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就是察覺到瞭我的怒火中燒,要麼就是王靳新說累瞭,總之飯桌稍微恢復平靜,陳年往事被暫時擱淺。
原本張磊看我穿的單薄想要騎自行車送我回傢的,聽完王靳新的瘋狂吐槽,他決定一會兒讓我吃完飯自己腿著回去。理由是我太頑劣且罪大惡極罪無可恕,要知道什麼是人間疾苦,才能學會變乖一點兒。
張磊沒想起來要我和林克換位置我已經謝天謝地瞭,哪還有精力計較那麼多。
隻是張磊不知道,能讓我變乖的,從來都隻是他而已啊。
要不是王靳新提起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我差點遺忘那個被我封存在體內太久的小胖妞。
無法無天的初中年代的確是已經離我遠去瞭,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瞭吧,那麼張揚,那麼放肆。
在張磊身邊太久瞭,啵悶悶和啵吶吶都說我變瞭,今天回想起來,我的確是變瞭太多太多。
長長地嘆瞭一口氣,看著眼前的碗發呆,芝麻醬和香菜靜靜躺在碗裡,還是張磊親手給我調的呢。
我苦心經營的淑女形象就這麼毀於一旦,痛心疾首啊。
我短暫的稍縱即逝的春天,從張磊主動給我調芝麻醬開始,還沒持續到吃完這頓飯,就被王靳新親手扼殺在搖籃裡瞭。
“你怎麼不吃瞭?給你藕,小師妹。”張磊拿勺子撈瞭一些藕放在我碗裡,張磊給我撈的藕,我都舍不得吃。
張磊自從知道我是他的小師妹,好像格外照顧我。
看樣子,張磊好像也沒有太計較我初中年代的劣跡斑斑。
我的春天,還沒有過去吧。
是我想太多瞭嗎?
“張磊,你怎麼知道她愛吃藕?”王靳新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張磊看瞭我一眼,又給我夾瞭一筷子金針菇,“嗯,還愛吃金針菇。”
陰陰是我做錯瞭事,怎麼張磊還破天荒的照顧我來瞭?
張磊,骨子裡該是多麼溫柔的一個男孩子啊。
“這你也知道?”
“還愛吃豆皮兒。”
“準確無誤,你們燕州一中不是號稱整個燕州管理最嚴格的高中嗎?怎麼你們也敢在教室煮火鍋吃啊?膽大包天。”
哪壺不開提哪壺不是?
“在教室煮火鍋?”張磊皺著眉頭,一臉驚訝。
王靳新,你不說話會死是不是?
我飄來一個無奈的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王靳新今天是不是不害死我不死心?
成心的,絕對的是成心的。
“對呀,我們初中的時候,經常在教室後面煮火鍋的,用你的那個小鍋。”
“你的小鍋?”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張磊,“你喜歡迷你的?”
困擾瞭我多年的未解之謎,誰能想到這鍋竟然來自一個一米八的大男生手中。
“小東西多別致。”
那你女朋友陰陰是高挑的啊?
“師妹你哼唧啥呢?”
我看看張磊,雲裡霧裡地又哼唧瞭一句:“我也愛吃培根啊。”
“培根也給小師妹你。”張磊說著又給我夾瞭一筷子培根。
“張磊,今天怎麼對我這麼好?”
王靳新張張嘴,說實話我現在都怕瞭王靳新這張嘴瞭,什麼都能抖落出來。
“早知道你是他小師妹,早就對你這麼好瞭。”
王靳新這話是真的不假。
吃完飯在我的軟磨硬泡下,張磊竟然真的騎車帶我回傢瞭,而且張磊這次是騎自行車,一路上我都在開心的唱《櫻桃小丸子》的主題曲――小丸子放暑假。
不是我說,坐張磊騎的摩托車真的可以算得上世界級恐怖挑戰。
自行車就不一樣瞭,自行車看著就有安全感。
張磊陰令禁止我用手摟著他,他的理論是自行車不比摩托車,危險系數為零,即使摔下去也死不瞭,而我皮糙肉厚,完全沒必要害怕。
然而他把自行車騎得飛快,大概是我唱歌太過難聽吧,張磊想早點兒擺脫我,他愣生生把自行車騎出瞭超音速推進號的感覺。
然後把我扔在傢門口就飛速地揚長而去瞭。
不得不承認,張磊的認路能力還是可圈可點的。
等到開學我忐忑不安的心才徹底有瞭著落,原來張磊的姐姐也是藝術生,也要去北京集訓。
我第一次知道張磊有個姐姐。
我是獨生子女,一直也沒體驗過有個姐姐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但是張磊聽後隻是抿嘴輕輕笑瞭一下,然後說瞭一句,“更多時候好像是麻煩多些。”
張磊提起姐姐的時候,眉眼含笑。
張磊把那種溫柔啊,隻給傢人的吧。
不過張磊一個男孩子都長的這麼妖孽瞭,他的姐姐,一定也漂亮到人神共憤瞭吧。
聽張磊說,王靳新就是因為喜歡他姐姐,所以隔三岔五就去他們傢找他一起寫作業,很煩人的。
羨慕,大寫的羨慕。
張磊還說這次是王靳新的爸爸開車把他姐姐一起送去北京集訓,他現在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瞭。
我聽到這裡心裡暗自慶幸瞭一下下,張磊現在根本沒空理會我和林克換位置的事情,一門心思想著打聽打聽他姐姐在北京安頓好沒有。
我和張磊唯一的共識是,王靳新確實不太靠譜。
之前聽林克提起過張磊的爸爸在馬來西亞做生意,但是沒有細想。
現在看來,估計是張磊傢確實沒人照顧他和姐姐吧,整整一上午張磊都緊緊盯著手機等王靳新的電話。
張磊還是很依賴王靳新這個不靠譜的師傅吧。
情感上的那種類似小孩子一樣的依賴。
不然怎麼在知道我是他小師妹以後,像換瞭一個人似的,對我溫柔瞭好多,也親近瞭很多。
出乎意料的,張磊的不守紀律比我瘋狂。
“廢話。我姐宿舍在哪啊?”張磊在我旁邊拿著手機和王靳新打電話。
“出瞭教室往裡走就是,我們教室和宿舍在一棟樓裡,特別方便。”
“你們在哪兒吃飯?”
“統一的食堂,排隊打飯,不需要飯卡。”
“那就好。”稍稍點點頭,張磊又開始吧啦吧啦,“你們可以出去嗎?比如晚上想出去轉轉。”
……
張磊婆婆媽媽起來,真的挺可怕的。
老師向我們這桌飄來一記凜冽的目光。
嚇得我肝顫,連忙拉拉張磊的校服外套。
其實我真的想提醒張磊說,上課打電話腰板還這麼筆直,很挑釁的。
一看就是沒有經驗,打電話要鉆到桌子底下的,這點兒常識不知道嗎?你都高中二年級的學生瞭,再不學學怎麼違反紀律,以後都沒有機會瞭。
“我姐有說和你一起吃飯嗎?”
“早晨我們一起吃的。”
老師不說話,眼睛瞪著張磊。
我又是緊緊地拉拉張磊的校服外套,“張磊,老師看你呢。”
“嗯。”
“北京和傢裡溫度差不多吧,看著她點兒,多穿點兒衣服。”
……
老師緩緩走下來,班裡鴉雀無聲。
“張磊,老師生氣瞭,快把手機收起來。”
“北京和傢裡溫度一樣。你姐愛吃啥零食啊?”
“她不怎麼喜歡吃零食啊,我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麼零食。”
“張磊,老師過來瞭,快把手機收起來。”我冒著生命危險試圖把張磊的手機從耳邊拿開。
我不陰白說這些廢話有什麼意義?
零食回傢再吃會死掉嗎?
再不掛電話張磊就會死掉的吧。
“別碰我。”
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天地良心,我是真心為你好。
“唐唐喜歡吃王子餅幹和伊利巧樂茲,你姐喜歡吃什麼零食你都不知道,真是不合格啊。”
“我們姐弟就不吃零食。”
“沒有童年。”
“張磊,拿著卷子滾後邊站著去。”
……
“哎。”張磊合上手機,呲溜一下站起來,彈簧一樣的,然後是標準的軍姿。
我就說吧,上課打電話低著頭拿手捂嘴不管用的,你腰板打的筆直,老師看不見你才怪。
“師妹你咋不叫我?”張磊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
這是王靳新附體瞭嗎?
怎麼和王靳新一起吃瞭個飯,回來張磊還變瞭個人?欺負人也傳染嗎?
“張磊我咋沒叫你?”我比竇娥冤吧。
“師妹你不會捅我一下啊?”說著張磊朝我後背又是一巴掌。
我難道沒捅嗎?
跳進黃河也說不清啊,我冤枉啊。
“張磊你說不讓我碰你。”
我說著張磊已經拿書站到瞭後黑板,我們本來就是最後一桌,也不能再往後站瞭。
我就說別老自作聰陰吧,總以為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周五晚上吃飯還嘲笑我頑劣來著。
今天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瞭吧,現世報啊。
我悄瞇瞇地回頭看看拿著課本罰站的張磊,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張磊也有今天啊?
“小人得志。”
張磊一記白眼翻過來,看得我忍不住噗嗤笑瞭起來。
“聊天聊爽瞭吧,在後黑板罰站好丟人啊。”我拿書擋著臉,看著身後的張磊,早知道張磊可憐巴巴的表情這麼搞笑,我應該早點兒舉報他上課玩手機的。
“無語。”
不是有首歌唱的好嗎,“我們沒有什麼不同,天黑時我們仰望同一片星空……”
“報告。”
“張磊,你不服是嗎?”老師回過頭來很生氣地看著張磊。
這個男人不好好聽課,又作妖。
“我要舉報。”張磊一米八的個子,一臉無辜地撅著嘴說。
“舉報什麼?”
“唐唐上課唱歌。”
晴天霹靂。
“唐唐,站起來。”
“老師,我沒有。”我委屈巴巴地看著老師,眼裡飽含淚水。
“你沒有你扭頭搞什麼呢?”
老師你後腦勺長眼睛瞭,是嗎?老師你往講臺走著都能看到我扭頭?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古人雲:“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讓子亡,子不得不亡。”
可是老師,我真的是冤枉的,您看看我可憐的小眼神,能感受得到嗎?
“老師,她在唱我們沒有什麼不同,天黑時仰望同一片星空。”
這是真的換我扭頭盯著張磊瞭。
臨死還拉個墊背的,張磊你確定你不是被王靳新本新附體瞭?
“你也拿著卷子滾後邊站著去。”
“相愛相殺有意思嗎?”我仰著腦袋生無可戀地看著張磊。
“作為同桌不起到監督作用,還落井下石,性質惡劣。”
“誰讓你先招貓逗狗的?”
在中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個世道還是有法可講的吧。
“一天天不正道兒上課,除瞭吃王子餅幹就是吃伊利巧樂茲,還說別人?”
王靳新那孫子不說我點兒好話,隔著電話都能誇大我的吃貨形象我也是服氣瞭。
我一言不發地看著張磊一臉得意的表情,把我拉出來罰站有意思嗎?大義滅親很自豪嗎?
然而張磊居高臨下的蔑視似乎在說,“你咎由自取。”
真不陰白張磊拉我下水有什麼意思,最後後悔的還不是張磊嗎?
畢竟作為同桌還要同甘共苦一年多,張磊就那麼確定沒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把我得罪這麼苦有什麼好?
“哼。”我氣鼓鼓地把頭扭到一邊,姑奶奶我不罰站好多年,今天無辜躺槍算我倒黴,“讓我不好過,張磊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等著。”
“有你哭的時候。”
“哼。”
……
“你們倆,分開站。被罰站很光榮是吧,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我看著老師漲紅的臉,一臉委屈,推推張磊,“你去那邊站。”
沒想到張磊是真正的影帝,此刻的表情比我委屈一百倍。
“你去。”
“我不去,那邊是垃圾桶。”
……
“還不動地方是嗎?倆人還聊啥呢?昂?前面來,跟大傢說說倆人說什麼悄悄話呢?”老師把課本扔到講桌上,叉著腰望著我和張磊。
“哈哈哈哈。”
全班哄堂大笑。
落井下石很沒有風度的知不知道?
“笑什麼笑?”老師環顧四周,“下課我就讓你們班主任把你們倆調開。”
“老師,不要,我錯啦,我錯啦還不行嗎?”我連忙認錯,用生命在抗拒老師的這個決定。
張磊好不容易搭理我,可不能前功盡棄啊,這要是現在調個桌,我一輩子都毀瞭。
永失所愛啊,老師你能理解我嗎?
“你說說,你倆說什麼呢?那麼帶勁兒。”老師稍微緩和一點兒語氣。
我摸摸鼻子,深深吸瞭一口氣:“我說老師你又漂亮瞭。”
沒有什麼是撒嬌耍賴解決不瞭的,這就是學生時代的動人之處啊,基本就是這個世界對陌生人寬容的極限瞭吧。
所以,我依戀在學校的那些年。
它美好,單純,留有餘地。
“我就讓你皮。”老師說著把講臺上的書拿回來,放在手裡揉啊揉的。
“哈哈哈哈。”全班又是哄堂大笑。
又落井下石,怎麼這麼皮?
嘲笑我真的很沒風度的,知不知道?
“笑什麼笑?”老師的臉更紅瞭,“你們也想陪著他們倆一起罰站是嗎?”
沉默,一群沉默的羔羊。
“要樹立正確的榮辱觀,以影響班裡紀律為恥。”
吧啦吧啦。
“你們都是一樣的,別仗著自己學習好就為所欲為。”
……
接下來是漫長的政冶思想品德教育課。
“聽見瞭嗎你?”我斜眼看看我旁邊的罪魁禍首。
“掃把。”
“你自己玩手機被抓,咋還說我是掃把瞭?”
老師剛剛都說瞭不能仗著自己學習好就為所欲為,張磊你現在仗著自己顏值高就不講道理好像也說不過去吧。
“閉嘴。”
“那你別理我啊。”
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