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寬大而溫暖的手掌伸過來,示意謹言可以用寫的方式。
謹言會心一笑,以前和朋友之間也會這樣做,不過那是為瞭猜字玩遊戲。如今用這種方式交流,好像很有趣的樣子。她的指尖在他的掌心劃動:你是誰?掌心傳來癢癢的感覺,他強忍住想把她的小手握住的沖動。
她居然不知道他是誰?男子將眉高高挑起,謹言以為他沒有明白,便又問瞭一遍,可他還是沒有反應,謹言無奈地撅撅嘴,隻好繼續下一個問題:你從哪兒來?
男子指指窗戶,謹言才發現不知何時窗戶已經大開,她吃驚地將嘴巴張大,這是五樓誒!他是怎麼進來的?
你是蜘蛛俠嗎?食指迫不及待地在他的掌心劃動,神仙?天使?妖精?
感受到她越來越離譜的猜測,他一把將她不安分的小手握住,以前她總說他長瞭一張禍水臉,簡直是個妖孽,倒真是能把她禍害瞭就好瞭。
他將她的小手撫開攤平,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的掌心,一筆一畫,輕柔而深刻:睡覺,明天告訴你。
謹言立馬作乖寶寶狀,縮進被子裡,隻露出一個小腦袋,但是一雙大眼睛還是在黑暗中灼灼地盯著他。
他被她可愛的模樣逗笑瞭,不禁伸出手摸摸她的腦袋,而後,雙上同時撫上她的發頂,兩個拇指在她的頭頂最高點按摩。
謹言本就有些困倦,此刻感受著頭頂傳來的不輕不重的力度,倍感舒服,竟然有些昏昏欲睡起來。小手伸出捂著嘴打瞭個哈欠,睡意逐漸侵占瞭她的大腦,兩隻眼的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拇指下移到她的太陽穴,他看著她眼下的青黑,有些心疼,這段時間,她一定睡得很不好吧。
他將杯子掀起一角,雙手向下,路過那兩團突起的小山丘時忍不住心猿意馬停頓瞭一下,頃刻又恢復清明,手指停留在她胸劍結合處下一寸。他別過頭,不去看她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波瀾。
他搖搖頭,這個小丫頭,居然問我是誰,連我都不認識還敢睡得這麼香,要是遇到壞人怎麼辦。
最後,是肚臍下三寸。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她靜好的睡顏,最終把指尖落瞭下去,他現在是為瞭她的安眠,其他的心思暫且先放一邊。
確認她已經安睡後,他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起身時,嘴角忽然挑起一抹邪笑,然後,俯身在她的唇上快速地輕點瞭一下,又從窗戶翻瞭出去,還不忘反手將窗戶恢復原樣。
謹言這一覺睡得很好,幾乎可以說是這段時間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覺,即便是在睡夢中,她的嘴角也是上揚著的。
第二天早晨醒來,媽媽已經為她準備好瞭香噴噴的甜粥和肉包,她從小到大一直喜歡吃甜食,是到瞭後來長蛀牙疼得整夜睡不著才有所收斂。這一段時間胃功能已經強大瞭很多,可以不用再插食管瞭,營養自然要從外補充。
昨夜,似乎有一個很好看的男人來過?他還說今天會告訴她他是誰。那個男人究竟是誰呢?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她邊喝粥邊想著,自己都沒發現嘴邊已經掛上瞭微笑。
“想什麼呢,這麼開心?”季堂提著一碗牛肉米線,剛看到謹言便發現她嘴邊的笑容,自她醒來後,一直是鬱鬱寡歡,雖說平時也常常在笑,可是那笑之中總帶著一股落寞,這樣真心的笑,還真是少見。
“季堂,你來瞭。”她抬起頭看著他,小嘴撅起,“哇,好香,可是我不能吃。”
他彎起手指刮瞭下她撅起的嘴巴,笑道:“都可以掛醬油瓶瞭!”
將米線放進櫃上的缸子裡打開,季堂將筷子拿去門邊的盥洗室裡沖洗之後,細心地將水擦幹遞到謹言手中,“放心吧,這個不油膩,我特地讓人傢弄的清湯。”
“可是我已經飽瞭。”謹言摸著肚皮,指指自己面前的空碗。她將筷子又推回去,笑嘻嘻地,“你吃。”
“好吧,便宜我瞭。”
“季堂……”她看著他,欲言又止,她本想告訴他,她昨晚似乎做瞭一個夢,但是如果季堂要是知道她夢到個男人的話一定會生氣的。算瞭,還是不說瞭。
“怎麼瞭?”他回頭看她,嘴裡因為含著東西而含糊不清。
“沒什麼。”她雙手捧著下巴對他搖搖頭,她已經有對她這麼好的季堂瞭,怎麼還能夢到別的男人呢?這樣不好,她笑著,“吃完以後陪我下去走走好不好?”
“這還是自你開始復健後第一次說要下樓練習走路。”季堂小心翼翼地扶著她,深怕她一不小心就摔倒。
她拄著拐杖艱難地走著,一步一步,邁的極慢,她咬緊下唇,告訴自己,堅持,堅持,堅持!
她扭頭看他,明亮的大眼睛裡透著堅定,“我一定要盡快康復!”如果連路都走不好,還能幹什麼?
走瞭一段就有種腿快要隻撐不住身體的感覺,謹言咬牙堅持瞭一會兒,季堂看著她痛苦的神色不禁心疼道:“休息一下好不好?”
“不。”謹言一口回絕,可是腿部傳來的不適感讓她有些力不從心,她抬頭看向前方,有一個長石椅,她抬抬下巴,“到那裡再休息。”
“嗯。”季堂小心翼翼地守著她,做好隨時扶住她的準備。他的言言,有時候太過執拗,卻執拗得讓人心疼。
終於到瞭石椅邊,季堂扶著謹言坐下,幫她把拐杖放好,然後握住她的雙肩,對上她盈盈的眸子,“言言,我媽媽之前打過電話來給我,你先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回個電話給她。”
“嗯。”她點頭。與季堂在一起多年,她也知道,季堂的媽媽很惦記兒子,至少每天一通電話,哪像她,媽媽也就想起來的時候給她呼一個,而她也是有事才會打電話回傢。畢竟爸爸媽媽經營一個小商店,平日裡沒大有時間跟她嘮嗑。
季堂走到一邊拿出手機,講電話間卻頻頻回頭看她,眉宇間滿是愁色。謹言猜測,大概是季堂的媽媽催他回傢吧。也是,寶貝兒子不回傢整天守著別傢的姑娘,父母多少有些介意。看他為難,她心裡也不好受,便想過去告訴他,如果不方便可以回去,反正她也已經好得差不多瞭。
拄著拐杖艱難地站起來,這玩意兒她還使得不熟,剛起來,拐杖一歪,眼看就要摔倒,旁邊忽然伸出一雙手將她牢牢扶住。她回頭道謝,冷不防看見一張俊臉,整個人都傻瞭,這這這,這不是她昨晚夢到的那個男人嗎?他說今天告訴她他是誰,原來,不是夢麼?
心裡竟然是歡喜的,她雀躍的聲音明確表達出她的欣喜:“是你?真的是你?原來不是我做夢!”
他勾唇一笑,“當然不是。”
“那麼,可以告訴我你是誰瞭嗎?”她的眼裡是滿滿的期許。
他皺眉,她真的不認識她瞭?昨晚可以理解為她睡迷糊瞭,可是今天,她分明是清醒的。
稍加思索,他抬眸間卻看見季堂面色不善急匆匆地大步走過來。正好,他也想知道,謹言為什麼會忘瞭他。
“你來幹什麼?”季堂毫不掩飾對這個男人的不滿,同時他心裡又很擔心。這個男人對謹言來說,有些不一樣。
“我來幹什麼你不是很清楚嗎?”他面帶微笑,眼底是冷傲。像季堂這樣的毛頭小子,他還不屑於為難他。
看著兩個男人針鋒相對,謹言不禁疑惑道:“你們認識?季堂,他是誰?”
季堂挑起一抹得意的笑,眼神分明在表達:瞧,她都不認識你。
那人卻沒有理會他,徑自對著謹言說道:“我叫董冽。”
季堂不明所以地看著董冽,這人,什麼時候換瞭名字?他不是林江南嗎?還是說,他和林江南是雙胞胎?
但是,不管是誰都沒有用,在謹言的腦子裡,林江南已經成為瞭她腦海最深處,深的幾乎可以說是不存在的角落裡的一粒灰塵般的存在,隻要不出意外,謹言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再想起關於林江南的任何事。
董冽一直在暗暗觀察季堂的神色,看季堂的樣子,先是擔憂,後是沉思,最後是放松。季堂與那次在機場相遇時的差別實在太大瞭些。他把目光放回謹言的身上,瘦削的臉頰上滿是茫然。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謹言應該確實是忘記他瞭。隻是,不知道她的忘記,是受傷的後遺癥,還是人為的刻意。顯然,他比較相信後一種可能性。
謹言住院期間的一切,從主治醫生到病房安排,全都是他一手處理。醫生確實也告訴過他,謹言這次因為後腦受到嚴重創傷,能醒過來已經是奇跡,短時間內記憶會模糊不清甚至消失,但會隨著時間慢慢恢復,按理說,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就算記憶有缺失,也應該恢復得差不多瞭。她記得所有人,卻唯獨忘瞭他,這其中,一定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