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箋終於叫出瞭那聲“大師伯”。
饒是井白溪一把年紀見多識廣,這一瞬間也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
這可怎麼辦?
他本以為自己已將一切都安排妥當,誰知突然之間就變成瞭這等死局。
“為什麼會這樣”可以等以後再問,他現在已經感覺到有些力不從心,不趕緊奪舍,結局隻會同師父孫幼公一樣。
可身邊的這兩個人,他又哪裡下得去手?
他心煩意亂之下放開瞭對方崢的約束,方崢徑直撲上來,一把抱住瞭紅箋,也不管外邊來的是什麼人,放聲大哭:“姐,你還活著。”
紅箋拍瞭拍方崢的肩膀,示意他別哭瞭,對井白溪道:“大師伯,外邊的人隻怕來意不善。”
井白溪當即道:“我去看看。”
井白溪沒有明說,一瞬間他已經打定瞭主意,不管來人是什麼靈根資質,是不是無辜,隻要不是先前晚潮峰的一眾師弟師侄,他都要不計後果去搏一把。
他能活下來不容易,遭遇過什麼常人連想都想不到,同“活下來”相比,什麼是非對錯都需讓步。
不過井白溪去得快,回來得也快。
這*大陣是他佈置的,他不需出去地面上便可看到來人,隻看瞭一眼井白溪便放棄瞭奪舍這等不切實際的想法,外邊試圖闖入大陣的人赫然是化神刑無涯。
刑無涯在此,戴明池和季有雲呢?
井白溪特意在島上各處找瞭找,沒發現另兩人的蹤影。這叫他微微松瞭口氣的同時,又不由頗覺奇怪,片刻之前看這三人的架勢還是不死不休,怎麼這麼快便打完瞭?刑無涯還有餘力來這裡對付自己,怎的不去對付戴明池?
他沒有時間多想,回去同姐弟兩個道:“來的是刑無涯。看樣子他並不懂得如何破陣,靠蠻力想找到咱們還得過一會兒,你們不要怕。趁這工夫,我先把‘仙曇花’吸收瞭。”
這朵“仙曇花”,他本打算用來強化“南蕭”的身體,而直接以元嬰吸收,以前沒有人做過這等嘗試,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但不如此,井白溪覺著自己馬上就要支撐不住。
隻有鋌而走險瞭。井白溪剛冒出這種念頭,卻聽紅箋道:“師伯,這朵花有點問題。”
這時候紅箋不敢隱瞞。三言兩語將這朵花的缺陷說瞭。井白溪並未想到。聽紅箋說完卻沒有如何氣惱,而是嘆瞭口氣,他想起自己在與小瀛洲的交易中也耍瞭心眼,這時候到不能怪人傢不講信義。隻是人倒黴瞭真是喝涼水都塞牙。這會兒對於他而言就沒有一件事稱得上是順利的。
已經沒有可以選擇的餘地瞭,聽天由命吧。
“轟隆”,又是一連串撞擊聲傳來。
井白溪不再猶豫,飛身化作一道流光,鉆入瞭放置“仙曇花”的壇子裡。
紅箋和方崢不知道說話會不會打擾到井白溪,對視望望,一齊把擔憂的目光投向眼前這個小小的壇子。
不探入神識,根本看不到法陣裡的情況。
紅箋的心緊縮成一團,她很怕大師伯就此消失在那個小小的法陣裡。就像當年師祖孫幼公一樣,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到半點痕跡。
師伯沒有說水長老如何,可若水宗明還活著,不可能到現在還不出現。而師伯更是連提都未提。師伯二十年和方崢呆在一起,避世而居,看來十有*在當初遇襲的時候,水長老便已不幸身亡。
這次現身,師伯手握“七線冰蟲”,會佈*大陣,這些都與樂遊遇見的那迷瘴宗魔修有關系,是巧合,還是其中有什麼隱情?他遇襲在前,樂宗主和那魔修交手在後,也就是說,師伯奪舍仇嬌的時候,那魔修依靠著*大陣還活得好好的。
紅箋有瞭些不妙的聯想,她抬頭看瞭看弟弟,決定關於以前的事,如果師伯不主動提起,她絕不多問。
外邊刑無涯不知破壞瞭什麼佈置,一聲巨響,這次聲音距離地下洞府近瞭很多,火光跳瞭跳,明暗搖曳,紅箋怕壇子受到震顫,趕緊將它捧在瞭手中。
方崢自告奮勇:“姐,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看看。”
方崢並不懂這大陣的佈置,紅箋哪裡放心,壓低瞭聲音道:“一起去吧。”
兩人沿著進來時的路返回,走出不遠,便聽著自外邊傳來的動靜越來越大,不時有石頭簌簌滾落,紅箋透過半昏半明的微光,擔憂地望瞭一眼比自己高瞭一頭多的弟弟,暗自思忖該當如何擺脫眼前的困境。
走到地穴盡頭,前方路被堵死,神識亦穿透不出去,紅箋左右四顧,師伯剛才是怎麼看到外邊來人是刑無涯的呢?
此時井白溪的聲音在壇子裡面響起:“你們去左前方的陣眼,看到那旁邊向外冒霧氣的陣盤沒有,對上它施展‘求根溯源’。”
這*大陣雖然來自迷瘴宗魔修,不過井白溪學到手之後加入瞭不少他自己的東西。
井白溪沒問紅箋是不是會使這功法,他是水修,方崢跟著他這麼多年,水木兩系共有的法術能教的他早就教過瞭。
紅箋聽到井白溪出聲大大松瞭口氣:“師伯,你還好吧?那朵花有效果嗎?”
井白溪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遲疑:“不好說,我正在想辦法慢慢吸收,我覺著這會兒應該是這壇子裡的法陣對我在起作用。”
紅箋怔瞭一怔,隨即恍然:小瀛洲佈置在壇子裡的法陣既然能令半謝的“仙曇花”暫時恢復正常,便大有可能穩住師伯元嬰不散,方才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幸好師伯誤打誤中進入瞭壇子裡面。
她將那壇子遞給弟弟方崢,叮囑道:“小心拿著。”
方崢連忙雙手接過,牢牢抱在懷中。
紅箋掐法訣對著陣盤打出“求根溯源”,果然看到瞭地面上的情況。
眾人藏身的這小島之上此時到處雪霧迷漫,這些雪霧與陣盤中冒出的霧氣連成一體,故而一個簡單的“求根溯源”就能見到地面上全景。
雪霧中一條人影若隱若現,忽而在紅箋神識中放大,正是化神刑無涯。一個混黃的真元球在他掌心形成,空中劃出一道弧光,轟然砸瞭下來。
看這陣式,紅箋心中直覺要糟,這可是化神的一擊,移山填海將小島擊沉都有可能。
但這個光球砸下來威力卻遠比紅箋估計得要小,她隻覺著眼前的陣盤猛地一跳,沒有傾覆,大陣依舊在運轉,遠處有幾塊大石落下來,骨碌骨碌的聲音傳來,聽得人心揪成一團。
紅箋大為驚訝,刑無涯目標明確,看來是發現瞭地下有人,他一直在努力破陣,到現在竟沒有打通,到底是他變弱瞭,還是師伯佈下的*大陣太強?
但如此下去大陣早晚會破,她看瞭一眼懵懂不知所措的方崢,道:“一會兒等陣破瞭,我想辦法拖住他,你帶上師伯快逃。”
方崢應瞭一聲,不放心地道:“他是化神,姐你行麼?”
紅箋不答,當年她可是親眼目睹過刑無涯出手的,若論真實本事,隻怕姓刑的伸出一個小手指便可將她輕易化為齏粉。
可這種時候不行也得行,再困難她也得想出辦法來,哪怕能暫時拖延也好。
事到臨頭紅箋自己心中也有些迷茫,剛剛才深刻地反醒過自己過於仰仗小聰明,以致弄巧成拙,若奪舍仇嬌的不是大師伯,而是另一個元嬰,哪裡還有自己的活路,可這馬上就要再靠著小聰明來對付刑無涯。
她狠狠抹瞭一把臉,這些都等以後再說。
“求根溯源”能施展,神識自也能透過這些雪霧傳到地面上。
紅箋湊近瞭那陣盤,傳聲道:“刑化神,你來我傢,雖然我沒有遠迎有些失禮,你也不用這般不客氣吧?”
刑無涯聽到,果然停下瞭攻擊,他扭頭四望,顯是在尋找對方自何處傳音,停瞭停沒有所獲,喝道:“既認得老夫,還不快滾出來,否則待老夫將這鬼陣打穿,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紅箋“嗤”地一聲輕笑:“刑化神,你方才不是在同戴明池鬥法麼,這麼有空來收拾我,看來是已經大獲全勝,將姓戴的斬落馬下瞭。”
聽瞭紅箋這句試探的話,刑無涯立刻面現猙獰之色,道:“你怎麼知道?你這該死的地鼠到底是何人?”
紅箋見狀心中立刻有瞭數,看來刑無涯是敗瞭,十九還敗得一敗塗地,隻不知怎的竟然逃瞭出來。
紅箋的聲音聽上去絲毫未因刑無涯的無禮不快:“嘖嘖,刑化神你知道為什麼對上姓戴的你總落在下風嗎?不是你不夠強,而是他有季有雲相助啊。刑化神為什麼不給自己也找個幫手呢?”
刑無涯不屑:“找誰?你?”
紅箋哈哈而笑,神識傳音聽不出男女,她的聲音在刑無涯聽來隻覺異常豪邁:“刑化神在我的*大陣外呆到現在,還猜不到我是什麼人嗎?”
刑無涯果然上當:“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