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一更

作者:鹿十六 字數:4189

沒有硝煙的戰爭有時候比硝煙四起的戰爭更加的殘酷與折磨,晨元殿的燈開始從亮到半夜到徹夜不息。

居南一在退瞭幾步,讓鄭淙元徹底換掉瞭宮裡的侍衛,林相從原來的攝政大臣的位置又提瞭一步,分攤瞭一部分居南一手中的權力之後,朝臣們似乎也隱隱感覺到瞭有些地方好像與過去不一樣瞭。

幾大世傢的利益紛爭向來暗流洶湧,居南一討不到好處,鄭淙元也未必能討到好處,所以,居南一也並不怕。

朝廷裡似乎也感覺到瞭這暗流洶湧的氣氛,但也隻是感受到,因為表面上,居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格局並沒有改變。

居南一出手瞭,果斷而迅速,以極其殺伐決斷的手段讓郭大人很自然的死瞭。郭大人在朝廷之中甚至不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位置,混在新任的官員之中,若是巧合,那麼短短兩日之內,三位這樣的朝廷命官都這樣很巧合的“死亡”瞭。

鄭淙元將折子摔瞭出去,別人不知道,鄭淙元卻知道,居南一這是實打實地打他的臉。

隻是,明面上,一片祥和,居丞相永遠恭敬謙和,朝政之上,更是十分維護上朝不久的鄭淙元的一切旨意。

鄭淙元也並沒有急於一時,暗中也不是半點收獲都沒有,隻是,也更清楚的知道瞭,那些在居南一的手中。

居南一的心思並不在鄭淙元身上,他所做的這一切原本就是要給鄭淙元的,所以,鄭淙元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等著鄭淙元攤牌的那一天。

隻是在這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是讓鄭念如信任他,願意跟著他。可多少種方法在居南一的腦子裡被否定瞭,因為他發現,他認識的那個鄭念如根本就不會考慮這些的人。但凡有些智商都用在瞭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上,那些東西裡都是個中好手。卻對於這些向來隨心所欲,不考慮後果。

但凡能抓上手一些,居南一也沒有此刻煩躁。

陸行則、沈穆青等人很快察覺到朝廷對他們新黨一派的打壓,尤其是居丞相親手提上來的他們一群人,平日裡十分順手的事情,如今推進起來,不是資金不夠,就是各種手續拖拉,面子上卻依舊十分客氣。

這種客氣也與往日裡發自內心的巴結討好有著本質的區別,跟著一層紗,讓人看不清到底出瞭什麼事。

居南一卻依舊盡心盡力,一切決定首先考慮的是南鄭的利益,但鄭淙元看似十分順利的收割卻在碰到這些底線的時候觸底反彈,如鋼板一般根本推不進。

鄭淙元又損失瞭兩員心腹之後,兩方的爭鬥又陷入瞭僵持,表面上一片平和,甚至代替的那些人依舊是鄭淙元的心腹。

……

而高手之間的對決,甚至連林相都沒有窺到全貌,就已經達成瞭心知肚明的程度。

林相剛剛在晨元殿嘆息瞭幾位因為意外一並死去的大臣,上表鄭淙元賜給他們死後哀榮,剛剛離去。

“皇上,娘娘送來的湯羹。”杜公公開口說道。心裡卻感嘆,居丞相事情做的的確是滴水不漏,甚至意外並沒有一人懷疑幾位大臣的死,甚至這樣的鋪墊從幾個月前就有。

河道淤堵的事情的確是幾位大人一直在做,沿途的百姓鬧出幾起事件,所以這一次鬧事及意外又是情理之中,背後揪出的文傢餘黨也是料想之中的。

所以,一切都顯得那樣順理成章。

可是,就連杜公公都知道,無巧不巧就是皇上的那幾個心腹,明擺著是居丞相給鄭淙元的下馬威。

鄭淙元冰冷的話因為杜公公端來的湯羹有些動容,端起湯羹,腦子裡想的還是,居南一到底要幹什麼?

明面上,居南一所做的一切都挑不出錯來,有些舉措、方針的落實,比他想象的更加長遠,男子似乎將整個南鄭當成自己的事情來做。

鄭淙元也第一次見識到瞭居南一扮豬吃老虎的秉性,明明在他是太子的時候,可以表現得更加突出,卻依舊按部就班從最底層一步步往上走。

男子的心思深沉才是讓鄭淙元最忌憚的。

所以,鄭淙元圖的是什麼?

若是他失敗瞭呢?鄭淙元對居南一所圖有數,所以他失敗瞭呢,念如又會怎樣?

“皇上,湯要涼瞭。”杜公公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小心地將鄭淙元面前的折子推瞭推,皇上拿著湯勺已經愣在那裡很長時間瞭。

鄭淙元被杜公公拉回現實,突然很意外地看向杜公公。

幾天瞭?

下一刻,鄭淙元若有所思起來,放下湯勺,去拉杜公公。

杜公公一愣,立刻就要跪下,鄭淙元擺擺手。

“把袖子撩起來。”鄭淙元立刻說道。

杜公公立刻激動起來,立刻卷起自己的袖子。

“皇上,托皇上洪福,奴才沒死。”杜公公激動地說道,這些日子,皇上與居丞相明爭暗鬥,茶飯不思,他是最先發現自己竟然什麼事都沒有的,但是又不敢說,生怕自己想到錯的,因此想著再等幾日,再看看結果。

所以,這兩日,他比前兩日更加的大膽,鄭淙元一應親近伺候的事情都是經過他手,而且,心裡也越來越驚訝,甚至無人之時,暗中已經拉瞭兩個小太監試驗。

“你沒事?”鄭淙元看向杜公公,杜公公合中身材,體型也偏瘦。

“奴才沒事。”奴才開口說道,“皇上,奴才私下裡找瞭兩個小太監,奴才覺得,他們也並沒有什麼反應……”

鄭淙元立刻看向杜公公,杜公公肯定地點點頭。

“皇上,奴才想著,不如讓那兩個小太監也來跟前伺候……”杜公公說出自己的想法。

鄭淙元見此,點點頭,壓抑著心中的無數的想法,如果真的已經可以……

鄭淙元不敢激動,更不敢奢想,再等幾日,等再確定瞭。

杜公公的事情做的很機密,晨元殿中白日裡並沒有任何的不同,隻是到瞭晚上,杜公公這才讓那些小太監以掌燈的名義帶進晨元殿來。

兩天很快就過去瞭,杜公公的猜想如今已經變成瞭現實,真真切切地擺在鄭淙元的面前,所以說,現在,就算是一個正常的人接觸鄭淙元不會再有生命危險。

鄭淙元知道,這個推論不一定對,但畢竟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皇上,為瞭穩妥起見,不如先……”杜公公知道自個皇上此刻想的是什麼,自從登基以來,皇上與皇後娘娘還未同房。

鄭淙元想瞭想,他自然不敢拿鄭念如去賭,隻是猶豫這樣做有些不妥,而且,他並不願意……

“先等等。”鄭淙元下一刻否定瞭這個法子,這件事他還沒有決定,目前最重要的還是他與居南一之間的博弈。

……

鄭念如想瞭很多天,關於端王那一支神秘的勢力卻根本沒有半點線索。她也嘗試瞭很多辦法,隻是日漸老去的端王比鄭念如想象的更加健忘。

鄭伯定不僅是忘記瞭令牌與信物的事情,更忘記瞭那勢力的事情,鄭念如心如急焚,卻做不瞭什麼。

“娘娘,我們不回宮麼?”雲娘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幾日,娘娘的脾氣漸長,一點小事就會發脾氣。

隻是,如今鄭都並不太平,雲娘在宮中也能夠感覺到,幾次刺殺的事情,雖然沒從宮裡傳出來,雲娘卻是知道的。

娘娘在端王府總不比在宮裡安全,隻是娘娘這幾日都盯著這個令牌,她雖然不懂,娘娘為什麼如此看中這令牌,這令牌到底是什麼,雲娘雖然不知道,也猜測,一定是十分重要的東西。

“不回去——”鄭念如搖搖頭,這幾日,她不是沒感覺出來,居南一幾次求見她都沒有應。

居南一能有什麼事,鄭念如能夠猜出來,隻是鄭念如沒想到這輩子的居南一比起上輩子要大膽許多,也主動瞭許多。

當初,她就是看居南一沉悶、老實,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這才選瞭他,可如今看來,她從一開始就看錯瞭居南一。

隻是,鄭念如細細想著上輩子關於這支勢力的所有記憶。

隻記得當初,她起兵叛亂隻是一個念頭,在文傢與鄭淙元兩方已經兩敗俱傷,鄭淙元這一方為瞭盡快解決叛亂,延平太後以及蕭傢暗中與南門世傢達成瞭交易,南門雨燕會是皇後幾乎已經成瞭事實。

她比旁人知道的更早,從一開始延平太後第一次召見世傢大族來鄭都的時候,就已經有瞭這樣的打算。

所以,她急瞭,更著急的是,上輩子的鄭淙元躲避著兩人之間的關系,似乎也默認瞭延平太後以及蕭傢的這個決定。

所以,鄭念如心急之下,出現在她視線裡的居南一是鄭淙元的心腹,是得力幹將。又恰巧出現在她眼前,看著軟弱好欺,又因為端王的贊譽。但鄭念如根本沒想過居南一會贏,就算是長達兩三年的拉扯戰中,居南一還是贏瞭。

鄭念如更堅定瞭自己一開始就看錯瞭居南一這個念頭。

“端下去吧——”鄭念如看著十分精致的糕點,連吃的欲望都沒有,煩躁讓她感覺渾身都提不起勁來。

“娘娘——”雲娘有些擔心,這兩天,娘娘茶飯不思,脾氣也不好,尤其是今天,午膳隻吃瞭幾口。

念夏從屋外沖進來。

“娘娘,您愛吃的炸鵪鶉——”念夏瞅著時間端進來,一臉興奮,現在找這東西不容易,難為端王府的廚子還記得。

“這個時節……”早是早瞭點,但也不是沒有。

鄭念如的確喜歡,念夏已經先小心地用竹簽簽起一隻,鄭念如伸手接瞭。

“看上去還挺肥的。”在啟順樓自然過過苦日子,那時候沒有吃的時候,杏雨總會捉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填飽大傢的肚子。

“娘娘嘗嘗看。”雲娘也跟著說道,突然也想到瞭杏雨,隻是這丫頭現在……

雲娘不敢提,隻怕這丫頭兇多吉少,不然,這快兩個月瞭,派出去的侍衛一批接著一批,卻沒有一點消息。

鄭念如剛吃瞭兩口,突然覺得胃裡一片翻滾,下一刻翻江倒海,雲娘眼疾手快,忙取瞭一旁的銅盆過來。

“娘娘,您怎麼瞭?我去喊太醫——”念夏擔憂地正要去喊太醫,怪不得這兩日娘娘吃的那樣少。

雲娘卻突然看向念夏,一個眼神讓念夏閉嘴。

念夏不解,娘娘不舒服,為什麼不讓喊太醫。

雲娘卻看著鄭念如,她早已經想到這個,隻是,又存瞭些僥幸,畢竟上一次,娘娘的月事也不準,但沒有什麼。

“不必瞭。”鄭念如似乎也猜到瞭什麼,因為這個感覺她熟悉,又不是第一次瞭,比起她第一胎的鬧騰與顛簸,現在要好很多瞭。

念夏有些不解,正要開口。

“快去給娘娘取些熱水來。”雲娘連忙說道,念夏這次飛快地離開瞭。

雲娘擔憂地看著鄭念如。

“娘娘,隻怕……”那件事之後,她提過避子湯的事情,鄭念如卻拒絕瞭,雲娘不知道娘娘自己的打算,但是現在看來,娘娘是有打算的。

“雲娘,你猜出來瞭?”鄭念如轉頭看雲娘。

雲娘遲疑卻堅定地點瞭點頭,隻是她更加不安,娘娘怎麼會有這樣的打算,不是,娘娘到底是什麼打算。

鄭念如反而不怕瞭,月事是推遲瞭,但是她並不確定。不過現在,鄭念如知道,在鄭淙元與居南一的這一場爭鬥中,她至少有瞭一個讓鄭淙元不敗的籌碼。

以日後居南一對孩子的那種掏心掏肺、奮不顧身的維護,不分是非黑白的偏袒,鄭念如賭居南一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娘娘,這樣好嗎?”雲娘蹲下身,不是害怕,而是心疼。她明明答應如娘,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唯一的孩子,隻是現在,她非但沒有做到,眼見如此的局面,她根本改變不瞭什麼。

依附一個男人是她所能想到的念如最好的出路,隻是命運捉弄人,居丞相又為何要這般……

“雲娘,別怕,該來的還是要來,也許這並不是壞事。”鄭念如說道。

雲娘愣愣地抬頭,她似乎隱隱地察覺到從一開始,自個娘娘從一開始就在謀劃著什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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