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0攤牌
風雨欲來。
肖吾剛離開大殿，一道驚雷便從天空直劈而下，傍晚的臨陽城，下起瞭瓢潑大雨。
福公公快步走瞭進來，問皇上是要回寢宮還是到哪宮娘娘那裡，慶明帝默立良久，讓福公公備輦，前往明皇後的寢宮。
明皇後站在窗前，望著黑壓壓的天邊，看不到一點的光亮。心想著這場大雨一定還會下很久，不知何時才會停下來——
“娘娘，皇上來瞭。”
明皇後一愣，隨即拂開珠簾，來到殿外，欠身行禮，“臣妾明氏見過皇上。”
“皇後免禮。”
“謝皇上。”
明皇後也不知道皇上此刻為什麼過來瞭，按理說發生瞭白天的事，皇上理應遷怒要冷落她一段時間。還是皇上已經等不及，這麼快就要興師問罪、連表面文章都不顧瞭？
皇上坐下後，便再也沒有開口，任由明皇後站在那裡，仿佛沒有看見眼前站著一個人般。
明皇後不敢多言，皇上讓她站著她就隻得站著，而皇上不開口她也不敢先開口。
或許皇上隻是要給她一個懲罰，讓她隻是誰是君誰是臣。
其實皇上大可不必，在她的心裡，任何人都重不過皇上！皇上就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可除此之外，她也自己的想法和原則。她希望皇上能做大楊最英明的君主，無愧是列祖列宗，也無愧於黎民百姓。
哪怕為此要她付出再多的代價，她也心甘情願。
而明皇後也一直認為，這是她身為皇後的職責。
“皇後，在你的心裡，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在沉默瞭一刻鐘之後，慶明帝終於開口。
明皇後向前走瞭一步，然後在慶明帝的驚色之中，緩緩跪在慶明帝的面前。
“皇後，你這是做什麼？”慶明帝雖然吃驚，皇後會突然對他行如此重的禮，卻也沒有起身相扶。
“皇上，你在臣妾的心中，是最英偉也最聖明的人啊！”
“……”
“臣妾對皇上的敬慕之情，一直未變。早在臣妾待字閨中，就聽瞭許多皇上的事跡，心裡欽慕向往。即便嫁進宮中，成為皇上的皇後，雖不如女兒傢想得那麼簡單，但是……”
“但如何？”慶明帝忍不住問。
那個清麗窈窕的女子，靜靜地跪在那裡，眼裡寫著對他毫不掩飾的愛慕之情。這樣的眼神，不管是什麼樣的男人，都無法抵抗。
哪怕慶明帝在後宮許多女人眼中都見過那般類似的眼神，卻絕沒有明皇後這般炙熱和清澈。就像是一道激流，一下子便湧進瞭慶明帝的心田，激蕩著他的內心，讓他無法視若無睹。
最重要的是，在他的心裡，明氏是一個自持而又內斂的女人。她的感情隻會埋在內心深處，不會言於外。像這樣激動而又虔誠地坦誠自己的感情，絕對是頭一遭。
慶明帝起初懷疑是明氏怕受到他的懲處，故意向他顯露忠心。但看著明氏的那雙眼睛，這個想法變飛去成灰瞭。
“但哪怕後宮生活並不如臣妾想的那麼簡單，皇上依然是臣妾心中最耀眼的太陽。”
這句話，情真意切，甚至帶著少有的狂熱。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幫著別人對付朕？！”皇上終於忍不住喊瞭出來。
他無法接受身邊人的背叛，這段時間，他受到的背叛已經夠多瞭。
“朕小心籌謀這麼多年，並不是為瞭朕一己私利，而是為瞭這大楊江山千秋萬代，也為瞭大楊的百姓能過上更好的生活？你如此做，將朕置於何地？”
“可皇上，你這麼做並沒有真的幫到黎民百姓，若稍有差池，挑起戰爭，百姓隻會生靈塗炭。”
“成大事者便要舍得犧牲，大楊君臨眾國之上，大楊的百姓到時候誰敢欺凌？”
“皇上有雄心壯志，臣妾很為皇上驕傲。若真為瞭大業，就算要臣妾拋棄這條命，臣妾也在所不惜。可皇上，成大業路有千萬條，你又為何選擇瞭一條最無法自圓其說的路？”明皇後語重心長，雖然身為女兒傢，她也心有鴻鵠志向。可血水宮那種罪惡的江湖組織，一旦沾上，便再也摘不幹凈瞭。
“所以你就幫著他們一起對付朕？”
“不，臣妾不是幫他們，而是幫著皇上。”
“他們既然要強出頭，為何不親自出面？”雖然明月堡和神明宮努力讓自己置身事外，但在這璐華城，有本事插手朝廷之事的，又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自這皇宮中帶走一個人，除瞭他們還能有誰？
“皇上誤會瞭，他們並不是要和皇上作對，隻是想救自己的朋友。”
“這麼說，你是承認聽瞭他們的蠱惑瞭？”皇上的懷疑，本就沒有半點證據。但皇後娘娘的話，卻坐實瞭他的猜測。
“臣妾不這麼說，皇上依然會認為是他們做的。”
“你在暗指朕猜忌明月堡？”慶明帝的眼神銳利瞭幾分，君王自古多疑，但他們又不喜歡別人這麼說。因為喜歡猜忌、喜怒無常的君主，總欠缺幾分磊落，也與英明有為的形象不符。
“皇上向來對溫三小姐諱莫如深，上次設局，欲取她性命，臣妾直到近日才明白皇上的用意。”
皇上冷笑，她還真敢說。
“臣妾既然冒犯瞭，那有些話就直言瞭。皇上的心思，臣妾知道，明月堡也知道。江湖人率性而為，但為瞭不讓皇上多想，他們這些年小心忍讓，從不敢冒犯半分。皇上何不以寬大包容的心懷，安心地接納他們，與他們做朋友。這樣處處防范、一再設局，皇上就不擔心他們離皇上越來越遠？”
“這天下是朕的天下，他們還真敢反瞭朕不成？”
“皇上既然不擔心這個，那又為何做這些多餘的事？”她並不是傻子，最近一連串的陰謀都是圍繞著江湖勢力展開。而溫書所牽連的明月堡和神明宮首當其沖，皇上對他們的忌憚，已經無法掩飾瞭。
他啟用血水宮，除瞭一方面幫助他誅除朝中異己，就是為瞭用這黑暗勢力來為他統治江湖。如果皇上不是對他們忌憚至深，又為何拋棄君主尊嚴，做這等讓人唾棄之事？
“你這是在頂撞朕？”找不到話說的慶明帝，開始不耐起來。
“臣妾不敢。”
“處處忌憚便處處受制，置之死地才能得到新生。這大楊是朕的天下，不管是誰，想要和朕作對，朕便將他趕盡殺絕！”皇上狠狠甩下這句話，便離開瞭。
明皇後緊緊攥住手，她說得再多，也抵不過皇上一句“皇權大於天”。
慶明帝氣憤地回到瞭自己的寢宮，看著桌上的走著，惱恨不過，大手揮落在地。
“皇上——”福公公聽到動靜，焦急趕過來。
“你進來做什麼，誰讓你進來的，給朕出去！”皇上一跌聲怒道。
福公公嚇得連連告罪，退出瞭殿外。
“把門給朕帶上！”現在這個樣子，不想讓人知道。
“是，皇上。”
福公公退下瞭，大殿裡隻剩下瞭皇上一個人，皇上看著龍案之上，將剩下的東西又一股腦地掃到瞭地上。
“皇上好大的火氣。”
“誰！”
“一國之君，也隻敢關著門對一群死物撒氣，呵呵呵呵呵~”
“誰，給朕出來！來人哪——”
“不用喊瞭，外面的那些人已經進不來瞭。”
“你……”就在皇上抬步往外走的時候，一個鬼魅般的身影從黑暗中闖出，擋在瞭皇上的面前。
“你你你……”在看到那張臉時，慶明帝驚慌地退後瞭兩步。
那根本就不是一個人的臉，是鬼，鬼才會有那麼可怕的一張臉！
“皇上怕瞭？要知道這張臉，可是拜皇上所賜。”
“你究竟是誰？！”皇上一邊問著，一邊晃動著衣袖，就在他想啟動這大殿機關時，一隻鬼爪直接伸向瞭他的脖子。
“呃——”慶明帝最薄弱的脖頸就攥在那個人的手裡，慶明帝一動不敢動，一國之君，前一刻還在揚言自己富有四海，下一刻連命都保不住，豈非滑稽？
“我勸你老實點，否則即便你是狗屁的一國之君，我也照殺不誤！”
“朕與你有何怨仇，你要這樣與朕作對？”
“皇上利用天下人，就該知道天下人有一日會與皇上作對。”
“你一定是弄錯瞭，這件事有誤會，朕根本就不記得你。”
“皇上殺瞭那麼多的人，每一個你都記得是誰？”那個人說著，從懷裡掏出一面鏡子。
慶明帝一看到這面鏡子就緊張瞭起來，“白如鏡，你是白如鏡的什麼人！”
“白如鏡，勤懇忠勉，效仿古人，以鏡自省。可三年前，卻暴斃於傢中，原因不過是因為他呈上瞭一份不該現世的奏折。一腔忠心，換來的不過是皇上一張催命符。”
“你是白如鏡什麼人！白如鏡根本沒你這麼大的兒子……”
“哈哈哈哈！皇上當然好奇我是什麼人，因為白傢所有的人，凡是對皇上有威脅的，都死在你血水宮爪牙之下。”除瞭白如鏡，還有他的兩位兄長，也一同死在自己的房中。因為這兩個孩子，不但聰明，還很有本事。皇上擔心這兩個人有一天會查到皇傢的頭上，便徹底以絕後患。
說著，那個人一抖落手裡的東西，幾十塊玉牌嘩啦啦地掉到地上。慶明帝一看到那些玉牌，臉上的震驚更深瞭，看著那個人，就像是看著一個魔鬼。
“你怎麼知道，這些都是朕的人，你將他們都怎麼樣瞭？”
“殺！”一瞬間殺氣四溢，皇上的寢宮羅帳翻飛，而那些玉牌，也飛散在空中，化為粉屑。
血水宮明面上隻有三個大魔頭，可靠三個人，如何駕馭武林？在這三位魔頭之下，還有二十四座使，這二十四個人經過多年喬裝，混跡江湖和市井之中，隱藏頗深。隻等皇上一身令下，便在暗處展開活動。
這些人，平時還肩負著一個使命，那就是暗中處決各地對皇上有意見之人。隻要他們聽到瞭對皇上不利的風聲，就可以在皇上面前告他們一狀。皇上一怒，這暗殺令便到瞭。
皇上還算是精明，無人敢隨便蒙騙於他。但皇上國事繁忙，總有昏頭的時候。這些人在外面有什麼仇傢，隻用編排一個罪名，隨便捏造一些罪證，然後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一番，那麼他們的死期就要到瞭。
白如鏡向來有清正之名，但這位老大人就是太過耿直中正，在朝堂上以死勸諫，還駁斥過皇上幾次決議，皇上看他早有不滿。要不是他為官清正，在百姓心目中有清名，皇上早就要處理他瞭。
這之後，就有底下人稟報白如鏡在府內高談闊論，對皇上推行的新舉措很是失望和擔憂。還認為皇上剛愎自用，不聽老臣之言，遲早這大楊江山要毀在皇上手中。
陛下一聽這話，確實很像白如鏡的風格。那老傢夥他看著礙眼很久瞭，不能明著處理掉他，那就讓人暗中下手。
白如鏡死瞭，死得悄無聲息，朝廷中沒有人追查這事。但就在白如鏡死後不久，一個人秘密回到瞭白傢，找到瞭白如鏡的真正死因。並從一個被遣退的忠心老仆口中，得知瞭這一個月來府上發生的事。
他暗中調查良久，並動用瞭不少江湖力量，才將這件事鎖定在瞭當今聖上頭上。白如鏡怎麼說都是朝廷命官，他的死沒有人為他說半句，一句暴斃便阻斷瞭所有人追查，不是有問題又是什麼？
而最讓慶明帝吃驚的是，那個人緊接著又掏出一位令牌，亮在瞭慶明帝的眼前。
“閃鏡！你是閃鏡！”
這個他最信任、願意把血水宮交給他打理的人，竟然就是閃鏡！
他前一刻才得知他的背叛，下一刻他就已經堂而皇之地殺到，並且還用那隻鐵爪掐住瞭他的脖子。
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安插在各地的人馬，會這麼迅速地被他一個人收拾掉，在之前他甚至一點消息都沒有得到。
因為這個內鬼一直就在他的身邊，等著最關鍵的時刻，才露出自己的獠牙。
“皇上，現在你的命在我手裡，隻要我輕輕一用力，大楊的皇帝便會成為歷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