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竹還在錦閣記載中看到,那位老祖宗曾經跟雲勿的祖父有過交集。
她輕嘆,都過去瞭。
虞修牽著炎娘的手進瞭洞房,這邊宴席開始。
府中擺滿瞭桌子,擠得滿滿當當。
城中也有不少百姓來湊熱鬧,實在擠不進來。
卓小夭一傢分瞭兩波,一波接人,一波送人。
走的時候都拿瞭綠竹給的謝禮,綠竹是怕他們不願意拿,所以這事才讓卓小夭去忙乎。
而虞傢外公外婆則是跟村裡的老人們聊天,聊曾經,聊過往,聊不知不覺便過去的大半生。
卓傢村的人吃飽喝足以後,府中又開瞭波宴席,招待的是炎城中的百姓。
半夜,綠竹提著食盒離開瞭侯府,她也不知道她要去哪,直到她停在一座宅子前。
這裡掛滿瞭白綾,大門開著,院內空空蕩蕩的。
入眼一目瞭然,大廳內停著三口棺材,廳內隻有一老一少。
正是老太君和沈元。
綠竹有些意外,沈元能回來奔喪定是安子霆應允的。
沈傢老太君轉頭,看向綠竹,跌跌撞撞跑向她。
綠竹本以為老人傢會給她一個擁抱,結果老太君開始推搡她,“出去,滾出去,我沈傢跟你沒關系,別想攀關系。”
綠竹穩穩地站在那,輕嘆,“您老別演瞭,城裡的人都去我傢吃飯瞭,周圍沒人。”
老太君剛才太激動,頭有些暈,險些坐在地上。
綠竹把她背瞭起來,然後放在瞭椅子上。
沈元抬頭看瞭看她,情緒有些復雜。
這邊老太君緩瞭一會,舒服瞭些,“侯爺怎麼來瞭?”語氣很是嫌棄。
綠竹看瞭她一眼,“您連累不到我,陛下信我,您就放下那顆心吧。”
老太君一愣,小聲說道:“誰都知道你和陛下的感情,但陛下是皇帝,你不能因為自己的私事給陛下添麻煩。”
“我知道。”綠竹感覺很神奇,這老太太她之前並不認識,可聽她說話的時候感覺莫名親切。
老太君又問:“陛下真的不會因為沈傢責怪你?”
“不會。”綠竹堅定道。
老太君突然就往前一撲,抱著綠竹,就開始大哭,“真好,真好……”
綠竹輕輕拍著她的背,不自覺地笑瞭,“您老這性格有點像我。”
“沒大沒小的,是你像我。”老太君說完搖瞭搖頭,“比我強。”
綠竹輕聲問:“老祖宗,其他人呢?”
老太君坐在地上,慢條斯理地回答:“我讓他們走瞭,沈傢現在的名聲會連累他們。我給他們銀子瞭,足夠他們這輩子衣食無憂。”
綠竹點頭。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次隻是號稱查抄瞭沈傢所有的財產,但其實並沒有。
沈傢和尚傢有生意來往,造船如今是朝廷管轄,如今跟尚傢做這門生意的是老太君,老太君又清清白白,所以並未斷瞭這門生意。
讓綠竹好奇的是,“您老手裡有那麼多銀子嗎?”
老太君揚著下巴,“我的名號值錢,尚傢願意提前支給我銀子。”
綠竹想翻白眼,“所以您就借瞭銀子給那些無情無義之人?”那些人也享受瞭沈傢的富貴,而這份傢業是老太君打下來的,他們怎麼好意思拿?
沈元在一旁欲言又止,他是有話說,但這一切因他而起,他沒有說話的資格。
他轉頭看著老祖宗,無語凝噎。
“磨磨唧唧跟個娘們似的!”老太君看他這樣就來氣。
沈元低頭,隻有愧疚,“是我把太奶奶攢下的傢業敗瞭。”
“你是不是傻?”老太君挪瞭過去,手指點著他的額頭,“這事你一個人能做成啊?你那性子,慫的很,我自小看到大的,我還不知道?”
老太君氣的不去看他,轉頭跟綠竹說:“不是我替你哥說情,他什麼性子你應該也有所瞭解,平日裡就是個散財童子。這事他有錯,但罪魁禍首是棺材裡那幾個。商戶都有個毛病,崇拜文人,想著傢中能有個當官的。”
綠竹聽著,輕聲說:“是海南風替你求情,你才活瞭下來。沈元,你之後會流放去北方,好好服刑,你還年輕,你這輩子才剛開始。”
她頓瞭頓,繼續說道:“你活在沈傢的庇護下,從未自己賺過一兩銀子,以後的路怎麼走就靠你自己瞭。”
沈元有錯,這事的過程錦閣已經查的清清楚楚,當時是沈傢主買通瞭考官,沈元是拒絕的,曾絕食上吊。
老太君當時不在炎城,而是去瞭北方休養,沈元求救的信件全被攔瞭下來。
之後功名落在瞭沈元頭上,沈元拒絕,可全傢人求他,跟他說他這麼做就是逼全傢去死。
於是他就這麼渾渾噩噩活著。
沈傢早就想派人殺瞭海南風,沈元用性命威脅,海南風才活瞭下來。
隻是沈傢人沒想到,海傢人這般堅持。
這事被捅出來的時候,老太君正在雲端城湊熱鬧,不少酒樓都開瞭盤,賭新科文狀元、武狀元。
老太君正在雲端城散財呢,收到消息,就馬不停蹄地趕瞭回來。
這才知道瞭一切。
綠竹在想,如果不是有錦閣,她可能都不信,沈元真的是被逼無奈……
這些海南風並不知道,他求情之後,綠竹才把錦閣記載的資料交給瞭他。
老太君的手在綠竹眼前搖瞭搖,“想啥呢?”
綠竹看著她,笑瞭笑,“我在想您老這身子骨可真好,一路顛簸還這麼精神。”
老太君微笑,“馬車上鋪的很厚,身子是沒什麼不適。這心裡是難受,但我已經八十多瞭,見多瞭生死,先走的未必不好。”
綠竹一怔,怎麼突然說到生死怎麼沉重地話題?
她輕嘆,“老祖宗,都過去瞭。”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活著。
老太君突然覺得不對勁,“剛才我明明感覺渾身無力,這靈堂也陰森森的,好像你一來就舒服瞭。”莫名其妙的精神,腰也不疼瞭腿也不酸瞭。最神奇的是,她本來在難過,綠竹一來她突然就想開瞭。
這樣的情況綠竹似曾相識,“可能我避邪?”
老太君氣笑,在她身上輕輕拍瞭一巴掌,“別這麼說話,裡面有你爹。讓有心之人聽到,會說你狠心的。”
“那老祖宗呢?您覺得我狠心嗎?”
“不狠。他不配做你爹,你也不必為瞭他的死而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