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蘭正在小商店裡忙乎,眼皮忽然跳瞭起來,心神有些不寧,她搖搖頭,暗道自己多心。回頭見一個人影慌慌張張地向她爬過來,一輛小三輪車的喇叭聲尖銳而急促地響起,那人險險避過疾馳而過的三輪車,跑到程蘭跟前站定,氣喘籲籲。
“阿......阿姨,”她雙手撐在膝蓋上,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謹言,謹言她......”
程蘭輕輕拍拍她的背,幫助她順氣,“孩子,慢慢說,我們傢謹言怎麼瞭?”
“謹言她摔下樓瞭!”
“什麼?!”程蘭大驚失色,頓時覺得胸口一陣悶痛,捂住胸口就往傢裡奔去,腳步踉蹌,似乎就快要支撐不住一般。
她嘴裡似囈語般念叨著:“囡囡不要有事啊,不要有事啊......”
剛從小商店倉庫裡出來的季清看著慌慌張張的妻子不明所以,問還站在那裡的那人:“你阿姨是怎麼瞭?”
“好像是有什麼事吧。”那人有些緊張,連忙說瞭一句:“叔叔,我先回去瞭,再見!”
季清掏出手機打電話給自己媳婦,不一會兒鈴聲就傳過來,季清找到發聲源,奇怪道:怎麼這麼不小心?是發生什麼事,居然把手機忘記在櫃臺上就跑回去瞭。
朦朧間謹言似乎聽到瞭一聲尖叫,眉頭不禁皺得更深,這道聲音太尖銳,卻有點耳熟,是誰叫的?
好像是有人在哭。她眼前的陽光被一片陰影遮擋,有人在觸碰她的臉,指尖顫抖,傳遞出濃濃的恐懼。
那人在叫她的名字:“謹言,謹言,季謹言……”這是誰?為什麼要叫她的名字?
“我的囡囡……”又是剛才那道聲音,帶著哭腔,嗓音沙啞破碎,讓聽到的人都覺得心痛。
啊,是我們傢季太太。謹言似乎反應過來瞭。隻有她會叫她“囡囡”。她想安慰媽媽說自己沒事,可是她動不瞭也說不瞭。
再然後,隱約間謹言聽到瞭警報聲。
有人把她抬起又放下,難道有些發暈,又痛又累又困,索性睡吧。
在昏睡過去的前一秒,她紅唇微動,發出一個模糊不明的音調:“南……”
四十公裡之外,明城的嘉園小區,正在午睡的林江南忽然驚醒,之後便聽到南南的哭叫聲,他將小豆丁抱在懷裡,笑道:“小子,是不是餓瞭?爸爸這就帶你出去買好吃的。”
抱著南南下瞭樓,迎面卻遇上瞭慌慌張張的凌安之,似乎正忙著出門,林江南心情還不錯,便調侃著叫瞭一聲:“二表哥。”
“去去去,你都多大年紀瞭,誰是你二表哥,我忙著呢!”凌安之剛剛得知瞭謹言墜樓的消息,一心想要去看望自傢表妹,聽舅媽睡謹言傷勢不輕,已經轉到明城第一人民醫院瞭。
林江南也不會自討沒趣,側過身子便讓凌安之過去,凌安之著急忙慌地往前走瞭兩步又退回來,瞪大眼看著林江南懷裡正在吸吮著手指的小豆丁,一股無名火直往上冒:“喂,我說,你都是個有娃兒的人瞭,幹嘛還纏著我表妹?”
謹言已經把和凌安之的關系同林江南詳細解釋過,他知道凌安之最疼謹言這個表妹,是個值得信任的人,便也沒有隱瞞:“這孩子是小謹言托我照顧的。”
“什麼?她居然連孩子都搞出來瞭?”凌安之氣得跳腳,但很快冷靜下來,面容嚴肅對林江南說:“這件事保密,知道嗎?”
“當然。”
“對瞭,被你一搞都差點忘記瞭,謹言出事瞭,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什麼?!”林江南一驚,一手抱緊南南,另一隻手一把扯住大步向前的凌安之,“坐我的車!”
林江南和凌安之趕到醫院的時候,謹言還在手術室裡,季清和程蘭守在門外。季清背著雙手面對著墻壁一直唉聲嘆氣,程蘭則是坐在椅子上掩面哭泣。
凌安之一見到程蘭便急急地沖上去問:“舅媽,謹言怎麼樣瞭?”
程蘭抽泣著,抬起頭來,一雙眼早已哭的通紅,雙目無神,沒有焦點地看著空氣中的某個地方,喃喃道:“我可憐的孩子……可千萬不要有什麼事啊……”
看著程蘭這副樣子,也問不出什麼,凌安之一甩胳膊站起來,握緊拳頭狠狠地一拳捶在墻壁上,心中默念:千萬不要有事!
手術室的門忽然打開,一個穿著淡粉色護士服的小護士走瞭出來,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凌安之一把揪住瞭領子,大聲吼道:“我表妹她怎麼樣瞭?”
小護士似乎見慣瞭這種場景,不害怕也不生氣,隻是皺起眉,冷著聲音說道:“先生,請你自重,這裡是醫院!”
凌安之不甘地把手放開,小護士又開口道:“誰是病人傢屬?”
“我!”
在場的五個人,除瞭還不會說話的南南,其餘四人都同時舉手,高聲答道。季清和程蘭這時才註意到居然還有一個外人在。
看著眼前高大挺拔,面容俊秀的男人,程蘭有些奇怪,但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作為一傢之主,還是季清最先反應過來,聲音中厚,問道:“你是誰?”再看這男人懷裡還抱著個粉雕玉琢的娃娃,季清的眉頭皺得更深,心中也愈加奇怪:這小子跟謹言是什麼關系?
“叔叔阿姨好,我是謹言的好朋友董冽,這個是我哥哥傢的孩子,暫時托我照顧。”林江南對季傢二老點點頭,又補充道,“是謹言在南城上學的時候認識的。”
凌安之此刻已是滿臉錯愕,他的名字不是林江南嗎?怎麼又成瞭董冽?這個男人果然有問題!
季清對於眼前這個年輕男人的自我介紹並沒有過多在意,畢竟這時候最重要的是手術室裡的女兒。隻是看著這個男人總覺得不一般,以他的社會閱歷來看,這個男人雖是文質彬彬地笑著,眼裡卻並沒有什麼過多的感情,讓人看不清深淺,女兒認識這樣的人,也不是是福是禍,但還是少接觸比較好。
他點點頭,便轉過身去問護士:“請問找病人傢屬有什麼事嗎?”
“病人失血過多,需要輸血,不忍就會有生命危險。你們誰是B型血?”
“我是!”季清看向那個與自己妻子異口同聲抱著孩子的英俊男人,眼睛深邃瞭幾分,但並不說話。
“抽我的!我是O型萬能血!”凌安之此刻也顧不得多想,撥開眾人湊到小護士面前急急道,好像深怕自己不出血一樣。
“護士,抽我的吧,我是孩子的母親。”程蘭本就身體不太好,此刻經受瞭打擊,更是有些虛弱,季清走過來扶住自己的妻子,勸道:“你自己都還生著病呢,湊什麼熱鬧。”
“可是這是我們的女兒啊!我們已經失去過一個孩子瞭,難道還要再失去一個嗎?”程蘭對丈夫的話語很是不滿,甩開他的雙手,拒絕他的攙扶,然後雙手又握住小護士的胳膊,語氣不容置疑,“抽我的!”
小護士為難地看著這位病人的母親,正想開口說什麼,旁邊卻插進來一個人,是林江南。
他把南南塞到程蘭的懷裡,柔聲勸慰道:“阿姨,能不能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下孩子?”
懷裡突然被塞進一個帶著奶香的“軟體動物”,程蘭一時也愣瞭神。南南看著程蘭,竟也不怕生,咧嘴就笑瞭起來。
看著懷裡可愛的小娃娃,程蘭的憐愛之心也被勾瞭起來,隻覺得這小娃娃可愛得緊,招人喜歡,可是終究現在還是女兒咬緊啊!她剛想把這娃娃遞還給剛才一直抱著他的那個男人,小娃娃小嘴就委屈地憋著,兩隻小手舉在兩眼旁,一副傷心欲絕得要放聲大哭的樣子,程蘭一下子軟瞭心,隻好抱回來好好哄著。
好樣兒的,兒子!林江南悄悄地對南南豎瞭豎大拇指,讓這孩子提前跟他外婆培養培養感情也好,以後接收起南南來也會比較容易一些。
林江南這才轉向小護士,“不久之前我剛做過體檢,我的身體很健康,可以為病人提供血液。”
“跟我來。”小護士在前頭帶路。
“麻煩你瞭。”季清拍拍林江南的胳膊,口上雖是這麼說著,心裡卻覺得這男人真是很懂得掌握人的心思。謹言在手術室,哪怕是他這個在場人中年齡最大中年人也慌瞭心神,他卻還能保持冷靜。但也可以看得出來,他臉上的急切甚至都能及得上他們這些做父母的,可見,女兒於他是很重要的人。
換上無菌服,林江南躺在手術室裡,他偏頭,拿刀藍色的簾子後面,就是他心心念念,深愛的那個人,可如今,他不過才沒守著她幾天,她竟成瞭這般模樣。
他對著護士點點頭,胳膊上傳來刺痛,鮮紅的血液從他結實的胳膊裡流出,閉眼,謹言,你瞧,我們的血液就要融為一體。
抽出的血量已經快要達到人體所能承受的抽血最大限度,護士要將針頭拔去,卻被林江南阻止,他問:“夠瞭嗎?”
護士並不予理會,執意將針頭拔去,將他帶離瞭手術室。
“謝謝。”程蘭感激地看著他。
“不用謝,我們都希望謹言好好的。”大概是因為一下子被抽瞭很多血的緣故,林江南覺得身體不如以前有力。
從程蘭手中接過南南,眼角餘光一瞟,他微微皺眉,走到凌安之身邊,低聲說:“謹言出來瞭跟我說一聲,我的手機是187********”
“你究竟是誰?林江南,還是董冽?”此時的凌安之不相信他,即便是這人剛剛救瞭表妹。
“稍後我會解釋,總之,我不會害謹言。”說罷便轉身離開。
走過拐角處,林江南頭也不回,“居然是你。”
“弟弟,玩夠瞭嗎?該回傢瞭。”陰影裡走出一個穿著米其色休閑服,身形頎長,同樣是英俊不凡的男子。
“能讓我待到她醒來嗎?”
“你說呢?”
“她出手術室?”
“走吧。”
林江南深深地回望瞭手術室一眼,不甘地咬咬牙,終究還是跟上那名男子。
小謹言,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