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掌燈時分,玉妙坐在梳妝臺前,淡淡的說瞭這麼一句,仿佛傢裡的這些事情事不關已。
春暖想說什麼又咽瞭下去,夏波也走過來,兩個人一起為玉妙卸瞭釵環。
鏡子裡的人沒有瞭珠玉的陪襯,隻是光溜溜的一頭烏發,更顯得白生生的膚色兒。春暖想到瞭姑娘過瞭明天就是十四周的整歲瞭,再過兩年有十六歲,就要去做南平王府的王妃瞭。
想到瞭這裡,不禁撲哧一笑,玉妙斜瞭她一眼,嗔道:“又笑什麼?”
春暖忙用話掩蓋:“有個小蟲子飛來飛去,才笑的。”忙喚小丫頭來打。
因為明天是生日,有不少的人來賀喜,玉妙原就說瞭早早睡的。春暖待玉妙睡瞭下來,今夜當班的是水蘭,春暖與夏波兩個人攜手走出房,打蟲子的小丫頭急急地過來,小聲道:“好姐姐,我怎麼就沒有看到有蟲子?”
春暖悄聲笑著,豎瞭一根手指在小丫頭額上點瞭一下,道:“沒看到就去吧。”小丫頭答應瞭一聲高興地走瞭。
夏波站在燈影裡,貼瞭春暖,悄悄笑道:“姐姐不用對姑娘說管傢裡的事,姑娘是南平王府的未來王妃,哪一個敢小瞧瞭,過瞭這兩年,姑娘出嫁瞭,這傢裡沒有大太太,肯定不會常走動的。”
春暖剛才笑,也就是想起來這一層,聽見夏波也這樣說,兩個人索性走到瞭院子裡的假山石後面。
春暖也悄聲道:“幸虧大太太從小為姑娘指瞭這門婚事,不然太太一走,你看傢裡亂成不成樣子。老爺隻知道賺銀子,除瞭我們姑娘身上還上點心,從別人算起,不管是從小夭折的二姑娘,三姑娘,五姑娘,還是現存的六姑娘,七姑娘,他一並都是不管的。”
話說到瞭這裡頓瞭一頓,夏波又接瞭下去道:“可不是,就是四少爺,是個爺,也隻是生下來的時候香那麼幾天,老爺心裡啊,隻有銀子,在我們姑娘身上留點心,還不是因為一則是大太太生的,二則借瞭南平王府的名頭,不知道為他掙瞭多少錢。”
兩個人正說著話,黑影裡走過來一個人,先開始看不清楚是誰,走到瞭月光下面看到是一個白凈凈的丫頭,春暖就喚一聲道:“碧月,這麼晚瞭還往我們院裡來做什麼?”
碧月是三姨娘的丫頭,她被嚇瞭一跳才認出來,笑道:“我來找姐姐說會子話。”又對瞭夏波道:“姐姐也在。”
夏波看左右無人,笑道:“你來一定是有事情的?”碧月還是大太太在的時候買進府來的,平時也多有照顧,所以有什麼事情就會過來通個聲氣兒。
眨瞭亮晶晶的眼睛,碧月果然是有話說:“我來對姐姐說一聲兒,明天姑娘生日,有什麼好東西千萬別擺出來,我們三姨娘又掂記瞭大姑娘房裡的一對寶瓶兒,就是前年王府裡送來的那一個畫瞭觀音像。”
春暖與夏波臉色沉下來,忙齊齊拉瞭碧月道:“你仔細說出來聽聽。”
碧月說話也是謹慎的,她笑道:“不忙,等我先轉一圈去。”她圍瞭假山石轉過來,才小聲說明白:
“老爺帶瞭氣進來,一開始和三姨娘發脾氣,還說要找四姨娘來問話兒,你們也知道,今天傢裡的事情兒。三姨娘一見瞭老爺哪裡肯放,又說四少爺有些不舒服。
老爺那個人,傢裡的事情得過且過,又去看四少爺,就消瞭氣。三姨娘見老爺不生氣瞭,就提起來四少爺的抓周禮,說沒有好的擺設會讓人笑話,又說少爺雖然行四,卻是傢裡的一根獨苗,說要借姑娘的寶瓶兒來擺上一天,“
春暖氣得白瞭臉,抓住瞭碧月問道:“老爺怎麼說?”碧月悄聲道:“老爺當然是不同意,可是我想啊,還是來告訴姐姐一聲,姨娘開始打主意瞭,沒有要到手還會再要的。姐姐得空兒知會姑娘一聲,凡事小心一點兒。我聽說啊,”
碧月更是壓低瞭聲音道:“老爺要姨娘裡面挑一個扶瞭正呢。”話音剛落,遠處撲騰騰一聲響,原來卻是一隻鳥。
碧月四處看瞭看,擺瞭擺手就離開瞭。
春暖與夏波各有瞭心事,兩個人互相看看,姨娘扶正,論先後論規矩,都要扶有兒子的那一個。
這個時候兒,四姨娘房裡卻傳出來摔打的聲音,四姨娘對面坐著一個男人,不是沈居安,眉毛眼睛與四姨娘與幾分相仿,正苦勸她:“姐姐,你何苦與三房的生氣,老爺今天不來,明天會來的。”
四姨娘挑起瞭眉毛,罵道:“老爺昨天說瞭今天會來我這裡的,先去瞭三房就留下瞭,有個兒子象得瞭祖宗,誰又不是不會生。”一面看瞭兄弟,拉瞭臉道:“都是你不爭氣,讓你管個鋪子都管不好。”
四姨娘的兄弟張堂一看怪到自己身上瞭,忙笑道:“都怪我,都怪你兄弟沒有本事,可是三房裡也沒有管好啊,她的三個兄弟個個都有差事,比我還糟呢。”
四姨娘抽瞭手帕子隨意擦拭瞭一下,道:“你說話有根據嗎?”
張堂從懷裡取出一卷帳本,在手裡拍瞭拍,笑道:“姐姐你看,帳本兒我都弄來瞭。”
四姨娘伸手去拿,張堂閃開瞭,托瞭帳本笑道:“這個你不懂的,還是姐夫來瞭,我自己和他說去。”
四姨娘就動瞭氣,看瞭自己的兄弟,道:“姐夫這兩個字也是你能喊的,他沈傢原先是個書香門第,一貧如洗,娶瞭先頭太太,得瞭一門好陪嫁,書不念瞭,去經商,現在有瞭點錢,又從頭鬧起窮書生的規矩來,我不是正房太太,你哪裡能喊他姐夫。”
張堂不明白她哪裡來的氣,忙陪笑道:“還不是在姐姐這裡喊一聲,大太太沒瞭,姐姐是年齡最小的,一直都是姐夫最疼的嘛。”
四姨娘越發生氣,把臉扭瞭,道:“我要睡瞭,你也去歇著吧。”
張堂走出瞭門才明白過來,回頭看瞭一眼坐在燈下有些傷心的姐姐,心想:他不把你扶正,你把氣出在我身上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