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是鳳傾塵買的墳地,而不遠處便是鳳傢祖墳。
鳳傾塵看著大姐逐漸堆砌起的墳頭,心內輕嘆,大姐,你就在這好好看著鳳傢的下場。
她填上最後一捧土,然後站起瞭身子,一身傷痕的她,在鳳傢人的怒視中緩緩離開。
她不怕瞭,什麼都不怕瞭。
所謂的傢人,那一張張醜惡的臉她已銘記於心。
曾經噩夢般的存在,在這一刻不過笑話一般。
之後洛小翡去瞭侯府,綠竹回來之後,她輕松不少。
雲都府中,雲煙跪在地上,面前是雲夫人的屍首。
她恨,恨自己為何偏要在嘴上逞能,而娘就這麼走瞭,連個彌補的機會都不給她。
她低著頭,低喃著,“誰傢母女一輩子沒有摩擦?您怎麼就走瞭呢,怎麼就這麼把我舍下瞭呢。”
活著很難,可也不能去死啊!
她恨,恨自己的無能,恨母親用自盡來結束這一生。
她等著醫者給娘修補面容。
之後,雲都衛跟著雲煙去安葬瞭雲夫人。
雲煙在墳前坐瞭許久。
一輩子的愛恨情仇,到最後屬於你的隻有這方寸之地。
直到天色暗瞭,她才慢慢起身,腿腳發麻,踉蹌著站穩。
她回瞭雲傢。
這裡……很安靜,院內掛著白綾。
她知道是喬似錦,是雲都衛。
雲傢如今沒有其他人瞭,除瞭她以外空空蕩蕩。
她抱膝而作,坐在臺階上,看著漫天繁星。
此刻的她那般渺小,仿佛天地間隻有她一人。
她愛母親也恨母親,母親是這個時代的悲劇。
這世道把女子塑造成男人的附屬品,她們一旦想要反抗,一旦有自己的想法,便是不守婦道。
這世道對女子太過苛刻,華裳隻有一個,而華氏一族也隻有一個華裳。
雲煙清楚,即便是華氏一族也不能免俗,除瞭太傅這一脈,其他華氏女子還是走著跟普通姑娘一樣的路。
而她姓雲,她祖上在太祖時期還有王位,是位王爺,後來他們這一脈逐漸沒落。
她們這一脈從未受過雲氏任何的庇護,反而要在亡國之後,背負這個姓氏帶給她的屈辱。
如果她姓洛,如果她生在瞭洛傢,是不是一切就會不同?
從前,她堅信,憑雙手去爭,憑自己的本事去拼,定會得償所願。
可到這一刻,她突然有些懷疑,或許投胎比努力重要。
“雲煙丫頭,別想太多,人命就是這般脆弱。活在當下,別讓自己後悔。”
雲煙側頭,看著身邊突然出現的老者,“前輩,我娘是為瞭我對嗎?是怕連累我才自盡的對嗎?”
神臨老頭琢磨瞭一下,想這話怎麼說才會讓雲煙丫頭不那麼難受。
他想瞭一會,才緩緩回答:“是也不是。對你娘來說,她知道自己錯瞭,她面對不瞭你也面對不瞭自己,所以走上瞭絕路。可如果是你你會這麼做嗎?”
雲煙搖頭,“不會,我會反抗不公,我會努力彌補我傷害過的人。可我娘跟我不同,她一向是以夫為天。”她說完也明白瞭,前輩是在寬慰她。
神臨老頭輕嘆,沒再多說話。
他不想去苛責誰,可雲夫人這麼做不對。
死瞭的人一走瞭之人事不知,可活著的人呢?把一切都壓在雲煙身上,是不是太殘忍瞭?
他慶幸的是雲煙丫頭很堅強,不會因此而深陷沼澤不可自拔。
但他又很心疼,是誰把個小姑娘逼得這般堅強?是她的爹娘,是那對有還不有沒有的父母。
雲煙感覺累瞭,很累很累,她靠在神臨的肩上,輕聲說:“前輩,我突然覺得一輩子好長好長。”
她以為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可她已經疲憊不堪。
神臨說:“雲煙丫頭,你才走到哪啊。以後別前輩前輩的叫瞭,如果你不介意,便叫我一聲外祖父吧,我救不回你娘,但我會護著你。雖然我現在也是自身難保。”
雲煙輕聲喚道:“外祖父。”她的臉埋進神臨的肩頭,眼淚這一刻再也忍不住。
給她溫暖的不是她的親人,而是這位老人傢,這位背負瞭一身罵名,依舊善良的老者。
她不委屈瞭,一點都不委屈瞭。
神臨老頭陪著雲煙坐到瞭天亮,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說著雲煙並不瞭解的江湖,說著那個快意恩仇的世界。
他見天亮瞭,便離開瞭雲傢。
裴沐等在雲都府的門口,問:“舍得回來瞭?”
神臨老頭笑瞇瞇地說:“有人等真好。”
裴沐輕聲問:“雲煙怎麼樣瞭?”
“那丫頭很堅強。”神臨老頭說著就進瞭雲都府,回牢房睡覺去瞭。
裴沐也回去補眠。
幫鳳傾塵是陛下首肯,是鳳傾塵主動請求,而去安慰雲煙,則是這老頭自己決定。
他明白,神臨是心疼雲煙,心疼那個過於堅強的姑娘。
這一天雲都府風平浪靜,而六部卻忙忙碌碌。
裴沐醒瞭之後,直接去瞭崇文殿。
華裳已經看過瞭所有學子的資料,其他人也陸續翻閱。
翌日一早,內閣考試正式開始,皇宮大門敞開,這群天子門生陸續入宮。
此此考題是重男輕女。
鳳傾塵拿著這個題目,無限感慨。
而雲煙則有些意外。
相較而言,喬似起和喬似落就愁得慌瞭,在他們九辰寨,一向是重女輕男,喬似錦功夫最好,全山寨的人都更疼她。
喬似錦有事沒事還去做些給百姓出氣的事。
例如打貪官的悶棍,例如爆捶紈絝,因此連山下的百姓也是更喜歡喬似錦。
來的學子中,女子加起來也才一百人左右,她們能讀書,都是傢庭條件不錯的,沒受過什麼苛責,對重男輕女這件事到沒太多的感覺。
華裳坐與內殿,右手旁是一排六個門。
而學子們在門外排隊,如今天氣不冷不熱倒是還好。
學子陸續入內,每次進來六個人,分別進瞭隔間,隔間內是六部派來的人。
如今在雲端城的六部尚書,隻有裴沐和安寧,而另外四部,戶部派來的是司若,吏部司塵,禮部月閑,工部來的是剛從北海回來不久的喬慕。
洛東一去,叛軍潰不成軍。北海之危已解,洛東也沒急著回來。
而洛允也是一樣,如今在北方。倒不是不在乎內閣考試,隻是覺得會試還是得看監察院,監察院有一群學士閣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