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為難(十一)
雨打芭蕉青翠,雨中落紅陣陣,這都是詩人筆下的美景,可是南平王夫妻每天一早起來看瞭這院中落紅片片就隻是嘆氣。
聲聲雨滴,象是打在朱宣和妙姐兒的心裡。眼看瞭又是兩天的大雨,又接連倒塌瞭不少的民房。好在沒有傷到人,倒塌的也大多是經不起風雨的茅草屋,又好在早有準備,一應安置都事先準備好瞭。
朱喜送瞭一些文書來,朱宣順手拿瞭一個打開瞭,聽瞭妙姐兒坐在鏡臺前問瞭:“什麼事情?”朱宣看瞭一看,回話道:“昨天夜裡城東北角又倒瞭幾間民房,做事還算是手腳快,已經安置在離東北角最近的廟裡瞭,吃的是廟裡就近供給瞭。”
沈玉妙聽瞭就嗯瞭一聲,對正在給自己戴簪環的如音道:“我一會兒要同表哥出去,不要戴這麼多。”如音答應瞭,選瞭一個佛手蜜蠟鑲綠寶石的簪子,又戴瞭一個牡丹紋的金櫛背,端詳瞭一下,沈玉妙笑道:“就是這樣瞭。”
如音也笑瞭,又把白玉簪子,金步搖都戴好瞭,為王妃套好瞭一套鑲綠松石的金釧環,這才笑道:“早飯要這會兒傳嗎?”
沈玉妙點點頭,出來瞭外面錦榻上坐瞭。朱宣眼睛從文書上抬起來,看瞭一m.看妙姐兒笑一笑,現在要儉省,不肯多戴首飾,儉省也不在這一會兒。看瞭她少戴瞭,反而又是一番韻味瞭。
不一會兒,如音傳瞭飯來,四色精細的細粥,又擺瞭上來千金碎香餅,單籠金乳酥,朱宣看瞭妙姐兒今天吃得很香,也說瞭一句:“最近象是用的香。”
沈玉妙不好意思的嗯瞭一聲,看瞭雨水中祈求不要下雨,雨水中泡著的青麥子,怎麼還好意思挑食去。
朱宣象是也明白瞭,笑一笑,挾瞭一筷子她最喜歡的糟魚給她,道:“多吃一點兒,中午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
飯後,兩個人一同騎馬沿途各處看瞭,往堤壩上來。
街頭巷尾已經到處可以見到通知挖堤壩的告示,又有一隊隊精兵手執瞭兵刃來回巡視瞭。堤壩下的村莊外,可以聽到有瞭敲瞭鑼鼓,大聲的在讀告示:“王爺有令,本村一應人等收拾細軟財物棄傢,就近住到離城二十裡的收容處去。。。。。。”
還有的村子就是裡長敲瞭鑼鼓,大聲的來回喊瞭:“還有人沒有,有人要趕快避開瞭。。。。。。”
朱宣在馬上揚瞭馬鞭子指瞭來回巡視的精兵對妙姐兒道:“這是防瞭鬧事的。”
沈玉妙微笑,還好有表哥在後面多多籌劃瞭。這一場暴雨,把傷病中的表哥硬生生的從酒杯裡趕瞭出來。
她看瞭看朱宣,一身的油衣,頭上戴的是那一年自己趕廟會給他買的鬥笠,氣色看上去好瞭許多。
與淮王約的時辰還早,兩個人並騎並沒有騎得太快,朱宣聽瞭妙姐兒抱怨瞭:“為什麼我還是不能快馬奔馳瞭?”也是一笑。
出瞭城走瞭十裡路左右,朱喜從後面趕瞭上來,雨中氣籲籲帶瞭馬,道:“王爺,有一夥人趁瞭雨壓塌瞭民房,在亂搶亂拿,並且順勢把附近民房商鋪也搶瞭幾傢,人數足有幾百人。”
朱宣聽完瞭,對妙姐兒道:“我去看看去,幕僚們陪瞭你去堤壩上去會淮王去,表哥一會兒就趕來。”
沈玉妙嗯瞭一聲,看瞭表哥分開瞭幾個人走瞭,這才繼續在大雨中往堤壩上來。
兩位舅舅先過來接瞭她,沈玉妙看瞭舅舅們眼睛裡都有瞭紅血絲。這幾天裡,兩位舅舅一天也沒有休息,吃睡就在大壩上,帶瞭人又征用瞭不少水車,不停的從堤壩裡往堤壩外面車水,這堤壩才支持到這一會兒。
前面一片哭喊聲,堤壩下面黑壓壓一片人,周圍是成隊的士兵攔瞭。一看到沈王妃過來瞭,領頭的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悲哀的喊瞭一聲:“不能挖呀,這堤壩不能挖呀。”
淮王也是一身油衣,雖然是雨中,更是著意打扮瞭,一身雲衫風雨中有飄飄出塵之態,隻是沈王妃隻是看那哭泣的人,全然沒有發現大雨中淮王沒有必要還穿成這樣子。
淮王看瞭美人兒過來瞭,南平王不在身邊,當然更是高興瞭。他雨中過來接瞭沈王妃,看瞭她油衣下不解的小臉,解釋道:“這是附近田地的主人,他們是來請願的。”
沈王妃一下一子就明白瞭,看瞭攜傢帶口,婦孺老人也都一起跪在瞭雨中,口口聲聲悲泣瞭:“可不能挖呀,我們開瞭這些田可是不容易的,這水一沖今年的收成就全都沒有瞭。再等等,或許這雨明天就不下瞭。。。。。。”
看瞭眼前這一副景象,沈玉妙的心都被揪痛瞭,她下瞭馬大步走瞭過去,看瞭士兵們擋瞭那些人不能往前來。
兩千畝良田,眼前竟跪瞭有上千人。雨中哭哭啼啼:“沖瞭田裡未熟的莊稼,就是要瞭我們的命。”
沈玉妙回過頭回瞭身後站著的一位幕僚:“這兩千畝田地,竟有這麼多的田主?”已經打聽過瞭,有一部分是貧苦人,還有一部分田地是哪一傢的田莊子。
幕僚回話瞭:“有一部分是張大人傢的。這裡一半應該是租種瞭張大人傢地的佃戶。”幕僚看瞭這些人在這裡也覺得奇怪瞭。
有幾位幕僚已經是上前安撫瞭:“你們不用擔心,沖瞭多少,衙門裡有銀子補給你們。”可是有些人還是哭泣不休,弄得都跟瞭哭著不走。
有一些是精壯的年青人,雨中大喊大叫瞭:“天災人禍,怎麼能讓我們來受這個損失呢。”就有一些人強行沖破瞭士兵的攔阻,扶瞭一些老人顫巍巍的到瞭堤壩下不肯走:“把我們一起都沖走瞭吧。”
沈王妃雨水中冷冷看瞭,這些當地盤踞瞭多年的官員們要給我出多少難題才行?頭兩天就讓人去到處張貼瞭告示,讓這些人早早的搬離開瞭來。
眼前這樣的場景,分明是有人在挑唆瞭。淮王看瞭這樣的場景,再看瞭身邊的美人輕咬瞭嘴唇,那一點貝齒雨中昏暗的天氣看起來格外瑩白瞭。
淮王低聲安慰瞭:“別怕,在我在呢。”他抬頭指揮瞭自己帶來的人:“都拉開瞭。”
沈王妃看瞭眼前這鬧哄哄的一幕,卻反而冷靜下來瞭。她取瞭頭上鬥笠,站到瞭堤壩下那些躺倒在泥漿中的人面前。
這些人有的是老人,有的還是孩子,也有一些是強壯的年青人。看瞭雨水中這位美如仙子的王妃走過來,一時都愣住瞭。
雨水盡情打在瞭沈玉妙的臉上,她不覺得冷,隻是心裡一股火氣蒸騰瞭,大聲道:“挖開堤壩泄洪,會沖走瞭你們田裡的莊稼。你們可以就近去衙門裡按地契來領銀子。這是前兩天就讓人去村裡貼瞭告示,讓裡長知會瞭你們,為什麼今天還要來阻攔泄洪呢”
就有幾個人不滿的大聲喊瞭:“什麼時候都是當官的說瞭算。你說有銀子,拿銀子來,不然大傢夥兒死在這堤壩下面。”
“對”人群裡居然是有不少附合的人在,然後後面有一些人就借勢往前沖,士兵們手挽瞭手才攔住瞭。
淮王大怒瞭,喝道:“把刁民抓起來。”
“不”沈王妃阻止瞭淮王,淮王看瞭她美麗晶瑩的臉上被雨水打殘瞭妝,反而更是一種玉色,淮王忙笑道:“有我在這裡,你快些去避避雨去,小心生病。”
沈玉妙象是沒有聽到一樣,回身吩咐朱祿:“回去取銀子來。”朱祿忍瞭火氣答應瞭一聲,真不明白為什麼王妃總是受人欺負。
還沒有走兩步,又回來瞭,高興的不行:“大管傢送銀子來瞭。”
大雨中,朱子才冒瞭大雨趕瞭兩輛大車來,過來先給王妃行禮:“王爺臨時派瞭人回來交待,送這些銅錢碎銀子來,說是怕王妃會急用。”
沈王妃又掉瞭眼淚,雨水打在臉上也看不出來是淚還是雨水,她木然的吩咐道:“支瞭帳篷,讓他們一個一個來領錢。”
頭幾個人領到瞭錢,歡天喜地的從帳篷裡出來後,阻攔的人互相看瞭,都趕快回傢去拿地契去瞭。
一下子就走*瞭一半人,剩下的一半人還叫囂瞭:“我們是佃戶,地契在田主人手裡。”一面貪看瞭王妃的容貌。
沈玉妙冷笑瞭一聲,喝道:“阻攔的人全部抓起來。”堤壩下現有士兵,淮王也幫襯瞭,不一會兒抓好瞭另一半人,一個個捆瞭按在瞭雨地裡跪瞭。
沈玉妙這才覺得解瞭三分火氣,她推開瞭朱祿送上來的鬥笠,對瞭淮王客氣地說瞭一句:“王爺,是時候瞭。”
淮王微笑瞭,回身去吩咐瞭幾句。然後殷勤地道:“帳篷裡歇會兒吧,看你淋的,要是病瞭可怎麼辦?”
美人兒象是沒有聽到,反而走瞭過去,看瞭工匠們打眼子,安裝炸藥,最後一聲喊:“點火”
幾聲巨響過後,江水浩浩蕩蕩從挖開瞭的這一點兒口子往外面奔流而去瞭,淮王殷勤地對瞭美人兒大聲說瞭一句:“這水勢湍急,站在這裡也要小心瞭。”
江水一下子奔騰而出,江水拍擊在堤壩上,濺得沈玉妙又是一身水,到瞭這個時候,沈玉妙這才算是松瞭口氣。
回過頭看瞭一眼,朱宣微笑瞭正往這邊走過來。不遠處,又是一隊整齊的兵將。表哥這一會兒忙完瞭事情,送瞭銀子來,又帶瞭兵將過來。
“表哥。”淮王看瞭沈王妃快步走瞭過去,撲在瞭南平王懷裡。南平王從頭上取下瞭鬥笠,給她戴在頭上,從懷裡取出瞭絲巾,為美人兒擦拭瞭臉上的雨水。
淮王有幾分嫉妒瞭,看瞭兩個人摟瞭那麼緊,南平王輕聲哄瞭她,淮王又有幾分無奈瞭。走瞭過來與南平王見瞭禮。
沈王妃才從朱宣懷裡出來,貼瞭他站瞭,看瞭表哥與淮王寒暄瞭。她眼睛裡隻看瞭抓起來的那一起刁民,這一會兒都嚇得有些面如土色瞭。
朱宣看都沒有看那些人,他與淮王並肩過去看瞭炸開的一個缺口,就這一會兒,江水流勢已經減弱瞭。
蔣傢兩位舅舅也過來瞭,稱贊道:“這藥裝得有學問,炸的這點兒高度剛剛好。雨一天不停,我們還是守在堤壩上,多餘的雨水從這裡也可以排出去一部分,再水勢大瞭,就再用水車往外排水。別看這水車排的不多,一百架一起日夜不停的排瞭,才保得住這幾天裡堤壩無恙瞭。”
朱宣也笑著看瞭蔣傢兩位舅舅,可惜瞭隻是功名不就,這治世的精幹,倒是齊全。
看瞭妙姐兒挽瞭自己手臂站瞭,隻是對瞭江水悵然,安慰的拍瞭拍她的手道:“在想什麼?”沈玉妙低頭看瞭看江水,再看瞭看朱宣道:“隻是想瞭,人力實在是有限的。”
淮王嫉妒的看瞭南平王微笑瞭,摟瞭美人兒的肩膀,安慰她:“那是當然。看你這一身水,都濕透瞭,我們回去吧,小心你生瞭病,又要為喝藥哭幾回。”
再看瞭美人兒紅瞭面龐,依偎在南平王懷裡,不好意思的嗯瞭一聲。
朱宣與淮王分手往回走,淮王戀戀不舍的看瞭沈王妃一眼,美人衣袂被江風吹起瞭,象欲隨風而起瞭。
看瞭南平王攬瞭她,淮王才有些失落的下瞭堤壩,上馬回去。腦海裡細想瞭,剛才對瞭那些刁民那桃花一怒,難怪南平王要讓王妃上殿理事,這種享受竟然以前從沒有想過的。
美人卷珠簾,美人顰娥眉,美人微微笑,這會兒想瞭,都不如這美人兒心憂吏治的一怒,淮王更是失魂落魄瞭。
淮王一路神魂顛倒瞭,這裡朱宣攜瞭妙姐兒走下堤壩來,這才冷冷看瞭抓起來的那夥子刁民,隻說瞭一句話:“送到就近的衙門裡審去。”
帶瞭妙姐兒重新上瞭馬,回到瞭王府裡,在二門前松開瞭她的手,交待瞭:“回去讓人煮瞭薑湯來喝,不要生病瞭。”
沈玉妙嗯瞭一聲道:“表哥不來?”朱宣道:“我一會兒進來。”
看瞭妙姐兒進去瞭,朱宣往外面書房裡來,朱福打瞭門簾,朱宣進瞭來,裡面已經有瞭一些人在座,見朱宣進來瞭,一起跪瞭下來:“王爺安好”
這些都是朱宣的心腹瞭。王爺傷病到瞭今日,才召瞭他們來,心裡都是高興,看瞭王爺象是精神如故瞭,隻是神色冷冷的,象是誰又有瞭不是一樣,大傢惴惴不安地候瞭。
朱宣一點兒也沒有廢話,也沒有客氣,他自己先坐瞭,看瞭這起子站著的官員們,直接瞭當:“我快要好瞭,先見你們,自我病瞭不會人,有什麼事情嗎?”
官員們趕快把自己要說的話都說瞭,朱宣聽完瞭,又問瞭一句:“王妃上殿理事,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沒有?”他淡然的問瞭出來。
官員們互相看瞭,過瞭一會兒才有人躬身瞭:“王妃上殿理事,當然也有傳言紛紛。”
朱宣淡淡的道:“有什麼傳言,說來我聽一聽?”
“有人說牡雞司晨。。。。。。”回話的人隻說到瞭這裡,看瞭看朱宣濃眉已經聳起瞭,就住瞭口。
書房裡一片寂靜瞭,人人都可以感覺的到王爺心情不好。
傷病中的朱宣,對外面的事情一個字也沒有少聽,他今天找瞭這些人來,再也不想聽人說牡雞司晨瞭。
看瞭眼前這些人都不說話瞭,朱宣才慢慢開瞭口:“我病瞭,才讓王妃幫我聽一聽,傳一傳話。”
大傢聽瞭王爺用瞭這句話作開場白,都一起不說話瞭。聽瞭王爺繼續道:“牡雞司晨,哼”大傢都嚇瞭一跳。
朱宣沒有發怒,也沒有拍桌子摔茶碗。隻是聲音輕緩的說話瞭:“以前看瞭個個是不二心,這一次看瞭個個都是混蛋”
“王爺”官員們一起跪瞭下來,聽瞭朱宣繼續不緊不慢的說話:“自我來南疆,捫心自問瞭,沒有虧待瞭人,年年勾決罪犯,也是再三斟酌瞭。我以仁心待人,誰以仁心待我啊?”心腹官員們聽瞭王爺似是傾訴似是抱怨的輕緩語調,一個一個心裡發緊瞭,隻覺得比王爺大發雷霆還要難熬。
朱宣掃視瞭跪在面前的這些人,聲音還是緩緩的:“年年都有征戰,要是我戰死沙場,你們如何輔佐瞭王妃,如果輔佐瞭世子。
王妃年青,世子尚在年幼,我早就看明白瞭,不是你們的對手。”他仍然是平和的語調,可是話裡的意思別人卻是經不住瞭。
“請王爺恕罪。”地上一片叩頭聲。朱宣仍然沒有發怒,隻是輕嘆瞭:“隔岸觀火,也是人之常情。這也算是官場之道瞭吧。看瞭我病倒瞭,自然沒有人能管束瞭你們瞭。。。。。。”
朱宣陰柔刻薄的把眼前這些人挖苦瞭一頓,這才站瞭起來拂袖而去。。。。。。
門****到瞭笑容滿面的徐從安,朱宣才著實高興瞭一下:“你幾時回來的?”徐從安在外面已經是聽得一清二楚瞭,笑著與朱宣並肩往外走,笑道:“今天剛回來,這就來瞭。在外面看瞭王爺在裡面說心事,一時不敢進去。”
朱宣微笑道:“隨我進來,擺酒與你接風,再聽你說一說那邊如何。”然後看瞭春風滿面的徐從安,問瞭一句:“夫人如何?”
徐從安笑道:“多謝王爺想著,夫人也讓我問王爺好。”朱宣微微一笑,吐蕃的那位徐從安的心上人,也是一位慕容夫人,也是大燕的貴族,卻流落到瞭吐蕃。
認真的論起來,與京裡的那位慕容夫人還是應該是遠親。兩位慕容夫人,一個是身在京都,為吐蕃打探瞭不少消息。
一個是身在吐蕃,卻心向漢朝,是朱宣的一個臥底。
邀瞭徐從安一直到瞭內宅,沈玉妙也出來見瞭徐先生,聽瞭表哥吩咐瞭:“擺酒來,與徐先生接風。”
妙姐兒應瞭一聲是,然後看瞭看徐先生並不是外人,輕聲道:“表哥,少喝一些。”
朱宣笑瞭一下,看瞭站在面前的妙姐兒,笑道:“你先生在面前,給表哥留少許顏面來。”看瞭妙姐兒微紅瞭臉,行瞭禮轉身讓人送酒菜來。
徐從安也忍不住取笑瞭朱宣:“王爺何時沒有顏面瞭?真是讓我費解。”朱宣又笑瞭一下道:“多喝兩杯,妙姐兒就不樂意瞭。”
一時人擺瞭酒菜過來瞭,沈玉妙又重新過來瞭,朱宣道:“先生一路辛苦瞭,你也來敬杯酒。”
看瞭妙姐兒敬完瞭酒,才對她道:“進去吧,別在這裡象看著不讓人喝酒一樣。”
徐從安也呵呵笑瞭起來,自己走瞭一段時間,王爺與妙姐兒象是又伉儷情深瞭。
朱宣與徐從安舉杯暢飲瞭,一面聽徐從安說話:“左賢王傢裡亂成瞭一團,他的其餘四位夫人也都有來頭,五子爭嗣,隻有南詔公主沒有動靜,她隻是力主瞭,誰先拿到瞭達瑪王爺的兵符,就擁誰為嗣。”
朱宣笑一笑道:“她倒是胸有成竹,這兵符是給她的。”達瑪生前一定是許給瞭她。
徐從安也笑瞭道:“長公子伊丹年紀也快三十歲瞭,一向是兵強馬壯,能與他相抗衡的隻有二公子其木合,可是他們兩年前的爭鬥中,其木合被重挫瞭,至今還不能騎馬,隻能坐車。”這就是鐘林將軍做的事情瞭。
“其餘兩位公子,母夫人雖然也是吐蕃貴族,可是兵馬不足,現在也支持南詔公主,說誰能拿到兵符,就擁誰為嗣。”徐從安挾瞭一筷子菜,對朱宣笑道:“王爺,人人都以為是你拿走瞭兵符。”
朱宣聽完瞭道:“是在我這裡呢,不過我今年不想打仗,現在還不會放這個風去。讓他們先亂著。前面將軍來報,那小山丘的碧水旁,已經被人挖得不行瞭,找達瑪的屍體,還是找兵符呢?
那裡深入瞭草原腹地,自我戰勝以後,請瞭聖命,又往前建瞭一座城池,可是離那裡還是鞭長莫及,我說瞭,讓他們好好挖去吧,能過瞭那沼澤的也是個能耐人瞭。”
兩個人且飲且談瞭,一直喝瞭半天,都薄有瞭酒意,朱宣才裝作淡淡的問瞭一句:“夫人想來芳華依舊?”朱宣壓根兒就沒有見過吐蕃的那位慕容夫人,隻是聽說瞭,是一位麗人兒。
他用眼角看瞭徐從安,如果不是麗人兒,徐從安也不會陷進去,而且也是一位熟讀詩書的妙人兒,才能讓徐從安神魂顛倒瞭。
徐從安剛從吐蕃回來,所以神色欣然,聽瞭王爺問候,笑道:“好的很呢。”朱宣卻不是要問他好不好的意思,他又喝瞭兩杯酒,才試探著問瞭一句:“傢裡難道不要主中饋的人?”
徐從安一下子就拒絕瞭,笑道:“我還有兩個弟弟守瞭祖田過日子,去年讓他們成瞭親,王爺也賞賜瞭,難道忘瞭。今年來信說弟婦有瞭身孕,要是生瞭男孩,還要討王爺的賞呢。”
朱宣隻能點頭道:“好,好。”這下可以去回妙姐兒的話瞭,就是朱宣自己心裡也覺得大可不必這樣,不想徐從安是一個情種,他這樣說出來,想來是在心裡深思熟慮過。
朱宣隻能在心裡唏噓,原來情之一物,可以讓人為之生死。。。。。。
南平王這個人壓根就不知道情為何物所以他不會明白徐從安。
第二天,雨奇跡的停瞭,頭天還是傾盆一樣的倒下來,不知道夜裡何時悄無聲息的止住瞭。如果不是院子裡的樹葉上,花瓣上還有未幹的雨珠,地下也是水跡斑斑,看瞭那清晨艷陽四射的天空,還以為沒有下過這樣讓人憂心的大雨。
沈玉妙聽瞭說瞭,立刻就從床上披衣起來瞭,身後朱宣也跟瞭來,夫妻兩個人立於廊下,攜手看瞭那院中落紅片片的景致,這一次看瞭都是微笑瞭。
早飯後,朱子才進瞭來,也是一臉的興奮:“外面是城外鄉人,敲鑼打鼓給王妃送瞭萬民傘來,感激王妃當機立斷,挖堤泄洪,才把天災扭轉過來。”
沈王妃驚喜的看瞭朱宣,這幾時裡來,第一次這樣開心過,朱宣也含笑瞭,對如音道:“取王妃的衣服來。”
他親自站在一旁,負手看瞭妙姐兒按品大妝瞭,看瞭她出去瞭,心裡也是得意的不行。
徐從安被朱喜急忙找瞭來:“王爺請徐先生陪瞭王妃,照顧一下。”自己的徒弟又露瞭臉,徐先生更是得意,過來的路上想瞭王爺一定比我還要得意。
趕到瞭王府門前,果然是一片鑼鼓聲,幾百鄉人都是喜笑顏開瞭,妙姐兒按品大妝,福祿壽喜引瞭出來瞭,立於府門前正在接受瞭鄉人的跪拜,她喜悅的看瞭看趕來的徐先生,心裡隻有一個想法:這算不算付出也有回報?
昨天堤壩下那些阻攔瞭泄洪的鄉人也是一樣的打扮,青衣小帽瞭,讓人看瞭覺得憊懶;可是今天看上去同樣是差不多的窮人裝扮瞭,看瞭眼前這些人卻隻是覺得質樸。
幾個年長的鄉老抱瞭萬民傘過來呈給王妃,都是年長者,沈王妃欠瞭欠身子接瞭傘,與他們寒暄瞭:“老人傢高壽瞭?”
聽說有兩位百歲老人,沈王妃也是欣喜瞭:“如此高壽,實屬難得,以後每個月一位加一吊錢,老人傢住在哪裡,讓人按月送去,理當是奉養瞭。”
看瞭鄉老們歡天喜地叩謝瞭,沈王妃喜滋滋抱瞭萬民傘,道:“不用多禮,想我父親,如果能有如此高壽,也是做兒女的孝心感動上天瞭。”
王府門前熱鬧翻瞭天,朱宣在房裡聽瞭人來回報,隻是一笑,這個孩子很會籠絡人心。
一個月一吊錢,真是不值什麼。
聽瞭朱喜進來回話瞭:“王妃進來瞭,徐先生也進來瞭。”朱宣就邁步出瞭來,卻沒有見到妙奶兒,隻見到瞭徐從安。
兩個人見瞭面,都是欣欣然得意,徐從安也笑瞭,看瞭王爺更是得意瞭,心想,想捏成什麼人,一捏一個準。
忽然想起來瞭史敬功以前教過的那位蘇姑娘,如果許給王爺的是蘇姑娘,未必王爺能如願。
朱宣與徐從安又痛喝瞭一天的酒,中間問瞭王妃在哪裡,朱祿過來回話瞭,也是高興的不行,天天受人欺負瞭,今天看看,誰才是得意的人。
朱祿進來瞭笑道:“先是去回瞭太夫人,太夫人也高興的不行。然後高陽公主,姚夫人要看萬民傘,王妃陪瞭她們。”
朱宣聽瞭也就罷瞭,看瞭朱祿出去瞭,對徐從安說瞭一句:“可憐那傘,她們玩過一遍,還是傘嗎?”
徐從安哈哈大笑瞭,王爺對於高陽公主,一向是頭疼的。
夏日的艷陽,不一會兒就曬幹瞭地表,鮮花上的雨珠也消逝瞭。
高陽公主,陶秀珠,妙姐兒還在樂顛顛的看瞭那把萬民傘,寫滿瞭名字的傘擺得離世子朱睿最近,而且朱睿隻讓她們看一看不許再碰瞭,他小手一擺:“你們弄臟瞭怎麼辦,祖母說要擺著呢。”
高陽公主看瞭朱睿,心裡有幾分羨慕瞭,看瞭妙姐兒:“有這樣一個孩子真好。”陶秀珠立即取笑瞭道:“你圓瞭房就有瞭。”
高陽公主和妙姐兒一起瞪瞭陶秀珠,小孩子在面前,說這個。
陶秀珠自悔失言,忙嘻笑瞭對朱睿道:“你既然不讓玩,就抱走瞭吧。”朱睿就等瞭這一句,笑道:“那我抱給祖母和弟弟看瞭。”
站起來就抱瞭那萬民傘走瞭。傘大人小又走得急,身子歪歪扭扭的出瞭門,就交給瞭跟的人,神氣活現的吩咐瞭:“我們去見祖母去。”
高陽公主、陶秀珠則一句一句的取笑瞭妙姐兒:“昨天泄洪,為什麼不叫上我們。”沈玉妙嫣然瞭,帶上你們,再弄上兩個泥人兒,又要弄臟我一輛馬車。
她看瞭外面晴日,笑道:“咱們去園子吧,自你們來瞭,還沒有去過園子裡好好玩過。”三個人手拉瞭手站起來笑語瞭往外走。
這一會兒又來瞭三個客人,周亦玉,薛夫人,尹夫人都是剛得瞭消息,來看那把萬民傘。六個人嘻笑瞭,一直往園子裡來。
紅染閣,綠天亭,一處處都遊瞭過來,前面一片空地上,現瞭兩隻箭跺子出來。陶秀珠更來瞭精神道:“拿箭來,我們來射箭。”然後看瞭周亦玉笑:“有周將軍在,正好教我們。”
半個時辰後,周亦玉百無聊賴的坐在一旁,沒精打采的隨手拈瞭一塊點心,慢慢放到瞭嘴裡嚼著。
看瞭身邊人還在笑語瞭,再看瞭那兩隻箭跺子,也難怪周亦玉提不起精神來。
兩隻光潔的箭跺子依然還是光潔,上面一個洞也沒有,箭跺子下面倒是落瞭不少支箭,一支也沒有射到箭跺子上去,不中靶心,哪怕有一支能挨挨邊呢,也沒有。
聽瞭尹夫人笑語瞭:“該我瞭。”她從陶秀珠手裡接過瞭弓箭,走瞭過去,先是一笑:“你們不許笑話我。”然後就是一箭,箭飄飄乎乎的沒有飛二十步遠,就落在瞭地上。
然後一片嘻笑聲,尹夫人很得意,回頭來對陶秀珠笑道:“我的這支箭比你的要遠一點兒。”
朱祿一旁站瞭侍候,也是不忍心看的表情。再看看周將軍,頗為同情她,以後要是天天陪瞭公主,這些夫人們射箭,真的是一種折磨。
這種射箭依然興高采烈的在射瞭,高陽公主笑看瞭妙姐兒:“說你秋狩射倒瞭一頭熊,這會兒怎麼瞭?”
沈玉妙心知肚明那熊是怎麼射的,也順瞭高陽公主的話笑道:“可是呢,今天就這麼不濟瞭。”陶秀珠接瞭一句笑道:“也許你原來就不濟,隻是那熊湊巧倒瞭。”
大傢又是一陣嘻笑聲,看瞭妙姐兒射,也是有如斷瞭線的風箏,飄乎不多遠,就落瞭下來。
周亦玉再次漫不經心地把點心投到瞭自己嘴裡,再去拿時手拿瞭一個空,一盤子點心都被自己吃完瞭,這下子無事可做瞭,還真的有點悶。
她看瞭看茶碗,我喝茶吧。也算是一樁事情,看瞭這些人不知道何時能射得完。箭囊倒是射空瞭好幾個,箭跺子上還是光潔依舊。周亦玉在心裡長長的嘆瞭口氣。。。。。。
無意中看到瞭朱祿看瞭自己要笑不笑的樣子,一副同情的眼光,就狠狠瞪瞭他一眼。
總算這些人笑得身軟,射到力疲瞭,才回來瞭一起坐瞭,一個說:“我沒有力氣瞭。”一個說:“我腰痛。”
周亦玉更無語瞭,看瞭那滿地落在箭跺下面的箭,不知道這樣還能會沒有力氣和腰痛?下次她們射箭我千萬要躲著走。
隻射瞭幾支箭,就回來坐著,一直為她們加油的薛夫人也笑道:“你們真是辛苦瞭,快歇一會兒吧。”
尹夫人笑道:“一會兒再來射去。”別人都笑著說好,隻是周亦玉是忍無可忍瞭,說瞭一句:“玩別的去吧。箭跺子上一個洞也沒有,晚上對人說瞭在射箭,別人會笑的。”
大傢這才象是被提醒瞭,看瞭那光潔的箭跺子,果然是沒有一支箭射到瞭上面。都互相看瞭,這樣說出去,象是有點丟人。
嬌俏的尹夫人這一會兒主意最多,她想瞭想笑著站起來道:“我有辦法。”大傢看瞭她走過去,從地上撿起瞭一支箭,在箭跺子上舉起箭來就紮,一邊紮一邊數:“這是妙姐兒射的,這是公主射的,這是姚夫人射的,這是薛姐姐射的,這是我射的。”
然後得意非凡,回過頭看瞭周亦玉,笑問瞭:“周將軍要射到靶心的是吧?”身後一片鼓掌聲,陶秀珠笑道:“這樣很好。”
周亦玉趕快回話瞭:“我的你不用管。”傳瞭出去還有我的份,從此以後可以不用見人瞭。
尹夫人滿意的在箭跺子上紮完瞭,丟瞭箭走回來,大傢一起倒瞭茶來賀她:“這主意是怎生想來的。”
朱祿忍住瞭笑,看瞭箭跺子上多瞭不少洞,這主意是不錯,改天要敲尹將軍酒去,這樣主意是他教的?不想還有如此神箭手,後羿逢蒙都甘敗下風。
周亦玉痛苦的回去瞭,明白瞭一件事情,以後凡是姑娘小姐太太奶奶們讓我陪瞭射箭去,我一概是回頭疼。
不過她今天也沒有白來,聽瞭她們說閑話,倒是學會瞭一樣事情打算回傢去試一試效果如何。
朱宣與徐從安酒罷大醉而回瞭,聽瞭說女眷們在射箭,也笑倚瞭迎枕問瞭一句:“妙姐兒射中瞭嗎?”
沈玉妙笑得有如荷潤煙潤一般,對瞭表哥笑道:“射中瞭的,箭跺子上都是洞,不信表哥明兒去看看去。”
朱宣笑道:“真不錯,明天表哥去看看去。”聽瞭妙姐兒又是一句:“不過不是弓箭射上去的,是用手拿瞭箭往上面紮的。”
房裡又傳來瞭朱宣的哈哈大笑聲,笑瞭一時才住瞭,誇獎瞭:“真是本事,這個淘氣主意是妙姐兒想的?”
沈玉妙很高興:“不是我,是尹夫人。”這一次也不是我。朱宣聽瞭也有瞭和朱祿一樣的想法,問一問尹勇去,這樣神射手是如何教導出來的?
過瞭兩天又到瞭上殿去的時候,頭天晚上妙姐兒就很開心瞭,對瞭朱宣笑道:“表哥,明天該我說話瞭吧。”
朱宣笑一笑。看瞭妙姐兒高興的不行瞭,過瞭一會兒又在瑕想瞭:“明天他們還能說的出來什麼?”
朱宣再笑一笑,沒過一時,妙姐兒還是沒有安生睡去,又噘瞭嘴說瞭一句:“怎麼能說我是妹喜,妲已?”
表哥的手掌放在瞭自己頭發上,朱宣柔聲道:“是說妙姐兒生的好。”看瞭妙姐兒一下子就高興瞭,笑道:“那也要分開來說是不是,我有妹喜、妲已的容貌罷瞭。這些人,打個比方都說不清楚瞭。”
夫妻兩個人又笑話瞭一陣子,才相擁瞭睡去。
早上起來瞭,朱宣先進來瞭,看瞭床上的妙姐兒笑道:“表哥去,你睡吧。”沈玉妙高興瞭一下子,笑語道:“表哥好瞭才是正經事情。”
當下睡瞭床上往外探頭看瞭朱宣離去瞭,人懶懶的卷瞭綾被,心想著我再睡一會兒吧,就朦朧睡去瞭。
回籠覺睡得正香的時候,耳邊有人輕輕的請起瞭,是如音的聲音:“王妃請起,朱祿外面請王妃上殿去,說王爺殿上要殺人呢。”
沈王妃一下子睜開瞭眼睛,問瞭一句:“要殺誰?”如音回話道:“說是一位阮玉照大人。”
阮大公子,那個天天與自己頂撞的阮大人。沈王妃一下子就醒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