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空對左青雲給她的贊揚,絲毫不見得意,隻不置可否地說:“你我非親非故,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你巴巴跑到我跟前來說這些,我考慮你有目的,不是人之常情嗎?”
左青雲淺笑:“原來竟是我暴露瞭自己,可就算是暴露瞭,又能怎樣?”
“我是不能把你怎樣,但你太急於求成,底牌拋得太快,往往就代表對方已經沒有瞭別的對策。”
“隻這一條就可以讓你完全對他失望,我自然不需要別的對策。”
“你想讓我精神失控,想激怒我,然後讓我幫你完成你的目的,恐怕……要讓你失望瞭。”
“我不信你一點都不在意這些。”左青雲語氣篤定。
“我在意或是不在意,都與你無關。你隻要記住,我不想卷進仇恨裡,更不想做仇恨的犧牲品!”
“呵……你本來就在這個漩渦裡,又怎能把自己撇的一幹二凈?”
“我不曾被仇恨蒙蔽眼睛,我是我,我父親是我父親,如今我隻想和他好好生活,一起等著孩子出生。所以,左小姐,你還是省省吧,你的話我不會信的。”
左青雲現在也不確定,林空空到底是真的不信,還是隻是嘴上說說而已。她表現得太平靜、太坦然、太淡定瞭,這讓她完全捉摸不透。
成與不成,也隻能試一試瞭。她不相信,真有人能忍受自己被心愛之人利用,做的還是傷害自己親人的事。
“你真單純,你把自己和紀傢分得清楚,恐怕他卻沒有把你們分開,他利用你脅迫你父親就范……”
林空空隻覺得自己腦袋裡轟鳴一聲,左青雲剩下的話她已經聽不見,耳邊一直重復的就是她的那句:“利用你脅迫你父親就范……”
那件事是他做的,那個脅迫父親的人是他指派的,那把壓進她頸間的匕首,也是他授意的。
他讓父親失去一切也就罷瞭,還將他送進瞭監牢裡,讓曾經風雲叱吒的人,變成瞭個不折不扣的犯人。
沒有自由,沒有尊嚴,沒有人權,她甚至不知道,已經風燭殘年的他,還能不能熬到可以出獄的那天……
這一切都是小白做的?小白,她的小白,她腹中孩子的父親,她愛瞭十年的男人,期待瞭十年的愛情,盼望瞭十年的奇跡。
不會的,不會的……她不相信……
她瞪著清凌凌的眼睛看著左青雲,看著她的笑在她眼前扭曲,變得猙獰,變得殘忍。她覺得這個女人很邪惡,就像是惡魔一樣,把她的世界一下子陷入黑暗。
她忽然很冷,好像世界一下子進入瞭隆冬,空氣裡都是刺骨的寒意……
她一直很清楚,父親最大的仇人就是小白,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綁架她的那個人會是小白授意的。
因為,這十年的光陰,他的細心呵護,她確定他對自己是真心的。她也確定,那天那個人不僅僅是想恐嚇父親,而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那把劃破她脖子的匕首,讓她深刻的體驗到死亡離自己最近的感覺,甚至比每次心臟病發還要清晰。
腦海中,他的面容清晰,那雙她愛極瞭的眼眸如蘇醒的冰川,簡單、閃爍、光影斑駁。
肚子裡的小生命似乎感受到母親心情的變化,開始不安起來。林空空瞬間清醒,伸手輕撫上自己隆起的腹部,淡淡安撫著他們。
他們是未婚夫妻,還將擁有兩個可愛的孩子。她是一個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明天的人,活著的每一天都是蒼天格外恩賜。她不相信小白會那麼對她,永遠都不會相信。
她低頭,心裡一陣自責。自己怎能憑借外人幾句話就懷疑他,這待他何其不公?輕輕甩瞭甩頭,讓自己清醒一些。
她和小白之間的事,隻有他們才有資格參與,任何人於他們來說都是外人,不可以摻雜其中,更不能受旁人挑唆。
“你喜歡他……是嗎?”
林空空開門見山地問,左青雲沒有底線,那她又何必對他客氣?她決定要拆穿她,讓她空歡喜一場。
“對,我喜歡他,一點都不比你喜歡的少。”
左青雲坦率的回,絲毫不想隱瞞。因為她覺得,喜歡一個人是光明正大的,尤其是那人尚未成婚,更沒有隱瞞的必要。
林空空淺淺的笑瞭,語氣已不復之前的溫柔,隱隱的滲進一些疏離,甚至是敵意:“那你是來行反間計的。”
“我隻是來闡述事實,我喜歡他是真的,他利用你脅迫你父親就范也是真的。”左青雲說得坦坦蕩蕩,給自己的邪惡找瞭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也許當很多人遭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會怒不可遏,因為對方的無恥,可林空空卻一點兒都不生氣。
這一生,能讓她生氣、讓她使小性子的人,從始至終,也就隻有白晨風一個。
在她的世界裡,除白晨風之外的所有人,都被她簡單的規劃成瞭善意和惡意兩種。而左青雲無疑已經被她,劃分到瞭惡意的陣營裡。
在惡意的陣營裡隻有她的敵人,而面對他們的時候,她能做的就是不讓自己示弱。不管多難受,多受打擊,她都應該更堅強的面對。
“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她絕對不會做。
“你這麼做無非就是希望我和他反目,然後,你就能輕易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兵不血刃,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左青雲一直以為,這個外表看似柔弱安靜的女子,即便是有些小聰明,卻也絕對不會犀利如斯。
如此的針鋒相對,不是她的性格。她應該是那種綿裡藏針,傷人於無形,表面永遠與世無爭,像純凈水一般的人。
“你不是相信我,你是應該相信我說的話。”
“原來……你是來誅心的。”
“隨你怎麼想。”
“我沒有相信你的理由,因為你這個人完全不可信。我勸你還是回去好好工作,如果我把你今天的話,告訴你們白總,你說……他會怎麼處置你?”
林空空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原本纖細柔弱的人,卻給左青雲一種無形的壓迫。
“他大不瞭就是解雇我,工作這種事情,換換也未嘗不是好事。而你呢?你自己有沒有勇氣去問他?”左青雲有些咄咄逼人,她停頓瞭一會兒,看林空空依然沒有反應,又接著說:“你不敢問,因為你知道……我說的極有可能是真的。”
林空空看著眼前完美精致的一張臉,能想到的就隻有美女毒蛇,那種無骨軟滑,給人毛骨悚然,又惡心到極致感覺的動物。此時對她已經不僅僅是沒有好感,而是心生厭惡。
她性格和善,素來不喜歡斤斤計較,旁人對她好,她便加倍對人好,旁人討厭她、詆毀她,她便置之不理。如此厭惡一個人,是在她人生中非常少有的經歷。
“左小姐,你這麼會揣摩他人的心思,真的好麼?過慧易夭……”
左青雲笑:“我是該謝謝你誇我聰慧,還是該記恨你……咒我早死?”
“我隻是在提醒你,還是不要那麼咄咄逼人的好。畢竟,這個社會還是講究團體,沒有人是完全獨立的。你為瞭達到自己的目的,不計較對別人的傷害,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你說,咒你早死的人……會不會越來越多?”
“那個不在我的控制范圍,我隻知道這個社會,本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我不信鬼神,隻知道想要活下去,或是想要活得好一些,就隻能吃掉其他人。這不是因為我黑暗,而是,人的天性使然。”
這是林空空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女人,在她的印象裡,女人總是溫和、優雅、美麗的。而左青雲恰恰相反,她說出的每句話,都是喜歡追逐權力,勾心鬥角,踩踏別人的。
人喜歡追逐權力,喜歡追求更好,這並沒有什麼錯。隻是,人畢竟是有情感的,和動物不一樣,總要有底線,有人格。
“我也不信鬼神,但是心中總有一絲敬畏,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做什麼事的時候,還是問問天,問問良心。”
“既然你對我這麼敵視,完全不信我說的話,那我就提供給你一個有用的信息,你空閑的時候不如去見見白朗,我想一切問題就會清晰明瞭。”
林空空蹙眉:“白朗?白婷的哥哥?”
“對,就是他。”
“好吧!你想傳達的事情已經告訴我瞭,現在請你從我眼前消失。”
左青雲優雅的整理瞭衣衫,看著林空空似笑非笑地說:“知道你是有氣沒處撒,我還是趕緊消失吧!”
林空空看著左青雲,她的眉毛有些略上挑,看起來精明能幹又霸氣十足。前一刻,還是那樣一個角色,這一刻卻笑得輕松又明艷。真真是變臉比變天都快。
她實在不想和她多說,更不想再多看她一眼。逡巡瞭一圈兒,看看周圍的東西,本來是要買一些嬰兒用品的,此時被左青雲一攪和,卻是一點心思都沒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