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檢查的項目好像比以往的都要多,也更細致,謹言又餓又累,到最後已經暈頭轉向,醫生說什麼她就做什麼,腦子都不想再轉動一下。
終於檢查完畢,她累癱在床上,沈卓犖又來瞭,身後還跟著一個高大魁梧,穿著黑西裝,戴著墨鏡,類似於保鏢一樣的人,比較違和的是,保鏢大哥手裡提著大大小小的袋子,沈卓犖指指桌子,保鏢大哥把東西放下,向沈卓犖微微點頭,然後離開。
這場景,搞得跟黑社會大小姐似的,不過謹言此刻著實太累,再說她也沒功夫窺探人傢隱私,自然也沒多問。
沈卓犖將袋子裡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謹言目瞠目結舌地看著滿滿的一桌,全是吃的,從中餐到西餐,從甜點到零食,甚至還有紅酒和飲料!
“董老二讓我帶點吃的來,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就一樣拿瞭一點。”沈卓犖拍拍手,雙手撐著跳上床沿坐到謹言身邊,笑容明媚。
這豈止是一點?謹言搖搖頭收回視線,看來,沈卓犖傢也是土豪級別的。
“董老二?”這稱呼倒是挺有意思的,謹言笑笑,“董冽是有姐姐或是哥哥嗎?”
“他沒跟你說過嗎?”沈卓犖偏頭看著她,“他有一個哥哥。”
接下來,兩人便圍繞著董冽開始邊聊天邊吃東西,沈卓犖講瞭很多關於董冽的事,兩個女孩子從董冽又談到瞭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謹言發現,沈卓犖是個很容易讓人喜歡上的小姑娘。最後,她甚至脫瞭鞋,兩人擠在小小的病床上頭挨著頭說著悄悄話。
“謹言,你就比我大兩歲,可是我才高中畢業,你都已經上瞭三年大學瞭。”沈卓犖嘟著嘴,“我老爸也真是的。”
謹言笑笑,“你這個年齡上大學才正常,等你上瞭大學,你們班裡比你大的人多得是。”大一的時候,班裡統計過出生日期,謹言當時17歲,可班裡大部分是十八九歲的,班裡年紀最大的一位同學都已經22瞭,據說,年級上年齡最大的有25歲。
說起這個話題,謹言突然想到,在醫院呆瞭這麼久,日子悠閑得甚至都忘瞭時間,現在想想,她的大學隻上瞭八分之五,如今,她的同學們都已經步入大四,可她卻因為意外,把學業耽擱瞭。說不恨是不可能的,她恨那道突然出現,讓她受到驚嚇才摔下樓的聲音,可不論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那是誰。因為害怕父母擔心,她也沒跟別人說,別人也就當她的墜樓是個意外,但不說,不代表她就忘記。
多少次午夜夢回,她被噩夢驚醒,渾身被冷汗浸透,腦子裡久久地回蕩著那一聲“謹言!”猶如魔音,讓她不得安寧。無力的雙腿和腦後的疤,提醒著她不要忘記。
在謹言和沈卓犖聊天的時候,董冽正翹著二郎腿坐在主任辦公室裡,醫院主任恭敬地站在一旁,旁邊,還坐著另外一些同樣穿著白大褂的人,個個臉上都神色倨傲。
主任抹瞭一把腦門上的冷汗,這些醫學領域的專傢見一個是幸運,突然出現這麼一群,倒叫他忐忑不已。再看看沙發上悠閑看著報告的人,主任的神色更加恭敬,這位董二公子,來頭不小。
一個戴著厚厚眼睛的中年男人站瞭出來,是沈傢醫療團隊這次的帶頭人張教授,他手撫瞭一下頭發將自己禿頂的地方蓋住,這才開口說道:“二少,我們已經對季小姐做瞭很詳細以及非常專業的體檢,季小姐的時候總體來說恢復的很不錯,但有一項,我想應該經過您以及季小姐本人的同意。”
“什麼?”董冽從謹言的體檢報告中抬起頭來,此刻的他,全然不是平日裡與謹言相處時的溫柔模樣,他的眸光中帶著冷冽和桀驁,銳利的目光與張教授對視,仿若一隻高傲的雄鷹。
“心理檢查。”
“你的意思是,季謹言心理有問題?”董冽的尾音上揚,嘴角帶著玩味。連傻子都看得出,他現在非常地不悅。
“當然不是。”張教授推瞭推眼鏡,兩隻肥厚的手掌相互搓瞭搓。這個董傢二公子雖然是客客氣氣地把他們請來,可這態度卻一點也不夠客氣。然而卻不能怎麼樣,畢竟他是董傢的人。
張教授接著解釋:“您之前說過,季小姐有失憶的癥狀,而且這失憶有些奇怪,”他頓瞭一下,似乎是在考慮該不該說,對上董冽鷹一般的目光,他怔瞭怔,又開口,“季小姐記得其他所有人卻偏偏忘瞭您,但檢查結果顯示,她的大腦損傷基本已經恢復,並無異常情況,所以排除瞭一切可能狀況,我們懷疑,應該是有人對季小姐進行瞭心理控制,從而迫使她忘掉瞭有關於您的記憶。”
董冽的指尖敲打著木制扶手,似是在考慮。屋內的其他人也不說話,隻剩下“篤篤”的敲打聲有規律地回蕩在空氣中。良久,董冽起身,雙手插進口袋,“嗯,這個心理檢查需要準備什麼嗎?”
“隻需要季小姐本人的同意及配合即可。”說話的是另一個高個子的中年男人,戴著一副金絲邊框眼鏡,有一股歲月積淀下來的書卷氣和沉穩,他的眸光如黑潭般深邃,像是一眼就能把人看穿一樣。他對董冽點點頭,不卑不亢地說:“你好,我姓陳。”
“嗯。”董冽點頭,“這件事我會跟季謹言溝通,談好之後我會通知你們。”
那個陳醫生又說:“董先生,我們雖然是沈傢的人,但我們負責救治的不隻是你們三傢,請你盡快與季小姐協商好。”
呵,這個陳醫生倒是有意思。董冽挑起嘴角冷哼一聲,笑道:“麻煩各位瞭。”
董冽出瞭主任辦公室,徑自往住院部走去,剛到樓下,就看到程蘭進瞭住院部大樓。他並沒有追上去,隻是放慢瞭步子在後面跟著。
程蘭到瞭524,推門進去,便看見小小的病床上擠瞭兩個人,乍一看嚇瞭一跳,後來看清是兩個小姑娘才松瞭口氣。
沈卓犖在程蘭推門的時候便已經醒瞭過來,但她並沒有立即起來,等來人到瞭床邊她才將眼睜開一條縫隙,是一個中年婦女,鬢間有幾根銀絲,兩眼中也佈滿血絲,整個人有一種滄桑感。暗暗思索瞭幾分,她猜想,應該是謹言的媽媽。於是,她便揉著眼睛坐起來,然後看著來人甜甜地叫瞭聲:“阿姨。”
程蘭和藹地笑笑,心裡卻在疑惑,女兒的朋友她基本上都認識,可這一個,她還真是沒什麼印象。奇怪歸奇怪,但她沒有說什麼。
沈卓犖用手肘碰碰還在熟睡的謹言,“謹言,你媽媽來瞭。”
謹言雙手撐著床坐起來,喊瞭聲:“媽,你怎麼來瞭?”
“是不是我不在你挺開心的?”程蘭涼涼地說瞭句。
“哎呀,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呀?”謹言皺眉,媽媽有時候就會這樣曲解她的意思。
一旁的沈卓犖跳下床,看著這對母女的談話,覺得挺有意思,不免輕笑一聲,“謹言,阿姨來看你是關心你呢。”
“就是,”程蘭應和著,“還是……”說到一半,卻想起還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是誰,便問道:“囡囡,不跟媽媽介紹一下你的朋友嗎?”
“阿姨,我叫沈卓犖。”沈卓犖笑嘻嘻地自我介紹,臉蛋上露出瞭兩個淺淺的酒窩。
“喏,你知道瞭。”謹言笑著說,眨著亮晶晶的一雙眼,“媽~帶瞭什麼好吃的瞭嗎?”
“還吃還吃!”程蘭戳她的腦門,“你不是要減肥,再吃就成豬瞭。”
“我要是豬,那你就是老母豬。”謹言哼唧哼唧地說道,沒敢把聲音說的很清晰。
沈卓犖卻是聽清瞭,靠倒在沙發上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謹言,你太好玩瞭!”
“你這死孩子,說什麼呢!”程蘭沒好氣地將帶來的小卷粉放到桌上。這幾天謹言總是有意無意提起,趁著今天傢裡不太忙,程蘭便從街上買瞭帶來醫院。程蘭將目光轉到沈卓犖身上,“孩子,你和謹言一塊兒吃吧,我買的挺多的。”
沈卓犖站起身來,對著程蘭甜甜一笑,“謝謝阿姨,您對謹言可真好。”
“這臭丫頭,整天都盼著我不管她呢。”程蘭瞟瞭自傢閨女一眼,語氣裡雖是嫌棄,眸光中卻是滿滿的關愛。自己傢的孩子,不對她好對誰好?她忽然想到瞭她曾擁有過的另一個孩子,輕輕嘆息瞭一聲。
謹言以為媽媽嘆息的是自己不懂事,立馬做乖寶寶狀,就差對天發誓瞭,“嗯嗯,世上隻有媽媽好!”
“謹言,我真羨慕你。”沈卓犖雙手撐著下巴,真誠地說道。
額?謹言愣瞭愣,沈卓犖傢應該是生活富裕衣食無憂,羨慕她做什麼?
“為什麼?”
“我沒有媽媽。”沈卓犖低垂著眉眼,嘴角掛著笑,卻透出悲傷地氣息。
“對不起……”謹言小聲地道歉,程蘭顯然也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居然是單親傢庭的孩子,一時之間也沒有說話。
“沒事,”沈卓犖吸瞭吸鼻子,聳聳肩頭笑道,“我媽媽生我的時候難產,所以……”她沒把話說完,但已經表明瞭自己的意思。
程蘭將手放到沈卓犖的頭頂,慈愛地笑著,“沒事,都過去瞭,若是你媽媽在世,肯定也希望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嗯!”沈卓犖笑著點頭。
謹言趕緊拉過她,兩人又一起開始享用程蘭帶來的美味。安慰人這種事,謹言很不擅長,所以隻好轉移沈卓犖的註意力。化悲憤為食欲才是正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