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以前父皇和皇祖父在世的時候,也絕對沒有過先例。
在姬涼塵的印象裡,他傢皇叔是一根冷硬冷硬的檀木,生來尊貴,百毒不侵,因一身非凡的本事而愈發高不可攀,別人對他從來隻有仰望的份,誰也無法真正觸及他萬分之一的高度。
姬涼塵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會在無望的愛情漩渦中掙紮,隻能追隨著皇叔高大冷峭的背影,溫順地承受著他的庇護和霸道,在享受著自己單戀的愛情時,也必須付出委曲求全的代價或許,在這之前,他的心裡甚至從未出現過委曲求全這個想法。
所以他愛的知足,哪怕皇叔並沒有給他同等的感情回應和尊重。
可就在昨晚,他才突然如醍醐灌頂一般意識到,原來感情這種東西,並非你不貪求就當真可以漠視,人的**無止境而對愛情的渴望,更是從來不在理智的掌控之中。
所以,姬涼塵以為自己註定得受傷,愛上一個不懂愛的人,本該做好傷痕累累的準備。
可皇叔
姬涼塵怔怔地斂眸,他隻昏迷瞭一天,又睡瞭半夜而已,他傢皇叔怎麼就突然開竅瞭?
認錯?
真是一種新鮮且讓人覺得驚嚇的體驗,姬涼塵真切地被震駭到瞭。
原來生一場病,居然就能讓冷硬的檀木也變得柔軟?如此說來,生病其實還是挺有用的
“塵兒。”姬墨修端著藥碗,蹙眉看他面上茫然的表情,“起來喝藥。”
姬涼塵回過神,抬眼便對上他傢皇叔依然淡漠冷峻的俊容,雖然他的表情看起來與以往沒什麼太大的變化,但是眼底卻分明有著與以往不一定的溫柔。
不明顯,卻真實存在。
姬涼塵心裡抽瞭抽,剛道瞭歉,不是應該趁著這個氣氛繼續說些動聽的話嗎?怎麼眨眼間就恢復這麼一本正經的表情讓他喝藥瞭?
喝藥就那麼重要?
“我不想喝藥。”他脫口而出。
說完自己卻愣瞭一下,心裡一驚,小心翼翼地瞅瞭瞅姬墨修的表情,緊張得幾乎立時就出瞭汗。
皇叔向來不喜歡他的違抗,此番又要生氣瞭吧?
“你生病瞭,不喝藥不行。”姬墨修以白玉勺子舀起一勺藥,送到他嘴邊,“張嘴。”
姬涼塵垂眼,默默地看著送到眼前的藥,一種苦澀的味道鉆進鼻尖,讓他下意識地想皺眉。
看著黑漆漆的湯藥,心裡卻在想,皇叔居然沒生氣?
是看在他身體還虛弱的份上,所以忍瞭?還是他的脾氣真的變好瞭?
姬涼塵咬瞭咬唇,默默地抬眼,以一種低落而悲傷的語調說道:“喝藥有什麼用?臥床休養一個月,也並不夠皇叔懲罰我一次”
姬墨修臉色一變。
姬涼塵驀地咬緊瞭唇,臉色白瞭白,低頭不敢再說。
姬墨修看瞭看他的表情,目光落在手裡的藥上,沉默地將藥碗放在案頭,以勺子舀瞭一勺藥送進瞭自己的嘴裡。
然後,扳過瞭姬涼塵的臉,頭一低,覆上瞭他的唇瓣。
苦澀的藥汁一滴不剩地盡數被送進姬涼塵的嘴裡,他瞪大眼,有些詫異地盯著眼前幽深的黑眸。
姬墨修卻似乎沒感覺到他的震驚,淡定地又舀瞭一勺藥,以同樣的方式將藥喂進瞭他的嘴裡,在姬涼塵完全呆滯的表情之下,一碗藥幾乎喂瞭一半,他才驀地回過神來。
臉色微微漲紅,姬涼塵偏過臉,低聲道:“我自己喝。”
姬墨修看瞭他一眼,將剩下的半碗藥端瞭過來遞到他的手上,姬涼塵也不再用勺子,直接以碗就著嘴,將剩下的藥徐徐喝瞭個幹凈。
再苦的藥,對他來說都已經成瞭習慣。
“我帶你去沐浴。”姬墨修拿來一件寬松的袍子,披在他的身上,“昨晚出瞭一身的汗,沐浴一下會清爽些。”
姬涼塵也不說話,任由他抱著自己去瞭溫泉。
寬衣解帶,褪下全身的衣物,姬墨修的眼神在他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跡上逗留瞭一瞬,薄唇微抿,將他打橫抱進瞭溫泉水中。
視線無意識地落在泉邊的那張軟榻上,姬涼塵眼神黯瞭黯,昨天的一幕又浮現在眼前,帶給他一陣錐心的刺痛。
懷裡的青年這一刻的沉默,無端讓人覺得心疼。
“塵兒。”姬墨修眼神愧然地看著他,“沐浴之後好好休息,這幾天我們哪裡都不去,就待在傢裡讓你好好調養身子,好嗎?”
姬涼塵聞言沉默瞭片刻,隨即輕輕點頭,無比溫順的態度。
姬墨修細細地替他清洗著身體,動作比之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溫柔細致,洗完瞭之後也沒再水裡多待,上岸替他擦幹身體,以幹凈的衣袍包好瞭就回瞭自己內室。
重新躺回瞭床上,姬涼塵細心地註意到被褥都換瞭新的,幹凈清爽,不過如此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對他來說沒什麼值得關註的。
靜下心,疲憊感驟然襲來,他沉沉地閉上眼,想睡覺。
姬墨修坐在床沿,伸手細細地揉著他的腳踝,大腿根部,慢慢往上延伸至腰際,動作和力道比以前也同樣溫柔瞭許多,像是在呵護一個易碎的娃娃。
姬涼塵心裡生出瞭絲縷難言的酸澀,突然間睡意全消,睜開眼,黯然地盯著頭頂帳幔,如囈語一般低低地開口,“皇叔不要對我這麼好,我會忍不住恃寵而驕。”
姬墨修臉色驟然一僵。
抬眼看著青年蒼白脆弱的容色,他罕見地生出瞭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我允許你恃寵而驕。”他慢慢說著,語氣有點生硬,卻能清晰地聽出其中的愧疚和心疼,“以後在我面前,你可以盡情地驕縱,任性,耍性子,隻要你高興”
姬涼塵扯瞭唇角,“我不敢。”
姬墨修一震。
姬涼塵微微偏頭,眼神落寞地看著他,“皇叔生氣的時候可以對我發泄,可以一整夜不讓我睡覺,可以折騰我到求饒都不能,可我情緒不好的時候”
皇叔卻決然離去,隻留給他一個冰冷決絕的背影,任他一個人自生自滅。
他能相信,心性冷硬的皇叔,以後真的會縱容著他的一切脾氣和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