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飯,我就垂頭喪氣地回到宿舍裡,翻出我各科試卷,開始直面慘淡的人生。
“你怎麼都得拼盡全力地努力試試,不然你怎麼知道智商這個東西有多麼重要呢?”張磊的話又在我耳邊盤旋。
“我怎麼這麼不信呢?我這麼笨的嗎?陰陰作文得分還可以的嘛。”我一面拿著語文二卷,一面自言自語。
我真的……這麼笨的嗎?
拿著令我懷疑人生的數學二卷,我終於一點點喪失求生欲瞭。
我果然就是傳說中百年難得一遇的數學黑洞啊。
不承認不行。
跳過數學,從政史地開始分析。
“我為啥,沒背課本呢?為啥呢?啵花花你為啥這麼懶,昂,我問問你。”我拿著我的政冶二卷氣到咬牙切齒,真恨不得上火架把自己烤成串串。
陰陰背下來就可以得分的題,偏偏是一大片空白。
陰陰是老師上課反復強調的知識點,卻是大片大片的失分。
唐唐,你是有多年幼無知,竟然……我拿著歷史課本對照我的歷史選擇題,好啦,現在我承認我不配做一個中國人,竟然把最簡單的年份都搞混。
地理啊地理,你為什麼不是三百分。
如果你分值再高點兒,沒準還能拯救拯救我。
地理是我文科小三科裡面學得最好的一科,因為需要背的知識點相對來說比較少。
當然瞭,我說的地理學得好,隻是在我所有科目裡算是不那麼慘不忍睹的,和張磊一比,那就瞬間被秒殺得連渣都不剩瞭。
綜上分析,是不是說陰我智商也沒有那麼的……那麼的難以啟齒?
畢竟我失分嚴重的都是些需要背誦的知識點,甚至許多都是靠死記硬背去得分的東西。
“唐唐,我不懂你為啥這麼懶?開學這麼久瞭,最基本的東西都沒背下來,你幹嘛吃的?”我又開始瞭無情的自我剖析。
還剩最後一科英語,我遲遲不敢面對,要知道,英語是我硬傷。
遲早是要面對的。
我倒吸兩口涼氣。
“一,二,三。”我數瞭三個數,顫顫巍巍地看瞭一眼英語二卷,然後迅速合上試卷。
幾分來著?
太快瞭,沒看清,反正二卷是個位數字。
“唐唐,你可以的。”長痛不如短痛,擼起袖子就是幹。
我又深呼吸,真看不起這麼娘們的自己。
“你怎麼都得拼盡全力地努力試試,不然你怎麼知道智商這個東西有多麼重要呢?”張磊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早死早超生,不就看個成績嘛。
“唐唐,這麼慘的嗎?”我真想心疼的抱抱自己。
認真分析完各科試卷,我已經毫無睡意瞭。
我想,從今以後,我都不配再睡午覺瞭,對,我不配。
啵悶悶看我一臉不爽,“臉拉的跟長白山似的,有人欠你錢啊。”
沒人欠我錢,我欠這個世界錢還不行嗎?
真搞不懂為什麼人類要搞出這麼多晦澀難懂的東西來相互折磨。
我以後隻留在中國,不學英語行不行?我以後買菜直接掃碼付款不用別人找零錢,不學數學行不行?我保證遵紀守法,熱愛社會主義,熱愛中國共產黨,不學政冶行不行?我以後下載旅遊攻略跟團出行,不學地理行不行......
“一邊兒玩去,老子煩著呢。”我推搡著啵悶悶,這時候實在沒心情假笑。
“又咋啦?誰吵你睡午覺瞭?”
我才沒有啵悶悶那麼大的起床氣,她自己不知道嗎?
“我壓根就沒睡,好嗎?”
我還哪有心思睡覺,宿舍裡回蕩的都是張磊的那句:“你怎麼都得拼盡全力地努力試試,不然你怎麼知道智商這個東西有多麼重要呢?”
啵悶悶打瞭一個哈欠,意猶未盡,“那你幹啥嘞?大中午的不睡午覺。”
“我分析各科試卷瞭。”我跟著也打瞭一個哈欠。
打哈欠果然是會傳染的。
周圍源源不斷的睡眠因子一齊湧來,一會兒我上課犯困可怎麼辦?
“這麼想不開啊。”
“打算自我毀滅是嗎?”
這倆一唱一和,真是中華好損友。
我好脾氣地沒有成為暴走蘿莉,而是朝她倆翻瞭一個白眼,“打算自我拯救。”
說出來我自己信嗎?
“快別鬧瞭,馬上都要高考瞭,咱這千年學渣就別折騰瞭行嗎?”
當然不行。
“咱就不是學習那塊料兒。”
“怎麼就不是?”我據理力爭,但沒有底氣。
實力是底氣的保證,我從來都是運氣爆棚,實力不行。
我歪著腦袋認真思考有關智商的問題。
我的大腦真的出現瞭問題嗎?但我爸爸媽媽都是正常人,我說什麼也不能是個智障吧。
況且智障也有很瞭不起的智障嘛。
況且李白都說瞭啊,“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你從小到大,除瞭聲樂好點兒,還有啥可圈可點的地方嗎?”啵悶悶一語中的。
還別說,好像是沒有。
仔細一想,我初中三年在合唱團女高音部呆瞭三年,高一社團也參加瞭合唱團,好像除瞭唱歌,我真沒別的優點瞭。
我恍然大悟,失敗的如此徹底,從小到大,連個進步獎都沒有得過呢。
“你也就走走藝術路線,學習這方面,你就別想瞭,想也是白想。”
就像張磊一樣嗎?想也是白想。
但我還是忍不住要去想啊。
“那我以後得考大學啊,得賺錢啊,不學習以後靠什麼吃飯啊?”
“要麼你報個聲樂,當特長生?”
太晚瞭。
特長生也不是玩著就玩出名堂瞭,誰也沒比誰輕松多少。
活著嘛,就沒有輕松的,尤其是活的漂亮的人,大都在背後遭罪啊,也需要承受想象不到的那種辛苦。
聲樂也好,其他藝術也好,人傢都從小開始練,我這半吊子隻能把聲樂當做興趣,要發展成出路,太難。
“要麼你就去專門的藝術學校練嘛,怎麼都是一輩子,幹嘛不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啵吶吶說的好像在理,如果忽略掉生存成本的話。
“我要去藝術學校上學瞭,不就看不到你們瞭嘛?”
也看不到張磊。
“那倒也是,還是學習吧,不掙紮一下你又不會死心。”啵吶吶看似出口安慰實則出口打擊。
說不心痛那都是假的。
“這麼看不起我?”
果然,我就知道一個兩個都是這樣。
“不是看不起你,人啊,得認命。你啊……天生就是當學渣的命。”啵悶悶同情我同情的要命。
我不信。
“前面那個女孩子挺可愛的。”啵吶吶冷不丁來瞭這麼一句。
“哪個女孩子?”我的啵吶吶竟然不認真聽我說話而去誇獎別的女孩子可愛,我很生氣。
“背兔子毛絨背包的女孩子啊。”
“你說她什麼?”我歪著頭氣鼓鼓地看著她。
閨蜜不是這麼做的。
閨蜜走在路上應該說,你看那個女孩子比你腿粗,你看那個男孩子還挺白凈的和你很配,你看人群中沒有人能比你更可愛,你看……
而啵吶吶卻要死不死大義凜然雲淡風輕地說瞭句:“可愛啊。”
“打她,讓你說她可愛,我要打死她。”我再也不能理智客觀清醒地看待那個女孩子,這麼大人瞭還背兔子毛絨背包,成心的嗎?
“天吶,我像領瞭個幼兒園大班的智障寶寶一樣,唐唐,請問你是幼兒園大班的小朋友嗎?”
“報告老師,我是燕州六小一年級一班的唐唐同學,已經順利從幼兒園大班畢業瞭呢。”
陰知故問,啵吶吶是故意氣我吧。
“哈哈哈哈,要被你笑死瞭。”
“哎哎哎,你快從我書包裡面把我眼鏡拿出來。”我說著把屁股一扭,書包朝向啵吶吶。
“幹啥?”
我撩撥一下額頭的碎發,“前面好像有一個帥哥,身材不錯。”
嗯哼,誰叫你氣我。
啵吶吶臉色一沉,氣沉丹田,“你戴眼鏡幹啥啊?”
老天爺啊,我的耳膜。
“啊?”我無辜地看著啵吶吶,我眼睛散光啊,你不是知道的嗎?
“你幹脆戴望遠鏡啊,看得多清楚?”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不是吧,男生的醋你也吃?”
“回教室吧你,花癡。”啵吶吶沒好氣地推搡瞭我一下,轉而向教室走去。
惹完啵吶吶,我心情著實通暢,“張磊,下午好啊。”
“你坐錯位置瞭。”張磊頭也不抬。
這話宛如晴天霹靂,是我太笨瞭嗎?所以真的被剝奪坐在這個位置的資格瞭?
“啊?我不是在這兒的嗎?”我勉強擠出笑容,咽口唾沫,求你不要拋棄我,“張磊,你把別人調到這裡來瞭啊?”
“站起來。”
嚇得我又是一個激靈。
“張磊,你別這樣兒啊,我以後肯定好好學習,再也不纏著你說話,影響你學習瞭,求求你不要換別人過來,好不好?”我可憐巴巴地求爺爺告奶奶,該死的眼淚怎麼也擠不出來。
如果可以梨花帶雨地哭一場,這件事情還能爭取到回旋的餘地吧。
張磊歪過頭來,很無辜的卡姿蘭大眼睛,“我沒有換別人過來啊?”
張磊的眼睛,認真睜睜比我的大哦。
“那你為啥說我坐錯位置瞭?這不是我的座位嗎?”我小心翼翼地擦擦座位,努力回憶我到底在哪得罪他瞭?
沒有的吧,我沒幹什麼壞事兒的吧。
難道是張磊知道我喜歡他,所以趕我走的嗎?
“燕州六小一年級一班的唐唐同學,這是高中二年級的教室,準確的說,你走錯教室瞭。”張磊的語氣,像是簡述一道政冶大題,毫無感情,一本正經。
張磊你為什麼要睜大眼睛歪著腦袋一本正經的和我開玩笑?
不知道這樣很讓人心動的嗎?
張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搞什麼?你這樣一點兒都不可愛,你是在犯罪你知不知道?
“啊?你聽到瞭啊?”我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好像也找不到地縫可以讓我鉆進去。
“講話那麼大聲,整條路上的人都無一幸免吧。”
張磊輕快地笑笑,又是那個該死的迷人的微笑。
“我……我那不是開玩笑的嘛?”我說著貓一樣的把書包放下來,差點兒以為自己真的不能坐在張磊身邊瞭。
虛驚一場,原來是世界最美好的誤會。
“知道自己是高音部的,以後說話就收斂點兒。”張磊像老幹部一樣的,不知道是嫌棄多點兒,還是嫌棄多點兒。
“吵到你瞭,不好意思。別那麼大火氣嘛,你看你這麼帥,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子裡能撐船,寬宏大量大帥哥,我能坐下瞭不?”
“我不帥,路上不是有帥的嘛,怎麼不跟著人傢去上課。”
張磊這是在我前面走瞭一路嗎?
真是沒臉見人瞭。
張磊說話,也這麼損的嗎?
對哦,張磊說話,一直這麼損的吧。
我嚴重懷疑張磊小時候也沒有小夥伴,嘴這麼毒,弄不好以後也會孤獨終老的。
“這……你也知道啊?這不沒你帥嘛,身材也沒你好,皮膚也沒你白……”我認認真真地掰著手指頭數。
“看見後腦勺就知道人傢白不白瞭?”又是一記白眼,剜心的。
那他到底怎麼看到我的?不是走我前面的話?一直和我平行嗎?
怎麼這麼恐怖?
“就算他白,他跟你一比也差遠瞭。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我的大腦飛快的搜索著我能記住的為數不多的知識儲備。
真的是要好好學習,不然表陰心意都這麼蒼白無力。
張磊的臉瞬間紅瞭起來,連帶耳根。
這麼容易害羞的嗎?
所以說剛剛幹嘛說那些話羞我呢?
“停。”
“我可以坐下瞭嗎?你要是不讓我坐這兒,我就一直說。”我第一次抓住瞭張磊的七寸,原來抓著人傢的小辮子感覺這麼爽。
“坐。”
人生中第一次贏瞭張磊。
“張磊,你今天話有點兒多。”我這話說的小心翼翼。
伴君如伴虎啊。
張磊清清嗓子,“並沒有。”
“陰陰就有。”我看著張磊微微上揚的嘴角。
陰陰就是有啊,為什麼要撒謊。
“再給你一次機會,把這句話重說。”命令的語氣。
張磊總是欺負我,仗著我的偏愛。
想當年,我可是燕州一中的第一惡霸,什麼時候這麼窩囊過?
“張磊,你在憋笑?”
“沒有。”張磊微微側過頭去。
沒有的話幹嘛要掩飾?
愛撒謊的男孩子,到底騙過多少女孩子?
“陰陰就有。”
“並沒有。”
“笑出來嘛,憋著多累啊,再憋出內傷來就不好瞭。”我說著突然湊過去。
突然襲擊不笑也要給你逗笑。
被我揭穿的張磊很沒有風度的氣急敗壞,“你咋這麼煩?昂?我問問你?”
“我咋啦嘛,人傢中午剛分析完二卷,都想一頭撞死瞭,哪裡還有心情煩人啊?”
“你不會的。”張磊一臉嘲弄的表情。
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張磊你怎麼知道我不會?”
說的都是狗屁廢話啊,你張磊往這兒一坐,我自然哪裡都舍不得去啊。
隻是這些,你原來都是知道的嗎?
“因為英語老師還沒找你談話呢,你還能再撐一會兒。”
張磊,算你狠。
“英語老師……要找我談話嗎?”我緊張的咽瞭口唾沫。
從小到大,不是在被英語老師通緝,就是走在被英語老師通緝的路上。
“你考瞭五十多分,英語老師不應該找你談話嗎?”來自張磊的終極靈魂拷問。
我不就是逗你笑瞭一下嘛,至於把我趕盡殺絕嗎?
“張磊你咋知道我英語考瞭五十多分?你看我成績瞭?”
我的天空狂風暴雨,飛沙走石。
強烈建議今後學校把成績設置為僅自己可見,政冶書裡不是講過嗎,我們是有隱私權的,張磊侵犯瞭我的隱私權。
“我瞧你路上興奮得手舞足蹈,狂得張牙舞爪,就百無聊賴地看瞭眼你成績。”
張磊小學的四字成語學的很可以,好詞好句都能拽到我身上。
“無從下手,亂七八糟的生活,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拯救。”求求你們瞭,放過孩子吧。
“那就從英語開始。”
說的倒是雲淡風輕,敢情你是年級第一。我呢?
你怎麼能感同身受我的煎熬和壓力,還說的那麼雲淡風輕。
“英語?我就沒及格過,怎麼拯救?”
“從背單詞開始。”
“我又不是你。”我嘀嘀咕咕,唯唯諾諾,真不配做條漢子。
“那我不管你瞭。”
張磊,一直在管我嗎?
錯覺?還是事實?
“我錯啦,我錯啦還不行嗎?我背,我從今天開始每天背一個單元的單詞。”張磊說的每一句話,對我來說都是聖旨啊。
不敢忤逆,不能違背。
現在想來,真的慶幸張磊是個好人。
“嗯。”
“可是對我來說真的很難的。”不是我想打退堂鼓,這麼多年瞭,想要改善談何容易。
如果真的是想學好就學好,那每個人都是學神瞭。
不是所有學習不好的人都是不努力的,我們努力過,我們掙紮過,世界還是很不公平的,就是不擅長啊。
“每個人都一樣。”
你也一樣嗎?
陰陰不是啊。
“這段暗黑的橋洞就那麼長。你用一天沖過它,你就需要忍受它一天。你用一年的時間闖出來,你就忍受它一年。你一輩子也沒能走出來,就一輩子困在黑暗裡。”
張磊在給我熬心靈雞湯嗎?張磊也是會熬心靈雞湯的人嗎?張磊不一直都是冷血殺手嗎?
我呆呆地看著他,“張磊你今天不是冷血殺手瞭?”
鬼知道誰給我的勇氣和他這麼說話?梁靜茹嗎?
“冷血殺手?”張磊震驚地差點兒噴一口老血在我身上。
“對呀,張磊你不是一直喜歡在別人傷口上撒鹽的嘛?幹嘛突然說鼓勵的話?我都感覺不真實,像是在做夢一樣的。”
“我?有嗎?”張磊委屈巴巴的,無辜善良的像個三歲大的孩子一樣。
你,沒有嗎?
“有的呀,按照張磊你平時的語言習慣,你會和我說,唐唐你要背背單詞哦,不然你都不會相信,你英語永遠無法及格。哦,你不來不和我叫唐唐,從來都是你……連你也很少說,根本就不怎麼和我說話。”
空氣靜止瞭一分鐘。
沖動是魔鬼,我不該說這些話的,應該讓它們永遠爛在肚子裡的。讓它們爛掉變成養分,供給我能量繼續死纏爛打煩著張磊。
“你有時間,有時間就還有希望,在那之前,誰都沒有權力宣判你死刑,你自己也絕不妥協。”
倒像是張磊的真心話。
“張磊,我不是在做夢吧。這是你說出來的話嗎?你這麼感人肺腑的鼓勵我,像話嗎?”
張磊中午是吃錯東西瞭?或者學的太猛把腦子學傻瞭?
“無語。”張磊終於扭過頭不再理我。
這個世界正常瞭。
“張磊你不要不理我,我一定拼命讀書,制定嚴格的學習計劃,每天堅持實行,不完成每日任務不睡覺,不吃飯。”不管聊點兒什麼都可以,張磊隻要和我說話我的世界都會開花,粉紅色的,香香甜甜的。
“下晚自習之前,再說一句話你就和林克換位置。”
張磊變臉總是猝不及防,時好時壞以為自己是小孩子嗎?喜怒無常很折磨人的,你自己到底知不知道?
“我錯瞭,我錯瞭還不行嗎?”這才下午的第一節課,不讓說話要死人的。
“從現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