個。”
秦傑對他的往事不是特別清楚,但也略知一二,知道他是忍受瞭非人折磨長大的,不想要孩子也是正常。
上前拍瞭拍他的肩:“我覺得生出來你就喜歡瞭,愛屋及烏。”想瞭想又有些不可置信的問:“你剛說什麼?兩個?”
“嗯,兩個。”
“我說你是不是有點兒太無恥瞭?你這還沒把人娶進門,就懷瞭孕,一懷還懷兩個。你說!你讓我這樣的單身人士,如何安放?”
白晨風毫不留情的打擊他:“那也是你自找的。”
秦傑難得的不反駁,神情淡淡的說:“年少輕狂!犯瞭許多錯。”
“我這也有件事,正在猶豫。”
秦傑一聽,神情亮瞭,“哦?還有你決斷不瞭的事?和紀師妹有關吧!”
“紀忠良最後的審判結果,定在後天上午,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
“她是成年人,你不能總把她當孩子,一味的護著她,不一定是對她好。”
“我怕會影響她的心情。”
“你要多給她一點信任。”
白晨風無奈嘆息,“看來也隻能這樣瞭。”
“好吧!我的問題我自己解決,不給你們添亂瞭,照顧好紀師妹。”
秦傑走後,白晨風靜靜沉思瞭一會兒,滿腦子除瞭林空空什麼都沒有,最終還是情感占據瞭上風。罷瞭罷瞭,從決定留紀忠良一條命開始,自己的選擇不就已經很明顯瞭麼?何苦又要在這個時候,糾結煩亂。
想通瞭,心裡也舒坦些瞭,吩咐助理替他和林空空訂瞭明天去A市的機票,不管怎樣,即使要面對紀忠良,他也要陪她一起。
白晨風看看手表,公司沒什麼重要的事,她還等在傢裡,還是回傢吧!穿好外套出門,外面竟飄起瞭輕雪,這該是S市這個冬季的最後一場雪瞭。
快要過春節瞭,天氣逐漸轉暖,乍暖還寒的時候,是存不住雪的。潔白的雪花在空中翩翩起舞,純潔又夢幻。落到地上時,隨之融化,隻餘瞭一地泥濘。大自然孕育出的至純之物,落入世間的一刻便被世俗所染,變得污濁不堪。
冷清如白晨風看瞭這般景象,也不由生出幾分感慨,人世間最純潔的是人心,最骯臟的亦是人心。心,本身沒有好壞之分,好與不好全在自己的選擇,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一向井然有序的他,忽然想任性一回,想在風雪裡獨自走走,就沒去開車,而是一個人撐瞭把傘,緩緩而行。
他身姿筆直,背影清肅,安然徐行間仿若九天上的謫仙人。五官佳絕,面容清冷,一雙墨玉般清冽的瞳,比這漫天素雪還要寒冷幾分。
他本就風采絕世,這一刻,周圍的一切都變成瞭他的背景,隻餘一人獨自行走在詩一樣的場景裡,讓過往行人心馳神往。
手機振動起來,他低頭看瞭看來電顯示,淺莞,接通電話。
“小白,你什麼時候回來?”電話那頭林空空的聲音有些怏怏的。
白晨風聽瞭蹙眉,關切的問:“這就回去,怎麼瞭?”
“嗯……那你回來的時候記得買卷透明膠帶。”
“你要那東西做什麼?”
“沒什麼大事,你買回來就知道瞭。”
“那你要哪種?那個有好多規格的。”
“就要最細最小的那種,咱們上學時用過的。”
白晨風瞭然的點頭,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