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冥修度過瞭一個難以言述的夜晚。
姬冥修如釋重負,回到臥房準備略略補上一覺,卻突然,銘安叩響瞭房門:“爺,您可起瞭?京兆尹求見!”
大清早的,京兆府都沒開始上班,京兆府便上門求見——
姬冥修淡淡地坐起身來:“讓他去書房。”
“是!”
銘安將京兆尹請入書房,喚綠珠泡瞭茶,京兆尹不敢喝,也不敢坐,就那麼恭謹地站在那裡,焦灼地等待著,等瞭一刻鐘才終於等到姬冥修梳洗完畢,換瞭身衣衫出現在門口。
他趕忙上前,膽戰心驚地行瞭一禮:“大人,下官有事起奏!”
“說。”
京兆尹的面上閃過一絲猶豫,最終把心一橫,拱手道:“今兒一大早,胤王殿下派人上衙門,將喬小姐接走瞭!說……願意為喬小姐做擔保,並赦免她無罪!下官……下官不敢與他硬來,隻得乖乖地把喬小姐放出大牢,他們一走,下官便趕來給您送信瞭!”
嚴格說來,京兆尹並非姬冥修一脈的官員,他一直在各方勢力中和稀泥,左右逢源,所以胤王來要人,他果斷地放瞭,但放完之後,也還知道給丞相遞個信。
姬冥修淡淡地掃瞭他一眼,隻一眼,便看穿瞭他的小九九,淡淡地牽瞭牽唇角:“京兆尹有心瞭。”
京兆尹擦瞭額頭的冷汗:“為大人效力是下官職責所在。”
姬冥修懶得再與他虛與委蛇:“本相知道瞭,你退下吧。”
“是。”京兆尹恭恭敬敬地退下瞭。
銘安臭著小臉罵道:“狗屁胤王!又來壞咱們的好事!這下好瞭吧,人都出獄瞭,肯定不同意退親瞭!”頓瞭頓,小聲嘀咕道:“您的卦不準。”
姬冥修淡道:“打個賭?”
“還是不要瞭!”銘安不假思索地拒絕,去年與主子打賭輸掉瞭十兩銀子,他現在還肉痛呢,“您說胤王是不是有毛病啊?他不是也討厭喬傢嗎?幹嘛要幫著喬傢?”
胤王討厭喬傢不假,可胤王可討厭他,二人的關系一直都是暗潮湧動,五年前的那件事讓二人都有瞭合適的借口將一切矛盾抬到明面兒上,其實不管大喬氏爬不爬胤王的床,他與胤王都還是會走上對立面,隻是或早或晚罷瞭。
“主子,他是不是知道六爺是咱們藏起來的瞭?”銘安問。
姬冥修淡淡地嗯瞭一聲。
銘安恍然大悟:“難怪他上趕著給咱們添堵,敢情是心裡不痛快呢!”
姬冥修冷笑,大喬氏也好,六爺也罷,都隻是一根導火索罷瞭,他與胤王對立的根本原因從來不在這些人身上,但若是以為這樣便能壞瞭他好事,那李胤也太天真瞭。
……
喬玉溪在牢裡關瞭十來日,關得身體都要發黴瞭,總算重見天日。
出瞭京兆府,望著外面刺目的陽光,喬玉溪激動得眼淚都冒瞭出來:“娘!”
徐氏高興地拍拍女兒的手:“娘知道你受委屈瞭,但你所有的委屈都是值得的,不是你堅持,娘或許早就把婚給退瞭來換你出獄。”
“娘——”喬玉溪握住瞭徐氏的手,“你真的沒有退親?我真的還可以再做丞相夫人?”
徐氏毫不猶豫地笑道:“當然瞭!你已經出瞭獄,丞相大人還拿什麼威脅喬傢退親?”
能嫁給丞相就好,她這些日子的苦總算沒有白吃!
喬玉溪看到瞭桌上的蟹黃酥,抬起臟兮兮的手,狼吞虎咽地吃瞭起來。
“哎喲,你慢點兒吃,沒人和你搶……來,喝口水……”
母女倆說著話兒,晃悠著到瞭喬傢。
林媽媽早請瞭道士來傢中做法,為喬玉溪驅除從牢獄中沾染的晦氣,道士讓喬玉溪跨瞭火盆,燒瞭紙錢,拜瞭天地祖宗,又將觀音娘娘的仙露灑在她頭頂,繁復的程序,一直到夜幕降臨。
就在喬玉溪終於能安心坐在傢中與傢人吃上一頓美味飯菜時,林媽媽神色匆匆地走瞭進來:“不好瞭,夫人!老爺出事瞭!”
……
皇宮出瞭命案——前不久剛懷上身孕的瑛貴人莫名其妙地滑胎瞭,瑛貴人自打入宮便得瞭皇上青睞,說是寵冠後宮也不為過,自從懷上身孕後,不論是瑛貴人還是皇上,都十分地重視,出瞭這種事後,皇上即刻命人徹查瞭一切可能存在的隱患,最後,在瑛貴人的安胎藥中發現瞭端倪。
“附子!”太醫院的提點太醫道。
掌事太監道:“提點大人確定是附子?”
提點太醫點頭:“老夫確定。”
附子,又名烏頭,味辛,入心、脾、腎,能回陽救逆、補火助陽、散寒除濕,但因其辛熱燥烈,有一定毒性,故而陰虛陽亢者與孕婦禁止食用。
掌事太監道:“瑛貴人的胎都是何人在搭理?”
提點太醫道:“是喬院使。”
院使是太醫院中僅次於提點的官職,皇上竟派瞭他去給一個貴人瞧病,足見皇上對瑛貴人的喜愛瞭。
“平時的藥材、藥方也都是喬院使負責?”掌事太監問。
提點太醫道:“正是,喬院使對瑛貴人的胎很是上心,藥方、藥材都必須經由他親自檢驗,方可送入瓊華宮。”
如此,嫌疑最大的就是喬院使瞭。
當晚,喬伯爺便被關進瞭大理寺,值得一提的是,前來捉拿喬伯爺的大理寺卿不是別人,正是姬婉的丈夫林彥書。
“老爺!老爺!”徐氏連夜趕去瞭大理寺,大理寺比京兆府嚴格許多,她廢瞭半天口舌,又是檢查,又是登記才總算給放瞭進來,“老爺這是怎麼瞭?好端端的你怎麼就給抓進大牢瞭?”
喬伯爺站在臟亂的牢房中,面色茫然而凝重:“我也不清楚。”
徐氏著急道:“你真的沒害瑛貴人的胎吧?”
喬伯爺橫眉冷對:“當然沒有!我時刻記得祖訓,行醫問藥,妙手仁心,絕不可為一己之私枉顧性命,又怎麼做出如此歹毒的事來?”
徐氏更急瞭:“那、那是怎麼瞭嘛?”
喬伯爺嘆瞭口氣,正色道:“大理寺既接手瞭此案,想必會查明真相,還我一個公道。”
“萬一……萬一查不明呢?”
這可不是普通的案子,是皇宮的“謀殺案”,殺的是未來的皇子,這得多厲害的人才幹得出這種事啊?
她雖沒入過宮,但宮裡那些吃人的手段,她時常從那些貴婦的口中聽到。
當年先皇後身懷六甲,也是遭瞭人毒手,險些一屍兩命。
那時丈夫還未躋身太醫院,大哥喬錚任太醫院提點一職,可惜大哥並不能醫治先皇後,還是沈氏出瞭手,才保住母子平安。
可饒是如此,先皇後依舊傷到瞭根本,每況愈下,沒幾年便扔下太子去瞭。
太子的情況也不大好,至今是個藥罐子。
那害瞭先皇後與太子的罪魁禍首,始終沒有查出來,據說後面為瞭交差,推瞭幾個宮人出去頂罪,但宮人哪有膽子陷害一國皇後?明眼人都明白事有蹊蹺,隻是也沒有辦法查到更多。
徐氏擔心丈夫會重蹈當年先皇後的覆轍,替人背黑鍋,到死都摘不下來。
徐氏往木板床上一坐,抽出帕子哭道:“咱們傢今年是觸犯瞭哪路神仙?一個接一個地進大牢!好容易溪兒出來瞭,你又給進去瞭!”
聽說女兒出來瞭,喬伯爺心中多少有些安慰,低低地問道:“退婚可還順利?”
徐氏止瞭哭聲:“沒退。”
喬伯爺一愣:“沒退?”
徐氏擦瞭臉上的淚水,看著他道:“我沒上丞相府退親,咱們溪兒還是有機會嫁給丞相大人!”言及此處,她眼神忽然就是一亮,“對瞭對瞭,等溪兒做瞭丞相夫人,就能為你平冤昭雪瞭!你真得感謝我猶豫瞭一整晚,否則,我要是聽你的早早地把親退瞭,你在牢裡還指望誰救你出去?”
喬伯爺皺眉。“你沒退親,溪兒是怎麼出獄的?”
“是胤王殿下到京兆府辦事,無意中聽說瞭溪兒的事,覺得溪兒不過是個孩子,年幼無知,關這麼天也夠瞭,便讓京兆尹把溪兒放瞭。”提到這個,徐氏悲傷的心情竟然有些被治愈瞭,她就是聰明啊,無意中給丈夫留瞭條退路,她得意一笑,“怎麼樣,還是我聰明吧?”
喬伯爺聽到這裡,要還猜不出自己入獄的原因就有些說不過去瞭,他就說呢,他在太醫院兢兢業業,從不與人為惡,行事也謹慎穩妥,不會有人想加害他才是,眼下,他總算是明白癥結所在瞭。
他指著喬氏的鼻子,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這蠢婆娘!你害死我瞭!”
……
喬薇最近一直忙著容記的生意,在村裡的時間少瞭,陪孩子的時間也少,今日特地推瞭那邊的事,留在傢中務農、陪孩子,當然她不會承認她是怕容老板發現自己掉包瞭他的花雕——
工地的進度比想象中的快,大概是因為她的夥食做的太好?
雛形已經出來瞭,特別大的房子,工匠師傅們正在往上一圈圈地碼上青磚,看著特別有成就感。
二狗子娘與趙大娘被請來專門給師傅們做飯,二人的手藝稱不上多棒,但架不住喬薇肯買肉,偶爾也獵一些野兔野雞,五花、雞肉、魚肉、兔肉……每頓飯都肉香四溢,大傢夥吃得很是滿足。
“小喬啊。”村長揚著笑臉走瞭過來,手裡拿著一個大芭蕉葉子,邊走邊扇著風,“最近在忙啥呢?都沒見你人。”
喬薇轉過身,微微一笑:“村長,這幾天都在鎮上忙點小生意,很晚才回來,您找我有事嗎?”
沒事大概不會這麼大熱天兒地爬上山瞭。
村長出瞭一身汗,有些累,氣喘籲籲地笑道:“我來給你道聲恭喜嘛,聽說你生意做得不錯,馬上就要發大財瞭!”
“哪裡哪裡,一點小本買賣,養傢糊口罷瞭,賺不瞭什麼大錢。”喬薇客氣地說。
“哎呀,你就別與我客套啦,我去過你們蝦店瞭,生意好得能擠出來,這是賺小錢兒?”村長拿眼瞪她。
名不外顯,財不外露,這個道理喬薇還是懂的,笑瞭笑,說道:“我是個打工的,賺的錢都進瞭老板腰包,我能撈到什麼呀?”
村長自然也覺得對方是個打工的,不會想到對方已經成瞭容記的二當傢,隻不過那生意確實太好,村長覺得月錢啥的,肯定也比種田強多瞭:“你一個月月錢不少吧?”
喬薇就道:“瞧您說的,哪兒能啊?月錢真的那麼高,我就不種田瞭是嗎?”
“你不是也做著買賣嗎?”村長問。
喬薇笑瞭笑:“您是說點心啊,那個賺的錢都拿去建房子瞭。”
“我又不找你借錢,幹嘛防我防得這麼緊吶?”村長開玩笑地說。
喬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瞭笑:“沒防您,我都說實話呢,我防誰也都不可能防您吶,沒您,我可買不著這塊地、建不成這房子!”
場面話她實在太擅長瞭,閉著眼睛都能忽悠到地久天長,除瞭一到冥修面前就舌頭打結。
村長笑:“你知道就好,當初你來咱們村,我原先是不同意的,你帶倆孩子,一身狼狽,問你啥你也不說,就一個勁兒地哭,都不知你是不是在外頭犯瞭什麼事兒,後邊看你實在可憐,就同意你住下瞭,就你山上的土房子,是我年輕時自己建的呢!我建瞭給他們守山的,守瞭幾年大傢懶得守,才空置瞭。”
喬薇幹笑:“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到底要幹嘛呀?在她這兒邀瞭一大圈功。
“我今天來找你吧,其實是有兩件事兒向你請教。”村長總算切入瞭正題。
喬薇問:“什麼事兒,您盡管說,請教什麼的太見外瞭,我一個婦道人傢,年紀輕,見識淺,擔不得您這般客氣。”
村長被逗得笑呵呵的:“你這張嘴兒啊,難怪生意那麼好瞭!誰聽你說話都高興啊!”頓瞭頓,微微斂起笑意,“第一件事兒吧,是你那塊東村的荒地。”
“荒地怎麼瞭?不會是您看我種出莊稼,想反悔要收我租子瞭吧?我可才開始種呢!誰知道收成好不好?”喬財迷的財迷病又犯瞭,當初把荒地給她開墾,村長承諾的是無租無稅。大梁朝重農抑商,在農業發展上還是很肯下血本的,開荒者不僅頭三年無租無稅,種得好興許還能得到衙門的獎勵。
村長瞧她快要急哭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村長像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嗎?我是看你果真把荒地種出苗瞭,想問問你怎麼種的。”
這個啊,早說嘛,嚇死她瞭,還以為要她交租子交稅呢,她都開始肉痛瞭。
喬薇很大方地將村長帶去瞭田裡,指著腳下的土地道:“這塊地之所以種不出東西,是因為它的土質發生瞭改變,改變的原因比較復雜,我猜其中一個與附近的水庫有關,有可能是那條溝渠裡頭的水側滲導致地下水位抬高,促使積鹽,才形成瞭鹽堿地。”
“鹽堿地?”村長頭一回聽說這樣的稱呼,不過鹽和堿他是知道的,所以大概能明白這裡頭的意思,“你是說它太咸瞭?”
喬薇解釋道:“它鹽分太高瞭,把普通的莊稼種進鹽堿地就跟把河裡的魚丟進海裡一樣,活不瞭。”
這麼說村長就理解瞭:“那你的高粱怎麼就沒事呢?”
喬薇道:“甜高粱本身就是一種耐鹽堿的作物,再加上我種植之前稍微改善瞭一下土質,稀釋瞭土壤中的鹽分。”
村長若有所思:“我是記得有幾天你引瞭水庫的水入田,你是在洗田呀!”
“……這麼說也可以吧?”大致是這麼個意思。
村長一笑:“看不出來呀小喬,你這麼懂種田,那前幾天怎麼連塊蘿卜地都打理不好?”
那根本就不是我啊!
村長倒也沒糾結以前的事,他更看重往後:“你說的這些很有價值,我要記下來,向衙門上報,說不定能幫到更多荒田得到開墾。”
喬薇頓瞭頓,說道:“荒田形成的原因各有不同,對應之法也不可生搬硬套,若確定是鹽堿地,那我這法子是可行的。”
村長點點頭:“我明白,除瞭引水洗土之外,可還有別的改良之法?”
“種植一些耐鹽堿的植被,或者蚯蚓的糞便也能改善鹽堿地的土質。”
“蚯蚓?”村長一臉困惑。
蚯蚓在古代叫什麼來著?喬薇的大腦一下子短路瞭:“就是……地裡的小蛇一樣的東西。”
這麼說村長就懂瞭:“地龍啊?”
喬薇一笑:“對,就是地龍!”
地龍可是好東西,不僅能清熱、平肝、止喘、通洛,還能改善鹽堿地的土質,她是因為看見這種軟體動物心裡發毛才沒用這種法子,但如果村長是想收集鹽堿地的改良之法,那麼它再合適不過瞭。
“應該還有別的改良之法,我回去仔細想想,整理完瞭寫一份書面報告給您。”
書面報告?
這都啥話?
不過他能理解就是瞭。
村長和顏悅色道:“那就辛苦你瞭,咱們村兒不止這一塊荒地,若是都能得到改善,我記你頭功!”
喬薇笑道:“村長說這些就見外瞭,我如今也是犀牛村的村民,為村子出點力是應該的。”心裡補瞭一句——隻要不找她收租收稅,“對瞭,您找我的第二件事是什麼?”
“這個嘛……”村長的笑容忽然變得有些訕訕,“我挺不好意思開口的。”
果然重頭戲在後頭,喬薇不動聲色地拍掉瞭手上的泥土:“您就說吧,還有什麼是我能幫上忙的。”
村長指瞭指前方:“先去我那兒喝杯茶。”
喬薇隨村長去瞭他傢,村長夫人早切瞭一大盤新鮮的蜜瓜,擺瞭瓜子與幾樣小食,看樣子,是有備而來。
“小喬,快來,坐坐坐!”村長夫人親熱地將她迎到瞭椅子上,“吃點蜜瓜。”
喬薇吃瞭一塊。
村長夫人笑盈盈地說道:“我有件事兒啊想拜托你,不知村長和你說瞭沒?”
喬薇看看村長,又看向她,彎瞭彎唇角:“還沒。”
“沒啊。”村長夫人弱弱地瞪瞭村長一眼,在喬薇身旁坐下,笑容滿面道:“是這樣的,我傢春姐兒不是嫁到鎮上瞭嗎?他們倆口子住的地方離你做生意的地方不遠,你們是在園林街,他們在江水街,走幾步就到瞭。”
好像……沒這麼近吧?
喬薇吃著蜜瓜沒說話。
村長夫人難為情地笑道:“我那女婿想學門手藝瞭自己開個店,村長說……你們那蝦賣得挺好的。”
喬薇會意:“想學做菜?”
“學做蝦就夠瞭!他隻賣蝦!”村長夫人激動地說。
“他以前做過菜嗎?”喬薇問。
村長夫人見她沒一張口就拒絕,心頭燃起絲絲希望:“沒,不過他可以學,就做個蝦……應該不難吧?”
若是老師傅,當然不難,她隨便演示幾遍大傢就會瞭,可若是新手,恐怕沒那麼容易上路。
“小喬,你看成嗎?”村長夫人看著喬薇的臉色。
村長開口道:“小喬就是個打工的,這事兒得她老板說瞭算,你逼她也沒用。”
“我這不是……”村長夫人恨丈夫拆自己臺,弄得好像女兒是她一個人的,女婿也跟他沒關系似的,她還不是想那敗傢的小兩口能有個穩賺不賠的營生嗎?如今蝦的生意多好做啊,就連供貨的都富得流油瞭,沒看羅永志連車都買瞭嗎?
喬薇還是那句話,不收我租不收我稅,一切都好商量,何況蝦的做法已經被同行偷師得差不多瞭,她不在乎再教出一個同行來:“做這行是很辛苦的,晚上讓他去那邊給廚子們打打下手,他自己先瞧瞧自己能不能做。”
“小喬啊,這樣真的沒事嗎?不會影響你們生意?”村長擔憂地問,為官的最忌諱把名聲搞臭瞭,要是人傢傳他利用職務之便,逼迫小喬給他女兒女婿謀營生,他就百口莫辯瞭。
喬薇搖頭一笑:“不會的,放心吧,村長。”
容記的名聲已經打出去瞭,就算有同行把口味模仿到八九分相似,也改變不瞭容記龍頭老大的位置,何況容記的菜式時刻在改進創新,這一點,是同行遠遠比不上的。
再說村長幫瞭她這麼多忙,又白送瞭她十幾平米的永久性使用權土地,這點小小的回報實在算不上什麼。
“明天我去一趟鎮上,你們讓他直接去容記找我。”喬薇道。
“不用等明天!”村長夫人笑著說完,對裡屋喊瞭一嗓子,“姚青啊!快出來!小喬答應瞭!”
裡屋走出來一個瘦高瘦高的青年,看上去二十三四,五官周正,衣著講究,比村裡人要體面些。
村長夫人攜瞭他袖子,將他拉到喬薇面前,笑著介紹:“這是你小喬姐姐,小喬啊,這是我女婿姚青。”
他比喬薇要大,姐姐有點叫不出口。
喬薇打瞭個圓場:“叫我小喬就可以瞭。”
村長夫人道:“小喬啊,擇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領他去吧,我聽說吃蝦的時節就這麼幾個月,過瞭又得等明年。”
喬薇一怔:“你想今年就開?”不說是新手嗎?起碼得學上兩三個月吧?
“他就學一種菜,很快就能學到手瞭,他很聰明的!”村長夫人胸有成竹地說。
可在喬薇看來,這太急功近利瞭,就跟指望一個沒學過走路的孩子,直接去參加馬拉松一樣,天方夜譚:“先試兩天吧。”
“誒,好!”村長夫人轉頭吩咐姚青一定要聽喬薇的話,別給喬薇惹麻煩,不懂的記得向喬薇請教雲雲。
本想在傢裡“閑賦”幾日,看來是不能夠瞭,不過她答應瞭會陪兩個小包子吃晚飯,還是等到瞭他們回來。
“娘親又要去鎮上嗎?”吃飯的時候,望舒不高興瞭,娘親天天去鎮上,她睡覺都看不見娘親的人。
景雲沉默,這段時間總是看不到娘親,他也很失落。
還有我還有我!
小白跐溜一下跳進瞭喬薇懷裡。
喬薇提起它尾巴,吧嗒一聲,將他扔到瞭椅子上,摸摸兩個孩子的小腦袋,柔聲道:“那今天你們跟娘親一起去鎮上好嗎?”
小包子眼睛一亮!
羅大娘擔憂道:“那會不會太晚?”每次喬薇回傢都快半夜,大人這麼熬著都辛苦,孩子就更吃不消瞭,“他倆早上還得上學呢。”
“我起得來!我起得來!”望舒抱住瞭喬薇的脖子,一副死也要賴在娘親身上的架勢。
喬薇被她賴皮的小樣子萌翻瞭,笑吟吟地說道:“我今天不做事,就把姚青帶過去,很快就能回來瞭。”
晚飯過後,喬薇帶著兩個小包子到村口與姚青回合,村長已把栓子爹的馬車雇好瞭,幾人上瞭車,前往犀牛鎮。
姚青話不多,性子也有點悶,但對學菜似乎是有那麼一絲興趣,路上問瞭幾個喬薇生意上的問題。
到容記時,外頭的大排檔已經擺出來瞭,何師傅與海師傅正與學徒們交代晚上的配菜,喬薇與二人打瞭招呼,帶著小包子與姚青進瞭酒樓:“容老板呢?小六。”
小六指瞭指櫃臺。
容老板個子小,往櫃臺後一坐,就被淹沒瞭。
喬薇走近櫃臺,朝裡望瞭望:“容哥?”
容老板緩緩抬起頭來,一雙大熊貓眼把喬薇狠狠地嚇瞭一跳!
“你中邪啦?!”
容老板拿起桌上的兩個剝瞭殼的石滾蛋,貼上自己眼周,一邊貼,一邊疼得倒抽涼氣:“你才中邪瞭,我這是跟人打架瞭好麼!”
喬薇驚得嘴巴都張大瞭:“我沒聽錯吧,你居然有膽子和人打架?和誰打的?為什麼呀?我去幫你打回來!”
敢欺負她的小容容,是不是活得不耐煩瞭?!
容老板哽咽道,指瞭指自己左眼:“北街那賣藥的郎中,賣假藥給我!我去砸他攤子,就被他打瞭。”
“啥假藥?”喬薇問。
“一夜七次金槍不倒大補丸!”還一夜七次呢,他一次就不行瞭!
小六清瞭清嗓子:“廚房好像在叫我,我去看看。”
“那你右邊的眼睛呢?也是他打的?”喬薇很生氣!
“不是,這個是被老張頭打的,我跟他做瞭幾十年街坊瞭,他居然賣假酒給我!我還當個寶貝藏瞭二十年,我氣不過,去找他說理,他就把我給打瞭……嗚嗚……”容老板難過得直抽抽,“小喬你會替我報亻——”
“廚房好像也叫我。”喬薇一本正經地打斷他的話,拽著兩個小包子與姚青,旁若無人地走瞭。
容老板:“……”
……
喬薇將姚青安排在瞭廚房,先從選蝦、洗蝦做起,隨後喬薇讓孩子們去瞭她樓上的賬房。
容記有自己的冰窖,從冬季采集的冰塊,儲存到夏季,可以放心使用,因用的是井水,可直接食用。
喬薇突發奇想,用刀子鑿瞭一碗刨冰,配上自己釀的玫瑰鹵,放上幾顆櫻桃,一碗通透誘人的櫻桃玫瑰沙冰便新鮮出爐瞭。
她先自己吃瞭一點,確定沒什麼問題,才分裝到小碗中,給孩子們送去。
小白在私塾進步神速,如今不僅會做一百以內的加減法,也識得不少字,最重要的是,它會用勺子瞭!
它盤腿坐在桌上,抱著一碗沙冰,一勺一勺往嘴裡喂,吭哧吭哧,吭哧吭哧。
大黃貓優雅地走瞭過來:“喵——”
小白喂瞭它一勺,它冰得貓毛炸起!跐溜一下竄上瞭房梁!
孩子們這邊吃得歡騰,另一邊,一輛奢華精致的馬車停在瞭容記外。
“確定是這裡嗎?”徐氏撩開車簾。
喬玉溪問身旁的杏竹:“是不是這兒?”
杏竹點頭:“是的,夫人,小姐,那些點心與松花蛋都是在這傢買的。”
喬玉溪望瞭望右手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攤子,皺皺眉:“越來越不像話,吃飯都吃到外頭瞭。”
徐氏按瞭按眉心,疲倦地嘆道:“行瞭,那些你都甭管瞭,好不容易才打聽到老夫人的下落,咱們趕緊買瞭東西去瞧老夫人。為今之計,隻有她老人傢有辦法救你父親出來瞭。”
大理寺可不像京兆府那麼容易糊弄,別的不談,隻說那大理寺卿就不是個一般人撼動得瞭的大佛。
喬玉溪其實有些不想去找姬老夫人,她怕姬老夫人知道瞭她幹的“好事”,會怪罪她:“娘,不如我們去求胤王殿下吧?他是個好人,你看這次就是他救瞭我!”
徐氏點點她腦門兒:“你呀!人傢那是順手救瞭你,你別蹬鼻子上臉!”
“可是……”
徐氏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放心吧,老夫人不會怪罪你的,我自有法子讓老夫人將過錯怪罪到別人頭上!”
喬玉溪固執道:“我還是覺得胤王殿下更可行。”
徐氏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這丫頭,想沒想過大理寺卿是誰?是林大人,姬婉的丈夫!丞相的姐夫!他可不像京兆尹那麼好說話,胤王的面子,他多半是不會給的。”
喬玉溪無奈地嘆瞭口氣:“那行吧,咱們去求老夫人吧。”
徐氏吩咐道:“杏竹,你去買一罐子松花蛋,兩盒點心,再問問他們店裡有什麼時令的菜式可以帶走?”
“是!”
杏竹拿著錢袋下瞭馬車。
喬薇恰巧領著姚青從酒樓出來,一人手中搬著一筐蝦,喬薇健步如飛,姚青卻累得滿頭大汗。
喬薇微微一笑:“姚青啊,你這身體得好練練啊。”
喬玉溪驟然聽到熟悉的聲音,眉心一蹙,挑開瞭車簾,就見喬薇與一名男子談笑風生地自馬車前走過,喬玉溪煩躁地放下瞭簾子:“怎麼會是她?”
“誰呀?”徐氏問。
喬玉溪沒好氣地道:“就是那個把我害進大牢的狐貍精!”
“讓我看看。”徐氏湊過來。
喬玉溪將簾幕的縫隙挑大瞭一些,指著喬薇的背影:“那個穿白裙的,孩子都有瞭還勾引丞相,你看她現在又在勾搭別的男人!”
身材倒是不錯,但似乎在幹些臟活累活,姬冥修的女人用得著做這些嗎?徐氏古怪地皺瞭皺眉。
就在此時,喬薇放好瞭蝦,準備回酒樓再搬一筐。
喬薇轉過身來,徐氏看清瞭她的臉,一下子僵住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