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曾蘭宮,天還蒙蒙亮,幾聲忽遠忽近的喜鵲鳴叫,敲開瞭允央沉靜瞭一夜的粉鳳仙色素緞緯帳。..
允央抬手把緯帳輕輕掛在一對鴛鴦形的銀鉤之上,緊瞭緊身上的杏黃底曲水連環花卉雲錦半臂邁步往外走去。
果灰色妝花軟緞繡鞋踏在駝黃流雲邊錦花紋裁絨地毯上悄無聲息,就這樣靜悄悄地,走到瞭殿角的一張榆木長塌邊上。
繡果兒在上面四仰八叉地睡得正香。她微睜著眼,半張著嘴,呼吸均勻有力,身上的被子早被蹬到瞭一邊,睡裙也給擠到瞭膝蓋邊上,露出瞭光溜溜的小腿和腳丫子。
允央抿嘴笑瞭笑,拿出掖在衣襟邊上的帕子輕輕為她擦瞭嘴邊流出的口水,然後拽過快掉到地上的被子,給繡果兒蓋上。
果兒一時半會還醒不過來,允央索性從內室走瞭出來,回身為繡果兒把門關好。自己取瞭紅銅面盆去盛水洗漱。
曾蘭宮的熱水都是從小廚房裡取。每天早上,綺羅一起床就先到小廚房裡燒上一大鍋水,等到娘娘們起來後,由貼身侍女來取水服侍娘娘浣洗。
不過自從春色漸深之後,繡果兒就愈發貪睡瞭。允央隻道她年紀小,長身體,一般便由她去瞭,隻管睡醒為止。
還沒到小廚房,允央經過謝容華的寢殿時聽到裡面傳來說話聲。
允央轉過頭,透過鐵力木雕冰裂紋嵌雙面玉梅花蘇繡扇形窗,容華與綺羅正在小心翼翼地熨著兩件衣服。
允央認得其中一件是自己常穿的禮衣。這件衣服在允央離開淇奧宮時留在瞭那裡,沒有跟隨她一起離開。如今怎麼忽然出現在這裡?
允央大為詫異,便顧不得去小廚房瞭,直接進瞭謝容華的寢殿。
綺羅最先聽到聲響,她快步走到門口,一見是允央來瞭,忙三步並作兩步地跑瞭過來,把允央手裡的紅銅面盆給接瞭過去。
“這個繡果兒,實在是太不像話!睡過一次兩次還有情可緣,天天這麼個睡法,誰受得瞭?還讓娘娘親自去打水,若是讓劉公公,一定會狠狠地用板子打她的屁股!”
允央卻不以為然地擺擺手:“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繡果雖然愛睡,但卻從來都沒有耽誤過大事。縱然是劉福全來瞭,本宮也會當面向他解釋。”
進入正殿之後,她直奔謝容華而來,而謝容華也放下瞭手裡的針線,款款下拜道:“妾身給貴妃娘娘請安。”
允央一把扶住她道:“姐姐不必多禮。妹妹隻是路過這裡,聽到你與綺羅說著話,一時興起,不知不覺就走瞭進來一。”
謝容華側身閃到一邊:“娘娘既然想是最好,因為這裡有一件還是妹妹的禮衣。是石頭昨天夜時送過來的。由於這件禮衣長久沒穿,而且有些受潮瞭,所以本宮才在這裡給貴妃娘娘熨一熨。”
允央沖她微微一笑:“小小一件禮衣,竟然動用謝容華親自去熨燙,妹妹實不敢當。既然妹妹已到這裡,姐姐便可歇息瞭,一切由妹妹來。”
謝容華也不推脫客氣,隻是將熨衣服的小銅壺給瞭允央。
允央接過來,開始熨燙自己的禮衣。
“不得不說,”允央低頭己的禮衣道:“這件衣服不知是被誰收納整理的,一把差事放在心上。你面的折痕,橫的橫豎的豎!若不熨燙根本沒辦法穿出去。”
謝容華在旁點點頭:“是啊,這樣的活計如何能入得皇宮。”
允央聽罷,有些苦澀地說:“這些衣服都是由鋪霞來收的。想來因為本宮已不在那裡瞭,這些奴婢以為妹妹指不上,不中用瞭,就對妹妹的東西更加不上心瞭。”
對於這種人情冷暖的事,謝容華深有感觸:“哪裡都有這種鼠目寸光的人,所幸石頭對娘娘忠心耿耿,若不是他,隻怕這件衣服都取不出來。”
允央明白,以鋪霞的性格,石頭要想從她手裡取出衣服來,一定要貼瞭不少銀子。
她輕嘆瞭一聲:“石頭也是個有古道熱腸的人。不過,今日實在沒有必要非要把這件衣服帶出來,本宮穿件幹凈整齊的常服就行瞭。”
“這可不行啊,娘娘。”謝容華在旁勸道:“今天是皇後娘娘出宮巡遊的日子瞭,所妃嬪皆要到場祝賀,貴妃娘娘你怎能不隆重地出席呢?”
允央無奈地搖搖頭:“本宮現在是帶罪之身,如何能與其他妃嬪一樣花枝招展,還是簡單本份些好。”
謝容華道:“娘娘說的固然有理,但是您可想過,今天皇後走後,誰就是漢陽宮裡位份最高妃嬪?如果你不好好準備一下,那些心懷叵測的如今一光煥發,精神抖擻,她們自然不敢在您跟前放肆。”
允央點瞭點頭,手持著銅壺一邊熨燙一邊說:“也不知皇後娘娘為何這樣心急,非要趕在這會子去北疆。別這裡已是暮春,北疆可還是春寒料峭呢?晚走幾天的話,從天氣上來說更好一點。”
謝容華微微垂瞭下眼瞼道:“可不是。但是皇後說她自己出生在北疆,對那裡的氣候最為瞭解,什麼時候出發,她心裡有數。再說,以皇後娘娘說一不二的脾氣,如何能聽進別人的勸?”
允央微微搖瞭搖頭:“皇後娘娘倒也罷瞭,畢竟身份在那裡,貼身保護人多,能照顧周全。可是隊伍還有郢雪這樣的小孩子,從洛陽出發時還在春衫薄,可是往北走就要一邊加衣服,一邊喝熱茶,你說這樣艱苦的環境中,為什麼還要帶上郢雪與霓川呢?這不是給兩個孩子找罪受嗎?”
謝容華若有所思地蹙著眉心:“不知怎麼回事,姐姐總覺得這次巡遊安排得非常突然,像是倉促中決定的。皇後帶著敏妃與多位皇室成員出發,總讓人覺得醉翁之意不在酒。像是有意安排這樣的人選,至於要這麼多人幹什麼,姐姐卻著實猜不到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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