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慌亂

作者:月下綿綿 字數:3559

琳瑯軒

皇甫絕把自己關在書房內,手裡緊緊握著一支筆,在白色的宣紙上寫著,但眼中的情緒卻沒有半點波瀾。

寫完之後看也不看的大手一揮,把一疊紙張全都揚瞭出去。

飛舞,蕩漾,最終落在瞭地上……

皇甫絕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現下心中的苦悶,隻覺得氣憤。

似乎有人在狠狠的踐踏著自己最為看重的,對她所付出的感情。

這是自己的驕傲所不容許的。

雖然皇甫絕知道,可能清狂並沒有說謊,她真的隻是把南宮落羽當成兄長一般,可是同時他也清楚,南宮落羽對清狂就絕非這麼簡單瞭。

所以眼睜睜看著一個喜歡她的人在她身邊,自己怎能不生氣?

這是皇甫絕所不容許發生的。

或許是天性使然,皇甫絕與南宮落羽在性格上有著很大的差別。

南宮落羽淡然如水,皇甫絕卻是冷眼冷面,南宮落羽可以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在別人身邊。

但皇甫絕不可以。

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王者霸氣讓他對自己在意的東西占有欲很強,皇甫絕不容許有人覬覦,即使是自己的朋友也不可以。

一把丟下手裡沾滿墨汁的筆,卻不想打在瞭墨硯上面,墨汁濺得飛舞,在皇甫絕的衣袍上留下兩點污點。

但他卻絲毫不在意,而是緩緩俯下身撿起那張被自己扔下的宣紙端正的放在瞭案上,然後抽身離去。

桌上的紙張被他帶動的風吹起來,但最終還是未能垂落,依舊靜靜的躺在那裡,而那張也沾上墨汁的宣紙上,卻隻用好看的草書寫瞭一行字。

此情無計可消除……

**

**

是夜。

琳瑯水榭此時卻寂靜得不同尋常。

清狂就一直坐在榻上發呆,連身邊的小秋叫瞭她幾聲都沒有聽到。

“小姐……小姐。”

“恩?”

清狂回過神來,對上小秋關懷的目光,“怎麼?”

“天色已經不早瞭,還是早些歇息吧,今日和南宮公子說笑得也晚瞭,可別累著才好。”

小秋說著就要去熄滅案桌上的兩根明晃晃的蠟燭,卻被清狂一把拉住。

“小秋,我還不困,再看會書就好。”

“不困?”

小秋走近她,“我的大小姐,你眼下的烏青這麼濃,有怎麼會不困?”

而且她從用過晚膳後便無精打采的坐著發呆,自己又怎麼會不知。

“我還不想睡,你先去休息吧。”

清狂見瞞她不過,便隨口編瞭一句話出來。

其實小秋不知清狂在想些什麼,煩些什麼,隻好無奈的搖搖頭站在一旁陪著她。

幽幽的燭光閃動著,把兩人的身影拉的長長的。

“小姐,那早點歇息吧。”

猶豫瞭很久,小秋才說道。

清狂笑著點頭,“恩,我知道,你回去吧。”

就在兩人靜靜的說時,一個聲音把這樣安寧靜謐的氣氛打破。

是推門的聲音。

“誰?”

小秋說著就要出去看,卻被清狂攔住。

“他來瞭。”

淡淡的一句話卻讓小秋有些摸不著頭腦。“小秋,你退下吧。”

“……好。”

小秋正想說些什麼,卻見那掛著水雲團的繡花流蘇羅緞簾被掀起一角,一個紫色的身影走瞭出來。

身穿玄紫色蛟龍裘,那雙寶藍色的玉底流光靴還帶著點點殘雪。

頭戴赤金和合冠,一雙深邃得仿佛能把人吸進去的眼眸,此刻正緊緊盯著榻上的清狂,薄唇緊抿,神情冷肅。

來人不是皇甫絕還能是誰?

見到這裡,小秋也隻能朝皇甫絕行瞭個禮然後退下。

一時間,房間裡隻剩下皇甫絕與清狂兩人。

炭盆裡燒的通紅的銀炭偶爾發出幾聲噼啪聲。

一片靜謐。

“這麼晚瞭怎麼還過來?”

對視瞭良久之後,清狂終於先開瞭口,一邊用手背試瞭試自己桌上的茶盞,覺得還算熱乎,於是端起來遞到他面前。

如果說之前皇甫絕有著太多的盛怒,那麼在見到她這個舉動後就已經消瞭大半。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一副冷冰冰的神色。

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茶,放到桌上,自己也走過去站在她面前,盯著她精致的小臉,“為何?”

“……什麼?”

清狂有些搞不懂。

“為何要跟他那麼親近?”

清狂想瞭想,才發現皇甫絕口中的他隻有可能是南宮落羽瞭。

“你是說……羽哥哥?”

“清狂,你不該和他那麼親近。”

皇甫絕的語氣還是冷冰冰的,聽不出半點情緒。

“親近?”

“你不該和羽太親昵!”

“羽哥哥是我的親人,為何不能?再說,你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

清狂先是一愣,接著忍不住冷笑起來。

原本之前的靜謐氣氛也被打破。

“就憑我是你的男人!”

“可笑!”

清狂再也忍不住瞭,這麼久瞭,自己一直藏在心裡的那根刺從來都沒有向人提起過,忘不下卻又說不出。

可如今他的質問讓自己心裡緊繃著的弦徹底斷瞭,也徹底瓦解。

“你不讓我跟羽哥哥親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你三年前拋下我獨自一人無聲無息去瞭邊境,我又怎麼會這樣?三年來如果不是他的照顧與關懷,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你現如今卻要我疏離他?你覺得你有資格這麼說?!”

“我沒有讓你疏離他,我知道三年前的事你一直都沒有忘懷,當時的我沒有半點選擇的餘地,若是有,我也不會走得這麼匆忙。隻是你不該,不該與他如此親近。”

皇甫絕也有些情緒的波動瞭,隻是這一次再也不是看著她寵溺的笑,而是無邊的怒氣。

“親近?不該?”

清狂冷笑著,“皇甫絕,你不覺得你太自私瞭?當初是你拋下我一走就是三年,如今卻不允許我與他親近?難道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可以任你擺佈,你說走就走,我還在原地,你回到原地,我還要繼續陪你呆在原地的人?我曾經對你說過,有些事情,晚瞭便是晚瞭!”

“……你的意思是,你早就對我有怨恨,是嗎?”

皇甫絕沒想到,自己不得已的苦衷,這個不能說出口的秘密,卻成瞭她怨恨自己的理由。

“是,我怨你無聲無息,一去就是三年,我恨你不信我,不信你的朋友,心裡隻有你自己的感受!”

“好。”

皇甫絕低下頭沉思瞭一會,再抬眼時,早已把憤怒到極致的情緒掩飾得極好,隻剩下一如既往的冷冰,“隨便你!”

說完深深的看瞭她一眼,然後冷冷的拂袖而去,隻留下他沒有關緊而被寒風吹得作響的木門。

寒風隨著木門而入,頓時把燒的通紅的炭盆壓低瞭幾分。

屋內不再溫暖,而是充滿瞭刺骨的冷風。

清狂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貼身外襖,不知是感到寒冷刺骨,還是因為他而心痛,整個人縮成瞭一團。

無聲的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翌日

小秋起床時發現清狂的房門開著,雪花灑瞭一地,把修花紅綢地毯打得濕淋淋的。

忙暗叫不好,怪自己怎麼可以那麼放心去睡,居然沒有留個心眼起來看看。

忙沖進去一看,隻見清狂依舊昨晚那身衣服,正站在窗邊發呆。

起初還以為是剛睡醒,但上前一看才發現,她眼下的烏青比昨晚更甚,全身冷的發抖,這才發現她應該是在這裡站瞭一晚上!

忙拿起一件羽緞大裘把她瑟瑟發抖的身子裹起來。

“小姐,你這是幹什麼,你知不知道幫你身上已經開始發燙瞭!”

“我沒事。”

清狂推開扶著自己的小秋,勉強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子,向內間的床上走過去。

“小秋,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睡一覺就好瞭。”

“在冷風口裡站瞭一夜怎麼會好?清狂,我馬上去叫郎中!”小秋說著就要往外沖,卻被她叫住。

“你忘瞭,我就是大夫……你放心吧,過幾天就好瞭。不要驚動任何人,也不要告訴任何人,這幾天誰來我都不見,包括羽哥哥,知道嗎?”

清狂知道,自己需要一個適應的時間,否則自己對昨晚的事情永遠都不會釋懷……

“可是……”

“放心吧,我知道輕重。”

清狂說完也不去管她,因為她知道,小秋已經妥協瞭,他不會說出去的。

小秋雖然不放心,但正如清狂所想的,她不會說出去。

清狂雖然外表柔弱,但性子卻十分倔強,隻要她不肯的事,別人無論如何也勉強不瞭……

三天就這麼過去瞭。

與往常一樣,當一縷縷日光毫無預兆地照進閨房的時候,一截蓮藕般白皙的手從被窩裡伸瞭出來,伴著陣陣隱隱的咳嗽聲。

房裡的檀香味似乎更濃瞭,濃烈的有些刺鼻。

小秋輕輕推門進去,香爐上冉冉的熏香似乎被咳嗽聲引發的氣流吹亂散瞭原本的軌跡。

再仔細看去,小姐露在錦被外邊的半張臉似乎又蒼白瞭許多。

“小秋,什麼時辰瞭。”

眨眼間清狂已經自己穿好上衣,凌亂的發絲隨意散在她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慵懶卻又隱隱間似乎帶著瑾致。

“回小姐,眼下已經是辰時瞭。若是平時,小姐應該用早膳瞭。”

頓瞭頓,又道,“小姐,奴婢已經給您熬好瞭藥,您可不能像上次那樣不喝。”

“好好好,知道瞭。”

小秋走近幫她拉瞭被子,“小姐,您會不會很難受?這風寒不容易除去的。”

“小秋,我沒事。”

清狂順勢坐高瞭些。

許是風寒的緣故,這幾日的睡眠格外淺瞭些,睡夢中似乎有人查過她的體溫。

“好吧,不過小姐等會一定要喝奴婢熬的藥。”

“恩。”

香爐內的檀香已經燃盡,看著變灰的爐底,小秋隻得暗暗嘆瞭口氣,轉身換掉,小心翼翼的程度像是手中捧著舉世罕見的珍寶。

“還供著它做什麼,外圍已經磨損不復往日光滑,索性扔掉算瞭,省的礙眼。”

清狂繼續捋著垂在肩頭的發絲,兩隻眸子清澈得快要滴出水來。

小秋頓住瞭在鼎爐上擦磨的手,慌亂之間,小拇指的指甲滑斷最後半截殘香。

“小姐。”

鼎內的香灰撲出來,遮住小秋的帶著慌亂的臉。

她雖是比小姐年紀大瞭些,素日裡小姐也對她超出主仆情誼,但是有些東西是小姐的逆鱗,旁人是萬萬觸碰不得的。

設置 目錄

設置X

保存 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