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散漫地坐在朝堂上,漫不經心地掃視著堂下眾臣。
禦史大夫周隱沽站瞭出來,擲地有聲:“皇上,臣想向皇上舉薦一人。”
周隱沽已年過七旬,眼角和唇邊延出幾條深深的皺紋,如同溝壑一般。頭發也已花白,行走時常需要攙扶。獨獨那雙眼,十分深邃有神,給瞭他一股與生俱來的氣勢,讓他屹立朝堂數十載不倒。先帝生性多疑,其開國功臣多數已被流放或賜死。而周隱沽,則是唯一一位仍留於朝堂之上的。
“你說吧,這次又是哪傢的兒子。”
“臣近聞南氏長子南汣,自幼勤勉過人。六歲能作詩寫詞,十歲寫的文章針砭時弊,其文采氣勢絲毫不輸朝中學士。”
周隱沽稍稍偏頭,斜睨瞭一眼站在皇上旁邊的桂祺昱,道:“臣以為,此人可作皇上的禦前參事,皇上可與之共謀國事。”
“哈哈哈……周隱沽,你就是想派個人盯著朕吧,”孫峨立刻收瞭笑,直勾勾地瞪著周隱沽:“朕需要別人來出謀劃策嗎?朕有祺昱,已無需他人。”
“皇上。臣以為,多一人出謀劃策,也未必不是好事。三人行必有我師,為瞭江山社稷,臣懇請皇上,納南氏之子為禦前參事,以謀遠慮。”
孫峨瞥瞭一眼桂祺昱,道:“你覺得呢?”
桂祺昱瞪瞭一眼周隱沽,似在示意最好別有什麼動作,道“奴才哪敢替皇上做決定。皇上覺得好便是好,奴才自然願意。”
“那就好。過幾日便讓他來吧。”
“臣遵命。”
孫峨散漫地翹瞭一隻腿在座上,嘴角延出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餘光瞥瞭一眼桂祺昱,見桂祺昱正狠狠地地盯著周隱沽。周隱沽便埋下頭去,假裝不知有人在盯著他。
北奚獨自在街上心不在焉地走著,面色凝重。對於這個不翼而飛的霍綸,北奚仍然沒有任何頭緒。
“北大人,北大人…”千旭上氣不接下氣地趕上瞭北奚。
“你怎麼來瞭?什麼事這麼慌張,可是霍綸有什麼線索瞭?”
“不,不是…”
“那是何事。”
“北,北大人,林,林傢…”
“林傢?”北奚瞬間捏緊瞭拳頭,緊盯著千旭,“林叔叔和顏夫人怎麼瞭?”
“大,大人…”千旭低下瞭頭,不敢直視北奚的眼睛。
“林傢,前兩日,被,被血洗…”
“什麼?那林叔叔和顏夫人呢?他們現在身在何處?!”,北奚心提到瞭嗓子眼,“快說!”
“林宅,無一幸免。”
北奚氣得發抖,迅速劍已出鞘,直直地插在地上,發出極其刺耳的聲音,嚇得千旭倒退兩步。北奚拔起劍,指向蒼穹,猛地一揮。
北奚定瞭定神。片刻,轉向千旭,“林川呢?他人在哪?”
“據說,那些人在林大人面前血洗瞭林傢。”
“你說什麼?”,北奚面色瞬間慘白,在他原本秀氣的臉上現出瞭一絲殺氣。
“這幾日沒人見過林大人,怕是幾日未出過門。”千旭說罷閉上瞭眼睛,似是不忍看到北奚的表情。
“千旭,隨我去找林川!”
“是。”
“林川。”北奚叩響瞭林川的門,卻久久沒有回應。
“林川,我知你恨我。但我已經盡力在暗中查霍傢的案子瞭。不知誰走漏瞭風聲…林川。”
仍然沒有任何回應。
靜的出奇。
屋內,林川抿瞭口熱茶,微微側瞭側眸,眼睛望向門的方向。那雙偏淺的眼睛,沒有一絲波瀾。
門外北奚仍在敲門。
“北大人,林大人他,該不會在裡面出瞭什麼事吧…”千旭猶豫片刻道。
“林川,你先讓我進去,我們沒有不能說的話,你先開門,你聽我解釋。”北奚開始著急。
仍然沒有回應。
“林川,你沒事吧?若是沒事,便應我一聲。你不想見我,我便改日等你氣消瞭再來。”
還是安靜的可怕。
“千旭,你把門踹開。林川莫不是真的出瞭什麼事。”
千旭剛抬腿欲踢門,卻聽見裡面傳來淡淡的一聲淺笑。
“是何人?我正在休息。怕是不便開門。”
北奚聽罷,打瞭個寒戰。這句話聽上去,竟毫無感情,冷靜的令人不寒而栗。
“林川,你先讓我進去,你聽我解釋…”北奚話音未落便被打斷。
“北大人,林川此刻正在休息,不便接客。若有冒犯,請恕罪。”林川抬瞭眸子,冷冷地朝門外看瞭一眼,依舊是面無表情地說道。
“林川,你怎麼如此…”北奚驚訝地說不出話,站在門那邊的仿佛是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北大人,”林川嘴角延出一絲似有似無的冷笑,“請回吧。”
北奚整個人都在顫抖,“林川,我每天都會來。你什麼時候肯見我,就開門。我會等到你肯見我為止。”北奚說罷,朝門的方向行瞭禮,便帶瞭千旭離開,朝銀翼司前去。
春意漸濃。北奚的一身銀袍在春日的陽光下格外耀眼。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叫賣聲此起彼伏。商鋪更是用瞭今年新鮮的杏子做成瞭甜香的杏膏在街旁喊賣。
“大人,那霍傢的案子,還查麼。”千旭小心翼翼地問道。
“查。定當要查。決不能讓如何一個無辜的人替罪含冤而死。銀翼司欠百姓一個真相。”北奚說著便握緊瞭劍,任憑劍柄的紋路在手心刻出紅印。
“是,大人。”
“霍綸現在人在哪,你查的怎麼樣瞭,有眉目瞭麼?”北奚依舊沒有松開腰間的劍。
“回大人的話,還沒有查到。”千旭低頭道。
“那具掉包來的屍體,究竟是誰的?”北奚轉頭。
“這個倒是查到瞭。是東暨北邊祁山鎮一傢農戶的小兒子。說來也怪,也不知道這傢人這個兒子犯瞭什麼事兒,本本分分的農戶,怎麼就被下瞭毒。”千旭說罷搖瞭搖頭。
“問過他的傢人瞭麼?”
“回大人,問過瞭。都像是不認識這個人一樣,蹊蹺的很。”
“備馬車,陰日啟程去找這傢人。”北奚抬手遮瞭遮陽光。
“是,大人。”
北奚又抬眼看瞭眼陽光。不知自己為何不太禁得住曬。曬久瞭總會滿臉泛紅,微微刺痛好一陣。
北奚無奈地笑瞭笑,若是別人看到自己堂堂男兒身竟這般嬌氣,是否會惋惜,若是生成瞭女子會何般可愛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