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裙前面革帶上怎麼繡的是‘東方朔偷桃’!”敏妃的玉指一點香色的緙絲面料,語氣中已有慍怒。
奶媽驚得身子一顫,忙解釋說:“這是公主親自到禦繡局傳的話,說是這是今年時興樣子。還說……還說,這是您的命令。”
沒想到郢雪還敢假傳自己的話!敏妃豆蔻色的指甲狠狠劃過緙絲上東方朔的臉,發出輕微“紗紗”聲,她嘴角繃得緊緊的,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相傳漢武帝壽辰之日,宮殿前一隻黑鳥從天而降,武帝不知其名。東方朔回答說:“此為西王母的坐騎‘青鸞’,王母即將前來為帝祝壽。”
果然,西王母攜仙桃飄然而至,將其獻與武帝。帝食後欲留核種植。西王母言:“此桃三千年一生實,中原地薄,種之不生。”
又指著東方朔道:“他曾三次偷食我的仙桃。”因而,才有東方朔偷桃之說,這個典故常指福壽雙全,確是佳意,但是放在一個八歲小姑娘的裙子前面總顯得不倫不類。
“去,把公主請過來!”敏妃對站在身邊的矜新宮掌事太監南浦說。
很快南浦就來回話,公主不在房裡,去百獸苑玩瞭。
“現在不是用膳的時間嗎?怎能出去亂跑!”敏妃氣得一拍桌子。
“公主說她吃不瞭素油做的菜,現在隻吃點心和果子。”南浦在一旁老老實實地回答。
“她說不吃就不吃嗎?那些宮女可是死人,眼睜睜地看公主出去嗎?”敏妃拿著絳紫色銀線繡湯鵝戲蓮紋的羅帕輕撫著胸口,氣得聲音發顫。
“公主從絡緯局要來一盒毛毛蟲,趁人不註意塞到宮女的衣領裡,袖子裡,腰帶裡,嚇得宮女們哇哇大叫,公主趁亂溜瞭出去。”
“什麼?”敏妃一聽說毛毛蟲,立刻起瞭一身雞皮疙瘩。她忙對左右揮瞭揮手:“快把正殿的宮門給關上,別讓那些蟲子爬進來!”
接著,敏妃用手托著額頭一臉苦笑:“真不是親生啊,這般頑劣!旋波小時候,怎麼會有這種情況!實在帶不瞭,本宮便回瞭皇上去,讓他另請高明。”
見淑妃動瞭真氣,南浦趕緊上前跪下給娘娘揉起瞭腿:“娘娘,**歲正進淘氣的年紀,況且公主從小就活潑好動。當初您不是就喜歡她這點,才向皇上要瞭過來嗎?”
敏妃聽他提起往事,唇角輕揚:“若知道郢雪如今是這個樣子,當初便是皇上求本宮,本宮都不會攬下這個苦差事。讓她隨瞭辰妃去,天天關在重鸞宮裡敲個木魚念經,看她還鬧不鬧!”
南浦在旁細瞧著敏妃的臉色有所還轉,趕緊說:“公主已然出去玩瞭,娘娘也別擔心瞭,用些膳罷。”
一聽到用膳,敏妃臉上一絲笑意隨即煙消雲散:“每天都是素菜葉子,本宮現在聞到這個味兒,腹裡都反酸,快點撤瞭罷。別讓本宮看見!”
南浦聽瞭這話,眉頭一擰,張瞭下嘴,欲言又止。
敏妃立即察覺瞭出來,低聲說:“有話就說,別在本宮面前吞吞吐吐!”
南浦看殿裡並無外人,便湊到敏妃跟前說:“回娘娘,老奴打聽到,立冬時毬院百戲會上請的是西市夜場雜耍班子。”
隻這一句,就讓敏妃的眼睛微微睜大瞭些。她沉默瞭一下,冷笑著說“辰妃呀辰妃,這麼多年終於讓本宮等到瞭這一天。”
“她不是想玩點新鮮的,本宮便幫她一把,讓她終身難忘!”她扭頭盯著南浦說:“你既然提瞭這件事,必定已有主意,快點說出來!”
南浦啞然一笑:“娘娘,老奴聽說西市的夜場雜耍班子裡有一個‘蟲教頭’最受歡迎。此人擅養百蟲。縱然是隆冬時節,蝴蝶蜻蜓和鳴蟬,他都能變出來!”
“這有什麼用?絡緯局不也能辦到嗎?”敏妃聽到這裡眉頭微微一皺。
“娘娘,請聽老奴說。”南浦的口氣還是不緊不慢的,“這個‘蟲教頭’最受歡迎的是‘螳螂獻花’。”
“他可以訓練螳螂用臂上大刀切下花朵,送到觀者手上。觀者姿容越美,螳螂送的花越多,因人人都想看自己美不美,所以這個段子便是西市最火的節目。”
“老奴聽說這個‘蟲教頭’也要隨雜耍班子入宮,便找機會接近他。一來二去,套出些話來。此人說他的手藝是祖上傳下來的,以前幫人消過災,受到瞭江湖中人的追殺,所以逃入坊間。”
“老奴便問他是如何替人消災的?他說,他訓練的螳螂不僅能表演,還能殺人!”
敏妃聽到這裡,身子微微前傾,緊盯著南浦,期待他快點說出下面的話。
娘娘的心思,南浦怎會不知?他趕緊說:“他用獨特的藥酒喂養螳螂幼蟲,可讓其腹中生出一種如絲線一般的毒蟲。”
“待到螳螂成蟲後,每次一揮臂,嘴裡就要吐出一條這樣的毒蟲。此蟲最怕見光,最喜溫暖,所以見到人的皮膚就鉆,而且鉆入時,當事人不痛不癢,毫無察覺。”
“那鉆入之後呢?”敏妃想像著南浦所說的情景,隻覺得後脊背發涼。
“鉆入之後,此蟲便會在寄主的身上到處遊走,最後停在腦部安傢……所以,受此蟲侵害之人,最後都成為癡呆憨傻!”
“好毒的蟲子!”敏妃倒吸一口涼氣,身體微微抖瞭一下。但很快,她臉上便有瞭一絲暢快的笑意:“用在辰妃身上正好!她得瞭這麼多年寵,也該有這個下場!”
南浦也陪著笑說:“‘蟲教頭’說,他傢祖傳的這個法子還是和南面會下蠱的苗人所學,百試不爽。老奴以重金相誘,他已答應為娘娘您效命。”
“待到毬院表演時,利用‘螳螂獻花’這一折,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毒蟲送到辰妃體內……”
“慢著!”敏妃忽然一揚手,南浦馬上停瞭嘴,不解地看著她。
“不光是辰妃,那個斂妃也一並除瞭!以皇上對她的心意,再加上她的血統,以後無論如何都是個禍患!”
南浦點瞭點頭,猶豫瞭一下說:“那皇後……”
敏妃目光陰冷地說:“這個不急,還不到時候!”
“是。”南浦應著。“隻是那個‘蟲教頭’有個請求,長瞭毒蟲的螳螂不能見光,需要放在兩個牛皮袋囊裡送進來。可毬院重重關卡把守細致嚴格,這種牛皮袋囊怕是通過不瞭檢查。”
“所以他請我們暗中幫忙,把兩個袋囊先送進去,他進瞭毬院後自然可以取到。”
淑妃眼中掠過一絲不解:“幾隻小螳螂為什麼要放在那麼大的袋囊裡?”
不過她隨即釋然地說:“罷瞭,隻要他能為本宮辦好這件事,其他都不重要。南浦,你便幫他這個忙。本宮就等著幾天之後看場好戲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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