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趙元都沒有再去淇奧殿,並不是他真怕瞭言官的口水與口氣,而是確有嚴峻形勢擺在眼前。
南疆需要糧草支援,二十萬大軍回鄉需要撥銀子,但是因為連年征戰,國庫又很空虛。戶部尚書寫來奏折,其中說道,經過估算,糧草與士兵的安撫費用大約是三千萬兩白銀,而今國庫空虛,隻能拿出二千萬兩,其他還需另辟途徑獲得。
這時有官員提議,可增加春稅,趙元沒有同意。
又有官員提議,可酌減後宮用度開支,趙元聽後搖瞭搖頭:“本朝後宮嬪妃本就不多,況且皆非奢靡浪費之人,不必酌減。”
見眾官沒有什麼得力之法,趙元把程可信叫到跟前問:“先帝在位時,曾在臨安圈地一百頃建造夏宮,如今建得怎樣瞭?”
程可信稟道:“已打好地基,挖好深池。”
趙元斬釘截鐵地說:“夏宮先停瞭,其中所需銀兩都交於國庫。還有就是朕的地宮建造,也停瞭吧。這兩項大工程一停定能節省不少開支。”
程可信讓侄子督辦夏宮建造,讓門生管理地宮事宜,這一停建他心裡自然是不願意,但皇帝發話瞭,隻得照辦。
散瞭朝,趙元想起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允央瞭,於是支開瞭侍衛,自己信步來到瞭淇奧宮。
此時,夜已深瞭。允央用過晚膳,換上瞭牙黃色折枝花鳥紋暗花緞夾衣,領邊與袖口用滾針絲線繡著湖藍的立水紋,頭上珠翠已悉數卸去,發際邊隻斜斜插著一支青玉縷空梳。
她靠在美人塌上,正在看書。沒想到趙元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自己眼前,一時間就覺得心裡又驚又喜。
自然這一晚,趙元還是留在瞭淇奧宮。
夜半時分,趙元躺在禦塌之上毫無睡意。允央在他懷裡醒來,見他睜著眼睛,一直在苦苦思索。
允央伸手輕輕撫摸著他長長的鬢角,見他整夜都似憂心忡忡,心裡卻也十分心疼。便道:“皇上,臣妾給你講個故事可好。”
趙元看瞭她一眼,輕輕捏瞭捏她的肩膀,卻也沒說話。
允央笑嘻嘻地看瞭他一眼,開始講起瞭故事。
唐代的時候,有一位名士叫蕭穎士。有一次他去靈昌遊玩,來到胙縣以南二十裡的地方。當時天色已經很晚,蕭穎士遇到一位二十四五歲的妙齡少婦,身穿紅衫綠裙,騎著一頭毛驢。
這位少婦對蕭穎士說:“我傢住在順道往南走二十裡的地方。現在天色已晚,我一個人走路很害怕,願意隨您一塊兒走搭個伴好嗎?”
蕭穎士看看女子問:“你姓什麼?”
女子回答說:“我姓胡。”
蕭穎士聽人們說此處常有野狐貍,變成美艷女子,在天傍黑時迷惑人。蕭穎士疑心眼前的這位妙齡少婦就是野狐貍精變的,於是罵道:“該死的野狐精,你竟敢媚惑我蕭穎士?”說完還朝這個女子吐瞭三口口水,打馬頭也不回地向南疾馳而去。
蕭穎士騎馬來到一傢客棧,住店後準備脫衣歇息時,從窗戶看到路上遇見的那位少婦牽驢從大門進到院子裡。
店裡的老主人出屋問道:“為什麼違禁夜行?”少婦回答說:“犯禁還算罷瞭。剛才在路上遇著一個被瘋狗咬瞭的人,把女兒我叫成狐貍,還吐瞭我一身口水。”
趙元聽完這個故事,嘴角淡淡一笑。
允央沒覺得自己講的笑話很冷,隻是看到趙元面上已有笑意,興致勃勃地說:“臣妾再給您講一個。”
蕭穎士是南朝鄱陽王蕭恢的七世孫。一次他外出住在陳留的客店。他正在吃飯中間,忽然看見一個老頭兒,須鬢雪白,來到近前,看瞭蕭穎士很長時間,發出輕微的嘆息聲,好象和蕭穎士相識。蕭穎士不知他是什麼意思,於是起身拱手相問。老人說:“我看公子的身形相貌,有些像一個人,不覺悲傷罷瞭。”蕭穎士問他象什麼人。老人說:“公子象鄱陽王。”蕭穎士於是驚訝地問老人說:“鄱陽王就是我的八代祖先,你為什麼會認識他?”
老人哭泣著說:“我姓左,過去是鄱陽王書佐,備受寵信,各方面都蒙受禮遇。遭李明之難,我就逃走瞭。茍且偷生,免除瞭禍患,就進入深山修行道術。終於獲得出世。方才看見公子感到吃驚,竟不知是鄱陽王的子孫。”
於是他們相對而泣。蕭穎士對他很恭敬,但也感到詫異。便他的年齡,竟然三百二十七歲瞭。
講到這,允央道:“皇上知道後來如何瞭?”
趙元輕描淡寫地說:“神鬼怪談還有後來嗎?”
允央故弄玄虛地眨眨眼道:“非也。一年之後蕭穎士來到瞭江北的盱眙縣,盱眙縣的縣令久聞蕭穎士的大名邀請他到縣府一敘。”
兩個人坐在那裡正談著,有官吏前來報告說抓住幾個盜墓賊,縣令吩咐將賊人帶上。幾個五花大綁的疑犯被押到,蕭穎士一瞅其中有一個人臉熟,正是去年見到的那位白發老人。
當初被蕭穎士認定為非神即仙的人怎麼成瞭盜墓賊?於是他將去年在客棧發生的奇遇原原本本的告訴瞭縣令。
盱眙縣的縣令說這個問題很好解決,將這人拉下去棍棒伺侯。沒過多久負責審訊的官吏就來回報說,那個賊人全都招瞭。
原來這個老頭是個盜墓老手,一年多前他帶人盜掘瞭鄱陽王的墓塚,進入墓塚打開石棺後,見死者的屍體栩栩如生,留下瞭深刻的印象。在客棧看到蕭穎士就覺得很像墓中那個人,得知他也姓蕭,就斷定對方就是蕭恢的後代,所以編瞭通話去逗他。
趙元撫摸著她的肩膀說:“所以你就是白胡子老頭編瞭話來逗朕羅?”
允央往他懷裡靠瞭靠:“臣妾不敢,臣妾隻是看到皇上為國憂心,心中不忍,想方設法讓您開心一下嘛!”
趙元心裡有個念頭一閃:“這個故事用的是不是偷梁換柱之法?”一想到心中所擔憂的事,登時茅塞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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