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京城下瞭一場太陽雨,天邊掛起瞭一道亮麗的彩虹。
“京城的彩虹沒有夜羅的漂亮。”秀琴趴在窗邊,兩手托腮,望著彩虹說。
在她身旁,同樣托著腮,巴巴兒地望著彩虹的教主大人,不屑地翻瞭個小白眼:“夜羅的彩虹算什麼?海上的彩虹才好看!”
秀琴道:“海上的彩虹才不好看!我們草……”
“秀琴。”傅雪煙淡淡地開瞭口,“收拾一下東西,我要出去一趟。”
秀琴哦瞭一聲,轉身去收拾東西瞭。
教主大人看向傅雪煙道:“你要去哪兒?”
“去書齋。”傅雪煙道。
“我陪你去。”
“不用。”
教主大人撇嘴兒,你說不用就不用?
傅雪煙與秀琴坐上馬車後,教主大人也從馬棚裡挑瞭一輛金光閃閃的大馬車,這是他私人的座駕無疑瞭。
上瞭馬車後,他叮囑車夫:“你悄悄地跟著,別被人發現瞭。”
車夫看瞭一眼幾乎閃瞎他眼睛的黃金馬車,心道您這要求恐怕有點高。
於是乎,一輛金光閃閃、回頭率百分之一百二的黃金馬車追著一輛外表好不起眼的馬車從姬傢的正門出發瞭。
秀琴挑開後車窗的簾子,往外瞅瞭一眼,跟蹤人跟蹤成這樣,真不知該說他什麼好瞭:“小姐,他跟上來瞭。”
傅雪煙面無表情道:“甩掉他。”
秀琴挑開前車簾,拍拍車夫的肩膀道:“你從那條巷子裡走。”
“好!”
車夫應下,韁繩一勒,調轉方向進瞭巷子。
教主大人趕忙道:“快快快!追上去!別追丟瞭!”
這邊的車夫也把馬車的方向一調,跟進瞭巷子,就在他們即將追出巷口的時候,秀琴一掌打斷瞭街邊的柱子,柱子嘎吱一聲倒瞭下去,攔住瞭馬車的去路。
教主大人急瞭,忙跳下地去,與車夫一塊兒將柱子挪開瞭,可是等他們柱子挪開後,傅雪煙的馬車也已經不知所蹤瞭。
馬車停在瞭一傢書齋外,傅雪煙與秀琴下瞭馬車,秀琴對車夫道:“你在這兒等著,我們買完就出來。”
車夫恭恭敬敬地應下。
主仆二人進瞭書齋。
這傢書齋並不是開在黃金地段,生意冷淡,兼之今日也非休沐的日子,前來買書的客人便越發沒幾個瞭。
掌櫃的懶懶散散地站在櫃臺後,一隻手撐著腦袋,另一手翻動著書頁,沒去搭理新進的客人。
傅雪煙將一張寫著書名的白紙放到瞭他的書上:“你們店裡可有這本書?”
掌櫃的目光匆匆地掃過白紙上的字,身子一頓,站起瞭朝她看瞭過來。
傅雪煙戴著面紗,隻露出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睛:“沒有嗎?”
掌櫃神色肅然道:“有有有,姑娘是要手抄本的還是拓印的?”
“手抄本。”傅雪煙道。
掌櫃定定地看著她道:“要文人秀才的,還是書法大傢的?”
“書法大傢的。”傅雪煙說道。
掌櫃的眸光動瞭動:“那價錢可能有點貴。”
傅雪煙從寬袖中拿瞭一個荷包出來:“黃金萬兩,不如凝萃一方,我這有一塊上等的翡翠,可足夠買一本書法大傢的親筆瞭?”
掌櫃的打開荷包一看,神色瞬間恭敬瞭:“夠!夠夠夠!姑娘請隨我來。”
傅雪煙二人隨著掌櫃去瞭二樓的廂房。
掌櫃用托盤端著一本書,恭敬地步入房內,雙手呈給傅雪煙,傅雪煙拿過瞭書:“你出去吧。”
“是。”掌櫃退下瞭。
傅雪煙翻開手抄本,裡頭躺著一頁書簽,傅雪煙收起瞭書簽,從懷中拿出另一頁書簽放瞭進去,隨後合上書,將它留在原地,起身走瞭出去。
傅雪煙萬萬沒料到的是,當她走到大堂時,門口進來瞭一個男人,一個化成灰她也認識的人。
男人儼然也看見瞭她,眸子裡先是掠過一絲愕然,隨後緩緩地勾起瞭唇角:“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妹妹好久不見瞭,別來無恙。”
秀琴壯膽擋在瞭傅雪煙身前:“小姐你先走!我拖住他!”
“就憑你?”男子冷冷一笑,揮手打出一道掌風,將秀琴打暈在瞭地上。
傅雪煙眸光一冷,祭出白綾,掀翻瞭一排書架,書架直直倒向男子,書簡兜頭兜臉地朝男子砸瞭過來,男子拂袖一揮,將書架與書簡彈開瞭去。
趁著他一揮袖的功夫,傅雪煙從後門溜瞭出去。
望著她消失在後門的背影,男子涼薄地勾起瞭唇角:“想跑?沒這麼容易。”
書齋的後門是一條相對繁華的街道,傅雪煙走進瞭人群,她現在沒有辦法繞到書齋的前門坐馬車,況且就算繞過去瞭,以那個人的性子,馬車也不可能走得動瞭。
她穿梭在人群中,很快便感覺有人追瞭上來,她加快瞭前行的速度,可前面也有人堵住瞭她的去路。
她閃身進瞭巷子,施展輕功甩開瞭那夥人。
她來到瞭巷口,一眼看見教主大人的黃金大馬車朝這邊駛來,她邁步,就要叫住他,哪知就在此時,一隻冰冷的大掌捂住瞭她的嘴,將她硬生生地拽回瞭巷子。
她被人箍進瞭懷中,男人的手自身後抱著她,大掌下滑,掐住瞭她的喉嚨,冰冷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徐徐響起:“別動,如果你不想你的肚子有事。”
傅雪煙垂眸一看,就見他的另一手已經按住瞭她的肚子,正在緩緩地往下擠壓。
傅雪煙瞬間放棄瞭抵抗,被男人用披風擋住瞭身影,眼睜睜地看著教主大人的馬車從巷口駛瞭過去。
男人道:“敢背叛我,跟姬傢人逃跑,你膽子可真是越來越大瞭……知不知道我為瞭找你花瞭多少心思?嗯?不過花再多都值得,誰讓我這麼在意你?”
他邪笑著說著,指尖撫上瞭她臉頰。
傅雪煙視死如歸地僵在他懷中。
男人冷笑一聲,一把扳過她身子,將她抵在瞭冰冷而堅硬的墻壁上,他微微俯身,望進她的眼睛,距離之近,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知不知道背叛我究竟會有什麼下場?”
傅雪煙冷冷地看著他。
男人的手輕輕地揉撫著她的肚子,面上浮現起難以掩飾的嫉妒,他揪住她後腦勺的發,迫使她抬起頭來。
傅雪煙知道他要做什麼,抬手打出一掌,男人迅速地扣住瞭她的手:“別挑戰我的耐性,我弄死它,和弄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傅雪煙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憎惡。
男人卻邪氣一笑,毫不掩飾眼底的欲望,將傅雪煙抱瞭起來,往自己的馬車走去,他的馬車就停在另一個巷口,就在穿過街道,即將坐上馬車時,前方忽然沖來一輛金光閃閃的馬車,車身一擺,將他的車廂整個兒撞翻瞭。
他眸光就是一沉!
教主大人自金光閃閃的馬車上跳瞭下來,不可一世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放開她。”
傅雪煙的睫羽顫瞭顫。
男人冷笑:“我與你大哥有交易,看在這筆交易的份兒上,我暫時不想為難你,識趣的就別再我的傢務事,否則,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教主大人的表情從未有過的嚴肅:“我說,放開她。”
男人的身上陡然散發出一股凌厲的氣場,四周原本想要看看熱鬧的百姓,被這股氣場震懾到,紛紛離開瞭原地,唯獨教主大人朝前走瞭兩步,毫不畏懼地看著他:“別逼我動手。”
男人像是聽到瞭什麼天大的笑話,笑得不能自已:“這句話好像該我來說才對,在素心宗,看你大哥的面子,我沒對你下重手,可是你也別逼我。”
教主大人冷聲道:“那你就來試試。”
男人將傅雪煙放在瞭一旁:“別跑,你知道你跑不掉的。”
傅雪煙眸中冷芒微動。
上一次雙方還沒有撕破臉,男人多少是留瞭情面,這回,他差不多已經能夠確定傅雪煙腹中的孽種就是這小子,他會留情才怪瞭,他運足瞭五成功力,朝著教主大人狠狠地拍瞭過去!
教主大人握緊拳頭,沒有閃躲,直直地挨瞭他一掌。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發生瞭,一股浩瀚的內力自他丹田內勃發而出,與男人的內力糾纏在一起,將男人狠狠地逼退瞭十幾步。
男人不可思議地看著教主大人:“怎麼會這樣?”
教主大人也退瞭十好幾步,捂住脹痛的胸口,冷笑著朝他望瞭過來:“還敢打嗎?”
男人瞇瞭瞇眼,又掄起一掌,這一掌比先前多瞭兩成功力,可以說是一記殺招瞭,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拍上對方的一霎,瞬間被一股洪流般的內力震飛瞭出去,筋脈承受不住內力的沖擊,啪啪啪地斷瞭好幾根,他吐出一口鮮血,重重地跌在瞭地上。
教主大人面不改色地走瞭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一字一頓道:“再找她麻煩,就不是打傷你這麼簡單瞭,還不快滾?!”
一直追著自傢公子的臨川跑瞭過來,將重傷得幾乎難以動彈的男人背在背上,灰溜溜地跑進瞭人群。
傅雪煙撤回瞭目光,看向一旁的教主大人:“你……”
剛一開口,教主大人兩眼一翻,倒在瞭地上。
車夫撒開腳丫子跑瞭過來:“二少爺!二少爺!二少爺!”
傅雪煙將教主大人抱去瞭附近的醫館,吩咐車夫回姬傢報信。
車夫挑瞭一批馬,馬不停蹄地回瞭姬傢。
喬薇來得很快,一進屋,見小二貨活蹦亂跳地出去,奄奄一息地回來,竟然有點兒心疼:“發生瞭什麼事?”
傅雪煙垂眸道:“碰到他瞭。”
“你哥?”喬薇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拔掉瓶塞,倒出一粒藥丸,喂進瞭教主大人的嘴裡,吃下藥後,他的脈象漸漸平穩瞭下來。
“他沒事吧?”傅雪煙問。
喬薇對兄弟倆的病情已經十分淡定瞭:“吃瞭藥,暫時沒事瞭。”
傅雪煙看著不省人事的教主大人,眸光動瞭動,道:“他……為什麼會這樣?”
喬薇不解地看向她:“你不知道?”
傅雪煙搖頭。
喬薇解釋道:“他中瞭九陽掌的掌毒,為瞭封住掌毒,他體內被人打入瞭不少內力,那股內力平時就靠藥物壓制著,不運功就沒事,一運功,身體就吃不消。他是不懂運動的,但當他身體受到巨大的打擊時,也會觸發那股內力。”
傅雪煙似有頓悟:“難怪。”
喬薇把完脈,將教主大人的胳膊放回瞭床上:“我其實一直都想問你,你會九陽掌,能解他們倆兄弟的掌毒嗎?”
傅雪煙道:“我不知道怎麼解。”
喬薇嘆道:“我也不知道,這個要等冥修與姬無雙回來,問他們。”
傅雪煙點點頭。
……
午後是膳房比較清閑的時候,爐子上燉著給各個院子熬的解暑甜湯,一些已經熬好瞭,正用冰塊鎮著,隻待鎮好瞭便給各房送去。
周媽媽笑盈盈地走瞭進來:“喲,張大姐在呢?”
張媽媽是廚房的管事媽媽,原先與周媽媽一塊兒在老夫人院子共過事,算得上交情已久,隻是如今府裡都與荀蘭主仆劃清瞭界限,張媽媽待周媽媽便也不若原先那般客氣。
張媽媽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來啦?”
周媽媽一聽這語氣,心裡便不屑地哼瞭哼,想當初她幫著夫人掌傢的時候,這姓張的老貨不知道多能巴結她,現在以為她傢夫人落魄瞭,就不給她好臉色瞭,呵,待哪日她夫人給老爺生下個大胖小子,她非得把這些拜高踩低的傢夥一個個兒地打出府去!
心中這樣想,面上卻露出瞭溫和的神色:“我是來看看夫人要的酸梅湯好瞭沒?”
“快瞭。”張媽媽指瞭指一旁的爐子,在吃食上,姬老夫人不讓她們虧待荀氏,因此但凡荀氏要的東西,她們全都悉心準備瞭。
周媽媽打開壺蓋瞅瞭瞅,又望向一旁的爐子道:“這是什麼湯?”
張媽媽道:“那是桐院的李姑娘要的,綠豆湯。”
李姑娘?就是那個冒充公主的小狐貍精麼?
周媽媽眼神一閃,趁著張媽媽背過身去的空檔,從懷中掏出一包藥粉,塞進瞭綠豆湯裡。
……
綠豆湯被送往桐院時,鳳傾歌剛睡瞭個午覺,正是口幹舌燥的時候,舀瞭一勺湯藥,正要往嘴裡送,卻驀地聞到瞭一股怪異的味道,這種味道,尋常人怕是聞不出來,但她是開青樓的,什麼蔫兒損手段沒見過,這種味兒,聞著就不對!
呵呵,狗尾巴草皮癢瞭,來算計她瞭?
姬尚青從書房走瞭過來,微笑著看向鳳傾歌:“你醒瞭?”
鳳傾歌眼神一閃,柔柔地說道:“廚房燉瞭綠豆湯,我特地給你留瞭一碗。”
姬尚青心頭一喜:“特地給我留的?”
鳳傾歌特別乖巧地點頭,嗲聲嗲氣道:“你喝不喝嘛?”
“喝!當然喝!”姬尚青捧著碗,大口大口地喝完瞭。
鳳傾歌抱住姬尚青的胳膊:“尚青,我看見外面有彩虹,我們去花園看彩虹吧!”
姬尚青恨不得日日與她黏在一起,別說是看彩虹,就是看墻磚他也是樂意的。
二人攜手去瞭花園。
雨後的花園別有一番清新的氣息,花骨朵水靈靈的,迎風招展,像極瞭一個個嬌羞的少女。
二人在涼亭坐下。
不遠處的大樹後,周媽媽與荀蘭關註著二人的一舉一動,周媽媽笑道:“夫人你放心,藥我已經下進去瞭,桐院的人說,她已經把它喝完瞭,一滴都不剩,接下來,隻用想法子,找個大夫給她診診脈,她的謊言就不攻自破瞭!”
荀蘭淡淡地說道:“府裡可還有一個喬氏呢。”
周媽媽得意地笑道:“巧得很,今兒喬氏出去瞭!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荀蘭撣瞭撣寬袖:“那你還等什麼?”
周媽媽仿佛已經看見那個狐貍精被拆穿後老爺無比嫌棄的樣子瞭:“奴婢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