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謝容華皺著眉,用帕子捂著胸口說:“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景,心裡難受無比,隻想拽著綺羅快走,誰知綺羅緊拉著我的手說:‘娘娘,您看那個東西像不像隨紈?’我心裡一驚,就繞到她好的那半個臉旁邊去看,果然,正是這個****。”
允央本來還滿心恨意,但是聽到謝容華說到隨紈落得瞭這樣的下場,卻沒有瞭大仇得報的暢快,反而像心裡壓著幾塊巨石一樣憋悶。
謝容華細瞧著允央的表情,知道她與自己的感受是一樣的。於是嘆瞭口氣繼續說:“我認出隨紈的同時,她似乎也認出瞭我,嘴裡怪叫著,拼命往破簍子那邊躲,似是很怕我們認出她來。我看著她那樣子,當時思忖著,若是報官,將隨紈抓住,按律要被凌遲處死。她這****遭受著鞭撻之苦,不知何年何月是個頭,這與凌遲相比也好不瞭多少。權衡之下,所以就沒有去報官,妹妹你不會因為這個生姐姐的氣吧?”
允央沒有答話,曾蘭宮裡陷入瞭讓人心驚的沉默裡。
過瞭一會,允央才長長地籲瞭口氣道:“姐姐你做的沒錯。她已經那樣瞭,何必再節外生枝?再說,這件事情的幕後主使也不是她,她不過是一個被人用過又扔掉的棄子罷瞭。凌遲瞭她,扶皖再也回不來瞭。倒不如讓她品嘗自己種的惡果。所謂天道輪回,因果報應,誰又能跳得開誰,誰又能隻損人而不傷己?”
謝容華點點頭,又有些擔心地說:“姐姐隻是擔心你,別太鉆牛角尖瞭。”
允央握瞭握謝榮華的手,她指尖上還帶著涔涔的冷汗:“姐姐放心,妹妹就是再糊塗也知輕重。況且扶皖一案中主犯一直都沒有歸案,還在北疆當著逍遙自在的醇親王,更何況隨紈這種小嘍囉。她現在已經自食其果,天天承受鞭撻之苦,也算是現世報。”
謝容華見允央這麼說,心裡寬慰不少。允央要走,謝容華一直將她送到瞭宮門以外。
“妹妹是福澤深厚之人。年紀輕輕,又有皇上時時惦記,以後的好日子還長著呢!有些事情該放下還是放下吧,不要總掛在心裡,慢慢捂成瞭傷口。”謝容華這話說的情真意切。
允央明白,謝容華的意思是希望自己釋懷,與皇上相處過程中再不會心存芥蒂。
坐在轎子裡,允央一直沉默不語。繡果兒見娘娘不太高興,就把剛才捉的,藏在袖子裡的一隻蝴蝶忽然拿瞭出來,想給允央一個驚喜。
允央看著這隻鵝黃的粉蝶在繡果兒手指上撲扇著翅膀,卻沒露出多少欣喜,倒像是更憂愁瞭些。
繡果兒不解地撅起嘴說:“娘娘不喜歡這隻蝴蝶嗎?奴婢抓它可費瞭些功夫呢!”
允央看著這隻蝴蝶,輕輕嘆瞭口氣:“你隻道它在花間飛舞的好看,卻不知正因這種美態卻招來瞭你的覬覦。福變禍,禍藏福不過是一念之間,世間萬物莫不是如此。面對無常的塵世,執念太多實是不智。說白瞭茫茫紅塵,除瞭生死,其他都是閑事。”
繡果兒雖然聽不懂娘娘在說什麼,但卻擔心娘娘讓她放瞭蝴蝶,於是把蝴蝶重新放回袖子裡,躲到一邊去瞭。
趙元從早上離開後就再沒有回到長信宮。直到過瞭人定時分,允央才聽殿外傳來趙元疲倦的腳步聲。
允央忙起身迎瞭出去。趙元剛到啟祥軒的門口,剛想推門,門卻自己開瞭,允央走瞭出來。
“愛妃,還沒休息嗎?你……”趙元話音還沒有落下,就見允央忽地撲到瞭自己懷裡。
此時趙元身後還跟著幾個隨從太監,一看這個情形,忙知趣地退瞭下去。
允央少有如此的舉動,趙元輕撫著她的肩膀,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暖意。
尤其是今天發生瞭斯幹與相府千金意外身亡一案,趙元為瞭平息這件事帶來的種種負面影響,焦頭爛額地忙瞭一整天,連午膳,晚膳都沒有用,確也不覺得餓。
允央這貼心的一抱,倒讓趙元心裡舒服瞭不少,肚子裡也咕嚕嚕地叫瞭起來。
允央松開趙元,輕笑起來:“臣妾已備下瞭五色松茸鹿糜細面,還請皇上品嘗。”
在趙元用膳的時候,允央坐在他對面,有些難以置信地說:“昨天皇上才給他們二人主瞭婚,全城轟動,怎麼沒過幾個時辰就出瞭這樣事。唉,可見人世間是多麼無常。”
說到無常,趙元也是頗多感慨。他放下手裡的碗筷,沉聲道:“何止人間?隻怕天地中的萬物皆是這個道理。與其杞人憂天,不如憐取眼前人。”
這一夜,興許是累瞭,趙元睡得很熟。可是就算這樣,他一直都握著允央的手不肯松開。允央一直偎依在他身邊,嗅著他的味道,睡得也很好。
窗外月光如練,星辰隱遁,這註定不是個平靜的夜晚。
洛陽城的另一角,畫院門口。
盧邦從門裡探出頭來,左右環視瞭一下,見沒有人,這才打開門溜瞭出來。
他身後還跟著幾個徒弟,見老師要急匆匆地離開,不由得悲從中來嚶嚶哭泣起來。
“閉上眼你們的嘴!”盧邦沒好氣的說:“為師不過暫時離開,避避風頭,又不是去咽氣,你們哭喪著臉做什麼?”
這時其中一個徒弟看瞭看盧邦背的佈包說:“師傅,那幅畫您還留著嗎?為瞭這幅畫都惹瞭這麼大的禍事,您帶著它好嗎?”
盧邦回頭惡狠狠地瞪瞭一眼這個徒弟:“就你話多!護國候的事是他與相府千金之間的恩怨,與我的畫有什麼相幹?你們不要亂說話!再說瞭,那個羅嫣答應我的兩倍畫資到現在也沒見過一個子兒,真真是被這個女人給騙瞭!現在若是再把這幅畫給毀瞭,為師我不就虧到傢瞭嗎?”
說完這些話,盧邦登上瞭門口的馬車,在離開的前一刻,他還不忘囑咐一句:“你們在畫院裡記得要勤奮練習,每天隻能吃兩頓飯,每頓飯一個菜,直到我回來,記住瞭嗎?”
徒弟們皆說:“記住瞭。”
盧邦這才放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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