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那簡正被帶走後,先是坐瞭幾小時車,然後被帶上一架直升飛機,飛瞭幾小時後,飛機在一個大莊園裡停瞭下來。
他根本不知道這是哪裡。
這裡的人都很嚴肅,更不主動和他說話,但對他都很恭敬,看來是沒有惡意的。
他被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女人帶進一間醫護室,抽瞭管血。
然後又一個年輕的女人過來把他帶進一棟小別墅,並告訴他如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同她說,但請他不要亂走。
再之後就沒有人理他瞭。
不過,他也不想別人來打攪他,因為他要隨時和阮先超聯系,以知道有沒有找到睦男及最新的情況。
在觀景臺的一側,掛著一幅巨大的廣告屏幕。
就在睦男準備往下跳的時候,那幅巨大的廣告屏裡面突然傳出瞭“蘇偉強”三個字,而且適時地鉆進瞭她的耳朵。
她的動作停瞭下來,循聲望去,那顯示屏上是一張巨大的蘇偉強的遺像。
……蘇偉強同志在履職過程中,為保護同志,身中劇毒,經全力搶救無效壯烈犧牲。為褒揚蘇偉強同志的英勇事跡,濱南市委、市政府決定蘇偉強同志為烈士,追記一等功,並追認為優秀共產黨員。
今天上午10時,烈士蘇偉強同志的表彰及追思會在市委禮堂舉行……
聽到這裡,睦男馬上從欄桿上翻瞭下來。是呀,她應該在這最後的時間裡去看一看偉強。
她一路奔跑,朝著蘇偉強的墓地而去。
就這樣狂奔瞭一個多小時,她居然沒有出大汗,也沒有疲勞的感覺,當然,也可能是她沒有感覺到。
她終於來到瞭他的墓前,這裡擺滿瞭鮮花、水果,還有燒過的香燭紙錢,應該是今天有很多人來這裡祭奠他,但現在都已經離開瞭。
她斜靠著墓牌坐瞭下來,她的意識復活瞭,關於他的影像一幕幕地在她的腦海裡上映著。
她想,她要好好地陪他一夜,這應該是最後一夜,她能陪他的最後一夜,也是她的最後一夜。
她扭轉身子,把墓碑抱在懷裡,下巴掛在墓碑上,將身體與墓碑盡可能地貼近。
有他在的地方,她總是能感覺到安全,現在也一樣,她得到瞭全身心的放松,就這樣抱著,居然很快就沉沉地睡去。
她太累瞭。
在天快亮地時候她還做瞭個奇怪的夢。
夢裡有簡正、她的爸爸媽媽,還有偉強。
其他的印象都很模糊,但偉強說的一句話,到她醒來後,都記得特別清楚,他對她說:“我爸太可憐瞭,有時間幫我去看看他。”
她打瞭個寒顫,冷瞭醒來,這時天還沒亮透。
她細細品味著偉強在夢裡跟她說的那句話,嗯,她還得去做一件事。
她要去看望一下偉強的父親,她的卡裡還有一些錢,她要把這些錢都給他。
再說,大傢按照阮先超的安排,各自去找睦男,雖然都盡心盡力,但可想而知,其他人那方向都不對,自然是找不到瞭。
阮先超這邊交待完大傢,馬上就往偉強的墓地而來,按他的分析,睦男肯定會到這裡來,隻是什麼時候來不知道而已。
他原來打算過來看看,如果能碰到就帶她回去,好好勸勸她。如果不能碰到,那就躲在遠處,守株待兔,看能不能在這裡等到她的出現。
他來到墓地已近中午,遠遠地就能看見偉強的墓碑,隻見墓碑前擺滿瞭鮮花,哪有睦男的什麼影子。
他觀察瞭一下周圍,這片公墓是一片山坡地,在那山坡的最高處有一棵大樹。按照他開始的想法,如果碰不到睦男,他就會找個地方遠遠地觀察,等她出現,而那棵大樹下正是最好的位置。
他剛想朝那大棵大樹走去,突然又想到都到瞭這裡瞭,也應該去看看偉強。於是就徑直朝偉強的墓碑走來。
越走近越覺得有異樣,那些擺在墓碑前的鮮花中似乎有個東西,再往前走幾步,感覺那個東西好像躺在地上的一個人,他加快瞭腳步,最後甚至是跑瞭起來。當他來到墓碑前,那鮮花中果然躺著一個人,而且分明那就是睦男。
原來,早上睦男本來是想去看望偉強的父親,但當她站起來準備離開的時候,眼前一黑,腿一軟就暈瞭過去,摔倒在這些鮮花之中。
這可把阮先超嚇壞瞭,他一邊呼喊著她的名字,一邊彎下腰來輕拍著她的肩膀。
她沒有任何反應。
他用手指在鼻子前探瞭一下,感覺有微弱的氣息,刻不容緩,他把她抱瞭起來,立即就往山下停車場沖去。
她發著高燒,他抱著她就象抱著一團火。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送到瞭醫院。
還好,並沒有什麼大事,隻是因為昨晚抱著墓碑睡瞭一夜,傷瞭風,再加上這兩天沒吃東西,給餓的沒有瞭氣力,這才暈厥過去。當然也多虧阮先超發現的及時,醫生說,如果再晚點送過來,那麻煩就大瞭。
輸瞭點液她很快就醒瞭過來。
她張開眼,發現阮先超坐病床邊,可她沒有任何的驚訝,不說驚訝,其實是任何表情都沒有。
而與她表現得截然相反是他的表情,他看到她張開瞭眼睛,興奮地叫瞭起來,“你終於醒瞭!你感覺還好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感覺他說話不是在對她說,因為她沒有做出任何回應,而是吃力得坐瞭起來,拔下手背上的針管,就要從床上下來。
“要去哪裡?”他急瞭,“你不能亂動,你病還沒好,你需要治療!”
她說瞭這幾天以來的第一句話:“不要你管。”聽聲音就很虛弱。說著她還推瞭一下他的手,她本以為可以將他的手推開,但卻沒能做到,畢竟她太虛弱瞭,手上一點力氣也沒有。
他感覺到瞭她的虛弱,不由得心疼起來,“醫生說你是餓的,我這裡準備瞭紅薯粥,你吃完這碗粥,想去哪我再送你過去。”
紅薯粥,這是她最喜歡吃的食物。但她從來沒有和別人提起過,特別是偉強出事瞭以後,她都不敢再同別人提起她的喜好瞭。但她知道阮先超是個極心細的人,他一定是知道她喜歡吃這個才做的,那他又是從哪裡知道的呢?
她這表情上的微弱變化,被他捕捉到瞭。
他很是高興,因為他知道,人在絕境中不怕感情起伏,而是怕對人和事麻木。現在她的表情上有變化,說明她的心裡已經不是死水一潭,很大可能在情感上也不會再走死胡同,而且,這碗紅薯粥可能就是她走出情感泥沼的突破口。於是他就想從這碗粥上引出話題,“是你媽媽告訴我的,說你最喜歡喝紅薯粥瞭——”
“別說瞭!”她的聲音不大,但卻飽含力量和無奈。是呀,一提媽媽,那絕對是戳中瞭痛點。要是,要是高速路邊的那座山頂上有一個懸崖,要是濱江大橋上沒聽到“蘇偉強”這三個字,那——那媽媽怎麼辦,她不會傷心嗎,她會是怎麼樣的一種傷心?
打斷他的話,那也是一種交流,而隻有交流才能幫助她走這感情的胡同。現在她已經說瞭兩句話瞭,阮先超也放心不小。
那天他在山上沒有找到睦男,一從山上下來,先是去瞭睦男的傢裡,當然去她傢還是為瞭早點找到她,而要找到她就要先瞭解她的喜好,而最瞭解她的人當然就是她的父母,他這才去瞭她傢,找到她的父母細細地對她進行瞭一次全面的瞭解。
“你跟我媽講瞭?”睦男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講瞭,哦,沒講——”他開始沒弄明白她所指的是什麼,不過馬上反映過來,她應該指的是她失蹤的事。這個他當然沒有講,當時她父母因為打不通她的電話也在向他打聽關於睦男的事,他就撒瞭個善意的謊,說她隻是暫時接受不瞭這個現實,關機是想自己安靜幾天而已,過幾天就沒事瞭。這也才穩住她的父母,不然還真不知道他會急成什麼樣。
“到底講瞭還是沒講?”她的聲音大瞭起來,看來她的父母是她最關心的人。
“沒講,沒講!”他把頭搖成瞭撥浪鼓,然後又把那天的事全部跟她講瞭一遍,末瞭,他又說,“所以,你要好好吃飯,不要讓他們擔心。”
她看瞭看他,然後默默地端起那碗粥喝瞭起來。
阮先超高興地看著她把粥喝完,然後接過碗,準備再給她裝一碗。就在這時,“砰”的一聲,門被撞開瞭,伴隨著“死妮子!”的叫罵聲滾進來一個胖嘟嘟的身影,這陣仗除瞭王艷不可能會是別人。
王艷一進門,瞄準睦男的方向就撲瞭過來,把她壓在身下,一通捶打,一通叫罵,然後就緊緊地抱著她,號啕大哭起來。
一個正常人也經受不瞭王艷的這一通折騰,更何況睦男現在身子這麼虛弱。
跟在王艷後面的是邵有富、姍姍,還有牛哥,他們就想上來拉住這個無作非為的王艷。
可阮先超卻向他們擺瞭擺手,因為他知道睦男的身體上是沒任何問題的,她受傷的是心裡,說不定王艷的這番折騰能把睦男從痛苦中帶出來。
果然,睦男也受不瞭王艷,她用手推瞭推王艷,但根本就推不開,畢竟她太虛弱瞭。她隻好用手拍瞭拍王艷的臉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快起來,壓死我瞭。”
“就壓你,壓死你!”王艷還故意在她身上蠕動兩下,“誰叫你讓我那麼擔心。”說著又去撓她的癢癢。
“哎哎——”睦男的語氣已經不是那麼壓抑瞭,“真被你弄死瞭——”
邵有富這才走過來,把王艷從床上拉起來,“別胡鬧!”
王艷可不依瞭,她一把揪著他的耳朵,做勢用力,撅著嘴說:“誰在胡鬧?我們的事要你管?”
病房裡的人都笑瞭起來,睦男的臉上也露出瞭笑意。王艷可真是個活寶,不管到哪裡,都能把氣氛搞起來。
不過這個活寶還真是粗中有細,盡管她在這裡胡鬧,但她的心思始終是在睦男身上,當睦男臉上露出笑容那一刻,馬上被她捕捉到瞭,她立即放開老公,又過來朝睦男撒野,“笑瞭,笑瞭!我們的大美女笑瞭!”說著她就在睦男的臉上親瞭兩口,而且是屬於那種濕吻的親,因為那口水都留在瞭睦男的臉上。
她被王艷弄得怪不好意思的,臉蛋都變得紅潤起來,打瞭她兩下,還外送罵她幾句“死女人!”
病房裡一下子就活躍起來瞭。
在睦男的堅持下,辦瞭出院手續。隻不過當時就沒有去看偉強的爸爸瞭,而是直接回姍姍的那個大別墅。
王艷的房子裝修好瞭,但她倒不想搬過去住。一是別墅肯定比她那房子要舒服,二是這裡小孩有伴,基本都不用她管,所以她就還一直住在這裡。
牛哥也是那種打蛇隨棍上的主,昨天跟瞭姍姍一天,見她沒怎麼反對,就堂而皇之的住瞭進來,而且跟大傢宣佈明天就要去登記結婚瞭。當然,姍姍也是一直都喜歡他的,他才這麼順利得逞。
現在姍姍又回到這裡瞭,那阮先超自然也就跟瞭過來,現在,這棟別墅就更加熱鬧瞭。
最快樂的是那幾個小孩。
當然,表面上熱鬧,但大傢還是能看得出來睦男的心情始終比較沉悶,而且那註意力還經常遊離,大傢都在努力營造快樂的氣氛,當大傢哈哈大笑的時候,她最多隻貢獻一點點笑意。
是呀,經歷這麼大的變故,沒有誰能這麼快就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