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磊是我見過的最懂事最溫柔的男孩子。
我早晨七點四十起來發現他已經做好瞭菠菜雞蛋疙瘩湯，還很細心地沏瞭一壺熱水。
奶奶和張磊坐在餐桌上一邊等著我吃早飯一邊聊天。
我匆匆洗漱完就看到瞭這樣其樂融融的畫面，真是感動得要死。
早飯吃的很開心，張磊一直笑的暖洋洋的，美好的讓人不敢直視，讓我連和他鬥嘴的欲望都沒有瞭。
但是張磊大概是很不喜歡打擾別人的男孩子，吃完飯執意要收拾碗筷，還把我傢廚房認真收拾瞭一遍。
奶奶本來打算今天帶著他去醫院看醫生的，就是我昨晚睡覺的時候偷偷告訴奶奶的呀，張磊的爸媽都在馬來西亞做生意，所以沒什麼人照顧他，奶奶可心疼死他瞭。
誰料到張磊執拗地不要奶奶再費心瞭，還一臉得意地說自己小學的時候就學會一個人去看醫生瞭。
等張磊走後我回臥室看瞭一眼，疊成豆腐塊兒的被子，被鋪的連一個褶皺都沒有的床單……一瞬間我以為自己穿越到瞭軍訓時期的宿舍裡。
張磊在我傢比我想象的要拘謹很多。
這麼認生的男孩子，小時候大概很少住奶奶傢吧。
張磊走後我又在奶奶傢住瞭兩天，蓋著張磊蓋過的被子，嗯，感覺不到張磊的氣息，但是我在我的枕頭上發現瞭一根張磊的頭發。
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我甚至把它從枕頭上擇下來細細端詳瞭一小會兒。
耳邊是奶奶時不時的嘮叨……“就是張磊啊，以後放假你就把他叫來傢裡吃飯，這麼小正是需要傢人照顧的時候，自己照顧不好自己的。”過不瞭三四分鐘，奶奶又會說，“就是張磊啊，等你回學校你就告訴他，想吃什麼就和奶奶說，來奶奶傢，奶奶給他做……”
吧啦吧啦。
我耳朵都要磨出繭子瞭，終於熬到瞭周日下午返校。
奶奶交給我一項光榮的任務。
“張磊，我奶奶做瞭黃瓜餅，你要不要吃啊？”
我到學校的時候，張磊已經坐到座位上準備上晚自習瞭。
張磊以前很少提前返校的。
“好呀。”張磊毫不客氣地打開飯盒自取。
在蹭吃蹭喝上，張磊絕對比我臉皮厚。
“好吃嗎？”
看張磊吃黃瓜餅時還閉著眼睛我就知道，很好吃。
“我之前吃過和這個一樣好吃的黃瓜餅。”
張磊你就吹吧。
“真的假的？我奶奶做的黃瓜餅，方圓百裡無人能出其右。”
“我在小時候嘛，應該是我四歲的時候，那時候爸爸媽媽剛好因為生意上的事兒從浙江過來河北這邊兒。然後我和媽媽來媽媽的大學同學傢做客，也是吃到瞭同樣好吃的黃瓜餅。”
“你四歲時候經歷的事兒，現在還記得啊？”
張磊這記憶力，我是佩服的。
我連高中一年級的時候，發生的事情都記不得瞭。
“記得啊，記得一點點片段，不是很全。”
如果是零星的片段，我倒是可以理解，誰還沒有點兒印象深刻的事情呢？
就比如我吧，我也記得小時候的一些片段，比如在樓上小朋友傢門口尿尿，我至今印象深刻。
那個小朋友在學校裡瘋傳我是不洗手就吃飯的世界上最臟最臭的小胖妞兒，小小年紀不學好竟然含血噴人，壞我名聲。
氣得我替天行道好好揍瞭他一頓，後來可被幼兒園大班的老師懲罰慘瞭。
別的小朋友都去玩滑梯的時候，老師把我關進瞭小黑屋。
我實在是氣不過，從幼兒園回來我就在他們傢門口徘徊瞭很久，他爸爸媽媽都在傢，我又不敢敲門進去和他打一架。
怎麼辦呢？我就脫瞭褲子在他們傢門口尿尿。
當時要是有感覺的話，沒準兒我還會在他們傢門口拉粑粑的。
至今記憶猶新啊。
“那你還記得別的什麼呢？”
“記得他傢不僅黃瓜餅做的好吃，還有個愛穿洛麗塔小裙子的小胖妞兒。”
啊？
我驚訝地看著張磊，這個世界這麼巧的嗎？竟然還有別的愛穿洛麗塔小裙子的小胖妞？
“現在驚訝太早瞭，後面的事兒才叫你驚訝呢。”
張磊從未有過這麼大的熱情，這麼興致勃勃生機盎然地講述自己以前的故事。
“後面……發生瞭什麼事兒啊？”
“我和小胖妞一起玩兒，晚上還和小胖妞躺在一個床上，睡覺。”張磊說的一臉嬌羞，還有點兒小小的驕傲。
啊？
張磊你要是和別的女生一起睡過覺的話，我可是會嫉妒得發狂的，就算很小也很嫉妒。
“是那種很老實的一起睡覺啊，當時我們也就才有四五歲的樣子嘛，我記得是四歲吧。”
張磊，你怎麼笑的這麼開心。
我現在是真的有點兒嫉妒瞭。
“然後呢？”
“然後，當時小胖妞睡覺很不老實。”
怎麼不老實？
難道睡覺比我還不老實嗎？
我睡覺可是有名的張牙舞爪，嗞拉亂叫，鬼哭狼嚎……有次我睡覺做瞭甜甜的夢，第二天上早自習啵吶吶和啵悶悶紛紛吐槽我凌晨三點四十分左右笑太大聲把她倆吵醒瞭。
做夢大笑都能把室友吵醒，我可真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鬧騰極品室友，還要祝賀啵悶悶和啵吶吶踩瞭狗屎運和我一個宿舍住瞭三年，以後看驚悚電影都不容易受到驚嚇瞭。
“小胖妞兒妒忌她媽媽喜歡我，晚上等大人們把燈關掉，她就一把把我蓋著的被子搶過來。”
這個世界真的很不公平，我奶奶喜歡張磊，小胖妞兒媽媽喜歡張磊，來班級裡開傢長會的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傢長也喜歡張磊，全世界的大人差不多都喜歡張磊。
老師不喜歡我，同學們不喜歡我，就連七大姑八大姨們都不喜歡我，全世界的人類差不多都不喜歡我。
我和張磊，還真是兩個極端。
“這麼……霸道嗎？”
其實我想說她這麼……暴殄天物嗎？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死死抱住張磊睡覺的吧。
洋娃娃一樣漂亮的男孩子，怎麼舍得……
“對呀，超級霸道呀。然後小胖妞兒還說不許我蓋媽媽給她買的被子。”張磊說的有鼻子有眼，估計是那天晚上受瞭委屈一直念念不忘。
也是，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張磊這麼得天獨厚的人，從小到大受過的委屈，屈指可數吧。
所以這件事情才會在張磊的腦海裡格外記憶猶新吧。
“你呢？”
“我屏住呼吸，雖然是夏天，但是晚上還是很冷的，我又天生怕冷。”
“你凍瞭一整個晚上嗎？”
我現在嚴重懷疑張磊有受虐傾向，不然怎麼說著自己被欺負還笑瞇瞇地一臉陶醉。
“我當時很怕小胖妞兒，雖然冷，但是不敢說話。”
所以啊，張磊你在別人面前這麼慫，對我卻這麼霸道，真的對我一點兒也不公平，你知不知道？
“然後呢，第二天感冒瞭嗎？”
“後來我不知道怎麼就睡著瞭，睡醒以後我和小胖妞兒竟然鉆進一個被子裡去瞭。”張磊一個一米八的大男孩兒，說到這裡的時候竟然害羞地用校服袖子擋住臉，眼睛裡發著光。
說不嫉妒那都是假的。
“第二天早晨我醒來，小胖妞兒的胳膊把我勒的死死的，還流著口水。”很興奮的語調，帶點兒小小的炫耀，這件事兒竟然讓張磊覺得有點兒小小的幸福嗎？怎麼可能？
我發現我是越來越讀不懂張磊的表情瞭。
“你是不是都嫌棄死她瞭？”
“很奇怪，我卻一點兒也不生氣。她很霸道很霸道，可是我當時卻很喜歡她。”張磊完全註意不到我的感受，自顧自地沉浸在他自己的回憶之中。
喜歡？
為啥？
我沒辦法神采奕奕，皺著眉頭看著張磊。
“奇怪就奇怪在這兒瞭。當時大人們都起床瞭，我卻閉著眼睛裝睡。”
“你是……故意的嗎？”
“是呀。小胖妞兒依然在旁邊流口水，太陽曬到屁股瞭她才醒，醒來看見我在她被窩裡就嚎啕大哭。”張磊用手托著下巴，一隻手拿筆在紙上胡亂地寫寫畫畫，溫柔的目光無處傾灑。
張磊的心裡，到底封存瞭多少溫柔啊。
“然後呢？”
“我當時連忙堵住她的嘴巴，像晚上真的對她做瞭什麼壞事兒一樣。”
“然後呢？”
“然後我對她說，我會對她負責的。”
我突然感覺很不平衡。
真的很不公平，張磊你記得對她說過的負責，卻忘記瞭你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對她說這句話。”
“我也不知道，大概聽哪個大人說過吧，就學來瞭。”
我還能說什麼？
這大概就是天意。
“然後她馬上就不哭瞭，吧嗒吧嗒走下床，也不洗手就沖到桌子上拿小籠包吃。”
張磊竟然連細節都記這麼清楚的。
果然記憶是世界上最神奇的東西。
比如我清楚的記得關於張磊的每一件小事兒，張磊的每一個微妙的表情，張磊走路時板正的背影……
張磊卻記憶猶新的記著另一個女孩子。
“這些我都記得。她很胖又邋遢，可是我卻喜歡她。”
啊？
張磊你怎麼可以在我面前說喜歡另一個女孩子？
很剜心的知不知道？
“我當時那麼一個小小的人，怎麼知道什麼叫喜歡呢？可我真的不但不想走，反而想留下來就住在她們傢，再也不回去瞭。”
“你小時候……好傻。”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走的時候小胖妞很開心，像勝利者一樣，仿佛終於沒人和她搶媽媽瞭。”
那是她傻。
還好她傻。
我謝謝她。
“哈哈哈。”
“你們之間就發生過這一件事兒嗎？”
“我記得就發生過這一件事兒。”
聽到張磊這麼說，我就放心瞭。
一面之緣而已，張磊還來不及中毒太深。
“那你還記得她長什麼樣子嗎？”
“不記得瞭，就算記得也認不出來瞭，這麼多年過去瞭。”
“有點兒可惜。”
我點點頭，還是慶幸你們相遇得早啊，不然恐怕早沒我什麼事兒瞭。
“是挺可惜的，我還記得她和我說的第一句話。”張磊的眼睛明顯有些黯淡，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的手也慢瞭下來。
“什麼話？”
“我是花仙子，你可以叫我花花。”
“花花？”
怎麼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呢？
張磊你等下，我反射弧比較長，可能需要好好捋捋……
小胖妞，洛麗塔小裙子，黃瓜餅，奶奶，搶被子，花花……是命運嗎還是巧合而已。
“對呀。我還記得……”
“你還記得什麼？”我一手緊張地抓著張磊的校服外套，心裡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我還記得她掛在嘴邊兒的一句話。”
什麼話？
我眼睛直直地望著張磊帥氣的臉。
這雙眼睛越看越似曾相識。
我現在似乎就能確定……
“肉嘟嘟的才可愛嘛，你看人傢熊貓比我還胖呢，大傢都喜歡的不得瞭，胖點兒有什麼不好？”
石破天驚，晴天霹靂。
說不震驚都是假的。
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被人按下暫停鍵瞭。
“她總把這句話掛在嘴邊兒嗎？”
“對呀，我在她傢住瞭兩天，總聽她一個人重復這句話，重復到我都背下來瞭。”張磊說完抬頭看瞭我一眼，依舊是溫柔的眉眼。
“她真的很傻。”傻到無以復加。
“很可愛。”
可愛？
張磊就算我小時候胡攪蠻纏欺男霸女自私自利，你仍然會覺得可愛嗎？
“師妹你不覺得很可愛嗎？”理所應當的一句提問，張磊定定的等待著我的回答。
原本我對你的什麼什麼都可以愛屋及烏，隻對你喜歡的女孩子沒辦法做到愛屋及烏。
未想到命運是這麼有趣的東西。
我尷尬地點點頭，現在我隻覺得那時候我很蠢很笨很有眼無珠。
“師妹你也很可愛。”
見我長久的沉默，張磊率先打破瞭這平靜的湖面，在我的心上扔瞭一顆小石子。
就是很小的石子啊，也足以泛起漣漪。
“那我們倆誰更可愛。”
張磊，如果你說我比較可愛的話，那我就告訴你，其實我就是當年的小胖妞兒。
我真的就是你記憶裡的那個小胖妞兒。
“她。”張磊看著我，想都沒想斬釘截鐵的一個字，那麼擲地有聲的。
“為啥？”
我就不明白瞭，我怎麼不比當年溫柔，比當年有禮貌，比當年聰明，還比當年瘦，還比當年對你好。
“沒有為什麼啊，因為她是她啊。”
因為她是她麼，如果我說她是我呢？張磊，你作何感想？是不是會覺得童年裡有且僅有的那樣一個美好的夢，都稀裡嘩啦地破碎一地瞭呢。
“萬一……她現在不可愛瞭呢？”
我看著張磊認真的眼睛，問的小心翼翼。
“那別人也比不上她啊。”
“為什麼？”
“因為她填補瞭我年少時的很大一片空白。”張磊認真的語氣讓我覺得他一瞬間就變回瞭那隻氣場強大的大獅子。
張磊，我沒想到你心心念念瞭一整個童年的，竟然會是小時候的我。
就像我沒想到，我耿耿於懷瞭一整個童年的，竟然會是小時候的你。
或許這都是命中註定吧。
“就因為她出現的時間剛剛好唄。”簡而言之一句話。
對的，人和人之間，不就是一個恰好嗎？
恰好相遇，恰好相知，恰好相愛，恰好相守。
“但是對別人來說，不是件很殘忍的事情嗎？”
“緣分這事兒嘛，就是有點兒殘忍的，像花兒一樣。”張磊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像參悟瞭什麼人生真相一樣。
在我的認知世界裡，用花兒來形容殘忍，似乎不太恰當吧。
每次張磊笑起來的時候，我就感覺漫山遍野的花兒開起來，也不過如此吧。
那麼美好，那麼熱烈。
“像花兒一樣？”我鼓起勇氣看著張磊的眼睛，重新審視張磊的眼睛，原來張磊和我之間，也有過千絲萬縷的聯系，不自知而已。
“對呀，曼珠沙華。”
曼珠沙華？
那是個啥？
我一臉狐疑的看著張磊，原諒我書讀的太少瞭，然後生活常識也不多。
都說愛花之人都是熱愛生活的。
我是挺熱愛生活的，我愛吃，還愛錢。
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養花。
我太懶瞭，懶到連自己都懶得去養活，別的需要我付出時間感情和心血的事物，我都沒考慮過，甚至唯恐避之不及。
我是很害怕麻煩的一個人。
當然啦，張磊是我生命裡唯一的例外。
“曼珠沙華花葉兩不見，代表無盡的相思，絕望的愛情。”
“你怎麼知道的？”
“花語啊，每種花都有花語，你一個女孩子，都不知道嗎？”
我隻知道野菊花的花語。
但是我想，世界上應該不會有人去養曼珠沙華的吧。
零食不好吃嗎？帥哥不好看嗎？為什麼要在一棵樹上吊死，想不開的折磨自己。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我從小都是自己生活，很小就知道想念一個人有多麼辛苦瞭。”
張磊眼睛裡的光芒瞬間熄滅，但是依舊漂亮。
“你從小？”
我傢庭幸福，實在想不出父母在張磊多小的時候放心他獨自生活。
“反正記事兒起，基本都是爸爸從外面請來的阿姨照顧我。”
“那你和傢人的感情，豈不是很冷淡？”
張磊清淺地點點頭，看不出任何難過。
我的心又像被扔進瞭一顆小石子，泛起漣漪。
張磊總是能輕易的牽動我的情緒。
我不是傷春悲秋的人，但還是忍不住心疼張磊。
“難怪你天天摟著本《百年孤獨》。”
“有必然的聯系嗎？”
“怎麼沒有？”
“那你天天摟著本《中國吃》，難道你爸爸是廚師嗎？”
……
那我不得好好研究廚藝嘛，不然將來怎麼照顧張磊你的一日三餐和冷暖。
“張磊你晚上會給媽媽打電話嗎？就比如這次受傷啊，有沒有訴苦啊或者……撒嬌？”
張磊撒嬌的樣子我不敢想，但是訴苦是必須的吧，順便騙點兒生活費什麼的。
“我和她不說話。”
張磊似乎沒有心的，說著別人的事情。
一個人提到自己的傢人時，真的可以做到這麼事不關己嗎？
怎麼可能？
張磊明明，不是這樣的人。
張磊有骨子裡的溫柔和善良，至少我看到的是這樣。
“不聯系嗎？那會特別想念吧。”
“不聯系，很想念。”張磊點點頭，想念兩個字說的很生澀。
我住宿的時候經常打電話和媽媽說，媽媽我很愛你啊，媽媽我很想你啊，媽媽我想抱抱你啊……
但是張磊說想念兩個字的時候，卻很生澀。
“來，我抱抱你。”我說著就裝模作樣地伸出手來向張磊招呼。
我才不敢真的抱張磊的，他一定會暴走然後把我隔著窗戶扔下去。
到此時此刻我是真的很想用力的抱抱張磊，心意是真的。
我出生在普通的傢庭，從小有爸爸媽媽的照顧，所以張磊沒有傢人關愛的成長經歷，我是沒有辦法感同身受的。
獨自一人面對生活的刁難，張磊一路走來該有多少委屈和辛酸深埋心底？我沒有參與過他的過去，沒有經歷過他的苦難，對這一切都沒有話語權，包括無濟於事的遲到的安慰。
語言的力量，有時還是太蒼白無力瞭。
幼年時日積月累的那些大片大片的空白，並不容易被冶愈。
我不想三言兩語說上幾句冠冕堂皇的漂亮話，就假裝撫平瞭張磊心口那些密密麻麻的傷口，這對張磊來說是一種諷刺。
隻會讓他覺得，旁人怎麼會懂？怎麼可以感同身受的瞭解他成長的一路上那些荒涼和苦澀。
況且張磊是永遠驕傲，永遠優越的獅子座大男生。
他，不稀罕同情和憐憫的吧。
“滾遠點兒。”
“怎麼瞭嘛？大冬天的一個擁抱多溫暖啊。”
張磊一臉嫌棄地看著我。
“我看你蓋我被子的時候挺開心的。”
“我就喜歡看小師妹你狗急跳墻的樣子。”
狗急跳墻？
一言不合而已，怎麼又罵人？
我真後悔小時候沒有好好教育教育張磊，也後悔當初沒有好好和張磊告別。
現在想來，張磊的童年，比我孤獨一百倍的吧。
所以他說，小時候的我曾填補瞭他心靈裡很大一塊兒空白。
我們隻是一起玩瞭兩天而已，我全無印象，而張磊卻死死抓住那兩天的記憶不放。
“你都在哪兒學的這些成語？”我無語地看著張磊，“不能學點兒好的嗎？”
“有好的，用不到小師妹你身上。”
好吧，張磊這點兒小脾氣和我總是可來勁兒瞭，都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自信。
“你快點兒留著，留著這點兒好詞好句爛在肚子裡。”我拍拍張磊的肩膀以作鼓勵。
“我發現小師妹你說話越來越厲害瞭。”
“我這也是愛屋及烏嘛，或者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更貼切一點兒。”
“我是朱還是墨？”
“你是豬。”說你是豬都對不起可愛的豬豬們。
張磊氣鼓鼓地歪著腦袋盯著我看。
張磊你朝我瞪眼睛無異於恐嚇，你知不知道？
“難道你想當墨？”我仔細思索瞭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我的阿墨。”
“怎麼什麼都喜歡加個阿？”
“因為這樣的話，給你加備註的時候，你在我列表裡就變成第一個瞭。”
張磊微微皺眉。
張磊凌駕於雲端，當然體會不到我們這些仰望者的心情。
“我打開通訊錄看到的第一個人，永遠是你啊。”
“別給我亂發消息，不然我拉黑你。”
……
我想我現在看張磊的眼神一定不夠深情，不然張磊怎麼從來察覺不出我的心意？
張磊你都不會知道我一般都是打開通訊錄看看你，然後再放下手機。
我扭過頭去，對牛彈琴，多說無益。
就還剩最後一次終極目標――考進前五十。
我想要的真的不多，止步於前五十就可以。
這樣我就可以在第一考場啦。
第一考場的最後一桌，是我最最渴望的位置。
因為張磊在第一考場啊，我考試的時候緊張的手心都是汗，看見張磊的時候我就有安全感。
原本我心裡是有點兒害怕張磊的，怕張磊不理我，怕張磊突然因為什麼事情生我的氣，但是我最最害怕的，是怕看不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