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涼塵意識清醒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子時。。。
身上已經被汗浸濕,退熱之後有一種輕松卻虛脫的感覺。
剛要睜開眼之際,卻感覺一隻手拿著帕子,在自己額頭上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汗,身邊彌漫著一種無比熟悉的氣息,讓他感到安心,也體會到心痛。
姬涼塵腦子裡還有點‘迷’糊,昏‘迷’前的記憶如流水一般回到腦海,姬涼塵清晰地感覺到心口傳來一陣鈍刀劃過似的疼痛。
那毫不留情地將自己推開的動作,那人冰冷刺骨環繞在耳畔的言語,那人決絕離去時冷酷無情的氣息……
姬涼塵臉‘色’慢慢變得蒼白,心裡一陣無言的酸澀湧上,他無意識地咬緊瞭‘唇’,不敢睜開眼,卻有一滴晶瑩的液體順著左邊的眼角滑下,很快落入錦褥中消失不見。
不敢睜眼,怕再次面對那雙冰怒質問的雙眼,怕再次聽到森寒無情的警告,怕直面他無情狠絕的背影。
“塵兒。”姬墨修手下動作驀地停下,立即察覺到瞭青年面上神‘色’的變化,溫聲開口,“若是醒瞭,就起來把‘藥’喝瞭。”
‘藥’?
又要喝‘藥’?
姬涼塵沉默地想著,這一年來他似乎經常與湯‘藥’為伴,可每一次不是生病就是中毒的時間裡,他除瞭要面對苦澀的湯‘藥’,還要面對皇叔冷言冷語的指責。
所以生病,有什麼好?
喝‘藥’有什麼用?
“方才大夫來過瞭,說你的身體虧損嚴重,需要靜心調養,所以這段時間我們要待在梅‘花’鎮,暫時走不瞭瞭。”
暫時走不瞭瞭?
姬涼塵茫然之間聽到這句話,‘花’瞭很長時間去消化這句話的意思,腦子裡的思緒逐漸清晰之際,他才微感訝異。
皇叔的意思是說,他們暫時不會離開梅‘花’鎮瞭?
他是單純地傳達大夫的話,還是特意告知他,他們暫時不會離開梅‘花’鎮,所以不必再擔心姬氏皇族的安危?
這個念頭剛浮上心頭,就很快被姬涼塵拋開。
嘴角忍不住揚起一個苦澀的弧度,自己果然還是太天真瞭,又開始不知所謂地去奢望……
皇叔怎麼可能向他解釋什麼?大概隻是告訴他大夫的診斷結果吧。
沉默之間,身邊的姬墨修已起身往外走去,姬涼塵聽到瞭腳步聲,也感覺到瞭那人氣息的遠離,心裡驟然一沉,心頭忍不住再度泛起尖銳疼痛和苦澀的滋味。
果然……
“來人。”姬墨修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情緒,但是似乎也不太冷,“把‘藥’端進來。”
正要擴散的痛楚瞬間停止,姬涼塵心裡一定。
原來皇叔不是要走,而是命人送‘藥’過來……
“塵兒。”姬墨修去而復返,看著不自覺地咬緊瞭‘唇’瓣的青年,沒有忽略他泛著濕意的眼眶,心頭無法抑制地泛起瞭絲縷陌生的心疼,聲音也不自覺地放柔瞭許多,“起來喝‘藥’。”
姬涼塵不想喝‘藥’,這一刻他感覺很疲乏,渾身無力,不止是身體的疲憊,‘精’神同樣似是已經消耗殆盡,他隻想這樣靜靜地躺著,閉著眼任由思緒飛離。
“塵兒……”
皇叔今夜的耐心似乎特別的好,居然都半絲不耐煩?
姬涼塵有些奇怪,卻沒有多想,在心裡搖瞭搖頭,慢慢地翻瞭個身,背對著他,睜開眼看著‘床’裡面的墻壁,眼底一片蒼涼悲傷,輕聲開口,“皇叔……別理會我瞭,讓我一個人待著吧,我不想喝‘藥’。”
被折騰瞭一整夜不能說話,他的聲音本就嘶啞,又昏‘迷’瞭這麼久,出口的聲音幹澀沙啞,幾近破碎。
姬涼塵心裡苦澀。
或許他該好好想想,他跟皇叔兩人的關系……究竟是不是對的。
曾經以為,隻要自己足夠愛,那麼隻要一生伴在他的身邊,就覺得滿足幸福,可人心都是‘肉’,他也會痛,也會悲傷難過,求而不得的時候,也會失望無助。
姬墨修沉默地盯著他的背影,表情緩緩地變瞭幾變。
不知為何,以往看著他,總覺得他總是任‘性’和無理取鬧的時候居多,而此時,他卻分明從這個青年的背影之中,感受到瞭一種悲傷的無助,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
因為這個發現,讓姬墨修眼底的自責更甚瞭一些。
手下送來瞭‘藥’,在姬墨修的示意下,將湯‘藥’放在‘床’頭的案上,然後沉默地躬身退出。
姬墨修在‘床’沿落座,伸手將他的身體撈瞭過來,雖是做過瞭不止一次的動作,這一次卻不自覺地溫柔瞭許多。
姬涼塵沒反抗,或許,在他的皇叔面前,他從來就不懂得反抗為何物。
“塵兒。”垂眼看著懷裡的青年,姬墨修淡淡問瞭句,“你在生氣?”
生氣?
姬涼塵斂瞭眸子,緩緩搖頭,掩去眼底悲涼的神‘色’,澀聲道:“皇叔面前……我有生氣的資格嗎?”
有資格生氣的人,從來就不是他,他連耍‘性’子的權利都沒有。
“大夫說你肝氣鬱結。”姬墨修說著,輕抿瞭‘唇’,“跟本王在一起,是否委屈瞭你?”
此言一出,姬涼塵瞬間沉默瞭下來,眼底思緒怔忡茫然,一時之間,竟有一種魂歸不知何處的空寂之感。
過瞭很久,他才緩緩開口道:“不委屈,是我自願的。我曾經說過,那是我做夢都想得到的幸福,所以我沒有委屈的權利。”
語氣輕若鴻‘毛’,仿佛風吹即散。
沒有委屈的權利,卻不代表他是不委屈的。
姬墨修伸手撫著他的臉,拂過他面上的一縷發絲,低聲道:“對不起,本王錯瞭。”
“……”
姬涼塵一震,愣瞭很久,才不敢置信地抬眼。
……他說什麼?
“一直以來,我總是對你予取予求,對你過分嚴苛,卻忘瞭你並非我的手下,而是我心裡最重要的人。”姬墨修凝視著他的眉眼,道歉和表白的語氣聽得出幾分生澀,“塵兒,如果我傷害瞭你,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你可以直接說出來,以後有任何事情都別憋在心裡,行嗎?”
原來是真的,不是幻聽。
姬涼塵震驚地看著他的皇叔。
這是第一次,不管是他,還是皇叔,他們活到這麼大,第一次真真切切從姬墨修的嘴裡,說出這樣認錯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