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宴會就在這種樂融融,又有些淡淡詭異的氣氛中結束瞭。
眾賓客散去之後,按照漢陽宮裡的習慣,趙元要在歡宴結束後,將宮裡的幾位妃嬪移到偏殿的暖閣裡,給各位妃嬪發春禮。
允央見趙元的臉上雖然一直都帶著若有似無的笑容,但是步伐卻是比往日要沉重瞭許多,似是肩負著不知多少悲傷。
不知為何,允央心頭一緊,暗自擔心起來:“從未見過皇上這般隱忍,就算是當時知道南疆諸國叛亂時也未曾見到他如此揪心,可見今天之事要比南疆叛亂還要嚴重。”
“是什麼事呢?”允央元極力控制著情緒,裝作若無其事地與皇後,辰妃說著話,心裡想:“皇上強撐著不想被別人緒變化,大約隻為瞭兩個目的,一個是希望後宮安定,不想讓這些妃嬪陷入無謂的恐懼當中,畢竟這都是些弱質女流。”
“除瞭榮妃,其他人都與朝堂少有聯絡,她們就算知道瞭什麼,也隻能操些無用的閑心,落些不痛不癢的眼淚,除此之外,什麼忙都幫不上,與其這樣,還不如讓她們什麼都不知道,繼續在深宮之中過著富足安逸的生活。”
“另外一個目的,就是不讓身邊的人,朝堂之上的人知道趙元慌瞭神。因為趙元已經感覺到朝堂之上,甚至是身邊被安插瞭不能信任的人,這種情況才是最容易出危險的。”
相對於允央的惴惴不安,榮妃顯然要松瞭一口氣。本以為今天自己已無生機,卻沒有想到,劉福全進來傳瞭幾句話,皇上的心情大悅,連話都沒讓路勇說完,就打發他下去瞭。
不僅如此,皇上似乎連之前的事都忘記瞭,隻顧和皇親國戚推杯換盞,說笑寒暄,隻想開開心心地過一個年,對於其他似乎都不在意瞭。
榮妃本來已無血色的臉,漸漸恢復瞭紅潤,她長籲瞭一口氣,心裡念瞭幾遍“佛祖保佑”。她元坐在紫檀描金山水羅漢床上,盤著腿,手裡拿著幾個蜜餞,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皇後敏妃說著話。
敏妃正用一塊藕粉色繡水仙花輕容紗帕子捧瞭十幾粒去瞭皮的松子,遞到趙元面前,說瞭一句什麼。趙元垂眸應瞭一聲,接過松子,挑瞭一粒放在嘴裡。
敏妃見瞭,笑得更加嫵媚瞭些,引得她頭上的金點翠鳥籠步搖在宮燈下亂顫,一片流光碎玉,耀人雙目。趙元會,很自然地抬手為敏妃緊瞭緊頭上的簪子。
因為之前路勇自己登上五色封土臺的事,雖然趙元沒追究的意思,但榮妃也明白自己今天千萬不能太過惹眼,所以此時隻能立在暖閣的一角,冷冷地前的一幕。
“笑吧,趁著還有機會。若是讓我緩過勁來,我必定不會讓漢陽宮這樣烏煙瘴氣,亂七八糟。待到我寵冠漢陽宮之後,元日之夜的暖閣,就隻許存在皇上與我兩個人,再不會出現這麼多礙眼又鄙俗的人。”榮妃暗暗在心裡發著誓,雙手狠狠地揪著腰間墜下翡翠靈芝紋佩上的流蘇。
允央也在遠遠地元,隻是目光中惦記擔心的神情更多些。不知想起瞭什麼,允央忽然移開瞭目光,低下頭輕嘆瞭一聲。
“什麼事引得貴妃娘娘大過年的長籲短嘆呢?”不知何時,辰妃走到瞭允央身邊。
“呃,沒什麼,隻是感慨時光如梭,又過一年瞭。”允央掩飾地抬手攏瞭一下鬢角。
辰妃深深地央一眼,關切地說:“貴妃不必自嗟自哀,‘律回歲晚冰霜少,春到人間草木知’。隻要到瞭春光旖旎的時候,東風自會吹遍每一處庭院,您又何必計較一時呢?”
允央頷首一笑,她知道,辰妃一定以為自己元與敏妃舉止親昵,心裡不好受,故而過來安慰幾句。
雖然辰妃並沒有真的瞭解此刻她心裡的想法,但是能說出這句話,已讓允央感到非常意外,也非常感動。
“本宮並非感慨春意未濃,隻是覺得料峭輕寒,乍暖還涼,春風今夜未能如願到來。”允央說到這裡,有些無奈地搖瞭下頭。
“可能是時候未到吧。”辰妃走近瞭一步,聲音更低瞭一些:“皇上今夜的態度忽然轉變著實令人費解。但是,以皇上愛憎分明的性格,此事就算壓下去,也是暫時的。”
“皇上是不會容忍有人出現在五色封土臺上,尤其是私下暗自前去的。貴妃娘娘為瞭今夜的一舉成功,前面一定花瞭不少精神心力。您的計劃縝密,心思精巧,隻是結果差強人意,並非是哪個環節出瞭問題,可能隻是魯氏一族氣數未盡吧。”
允央知道,辰妃說確實在理,榮妃今夜本已一敗塗地,可結果卻是奇跡般地平安無事,令人費解。趙元的性格是眼睛裡不揉沙子,可是他為什麼能將這麼大的一粒沙子不動聲色就強忍瞭下來,這背後的事,恐怕更加聳人聽聞。
自己前面費心費力讓南嗣王與鴻國公進入臨華殿,又專門找匠人為榮妃打造瞭金頭面和新舞鞋,為的就是讓榮妃中的破綻,讓她覺得事事都要勝出允央一頭。
這樣一來,榮妃一定會更加自負,覺得自己在漢陽宮中已無對手,才會放下心,肆無忌憚地在元日裡登上五色封土臺。
允央一直都在說,自己的計劃並不是陷害榮妃,而是讓她把真心表露出來。若是她沒有野心,那她就不會去五色封土臺,如果她圖謀不軌,那她就一定會被耿直的路勇抓個正著,本來此事已是板上釘釘,萬無一失……誰承想結局卻是榮妃安然無恙。
允央扭頭表情復雜地妃一眼:“可能世上真有運氣這種事,隻是今天它不站在本宮這邊罷瞭。”
辰妃聽瞭,莞爾一笑:“那下回,它一定會站對位置。”
允央不置可否地蹙瞭下眉:“如果能夠預料,那便不是運氣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