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沖毛團兒努努嘴,示意叫毛團兒推門。毛團兒卻趕緊一搖擺手,低聲咕噥:“有內廷主位在,咱們這時候要是隨便推門,就是死罪。”
婉兮隻好嘆一口氣:“行,我不怕死,我自己推。”
寢殿暖閣的大紅門可夠重,她用胳膊肘懟著,差不點兒要用瞭吃奶的勁才給推開。結果顧頭顧不瞭腳,沒留神宮裡所有的門都有高高的門檻,這便好懸一個倒栽蔥直接卡進去。
就算整個人都掛在門扇上,好容易穩住瞭沒栽倒,不過一張臉還是早就連驚帶窘,紅透瞭。
她本以為門內肯定龍帳緩垂,皇上和陳貴人正在那兒你儂我儂……卻沒成想好容易站穩瞭瞧過去,卻見炕沿兒上端正坐著的兩個人,衣冠整齊,正四隻眼睛一齊盯著她呢。
正對著她的,是宮裝麗人,應該就是那位陳貴人;而皇帝則本是背對著她坐著,卻扭過身兒來盯著她瞧。
婉兮就傻瞭。
皇帝哼瞭一聲,“果然是一條門檻都不放過!這回還沒摔,卻也還是傻瞭!”
陳貴人也忍不住垂首,舉袖掩住櫻口笑。
婉兮心上便如同一千隻大紅螞蟻爬過,尷尬得真想尋個地縫鉆進去。可是此時卻也隻能趕緊請個雙腿安:“奴才魏氏婉兮請皇上、陳主子的安。”
皇帝沒說話,徑自轉回頭去,也不看向婉兮。
倒是陳貴人親自起身,猜著元寶底的旗鞋,搖曳地走過來。婉兮眼尖,瞧見瞭陳貴人裙下的鞋碼有些格外小。婉兮心頭一撞,便猜中瞭陳貴人當是纏足的——既然纏足,便定是漢女。
陳貴人走到婉兮面前,親手扶起婉兮:“快起來。方才那一絆,可磕著碰著哪兒瞭?給我瞧瞧。”
漢女天成的溫柔和細致,叫婉兮頗感燠暖。
陳貴人上下瞧瞭,方笑:“幸好你不是纏足的。若是換瞭我,剛剛那一絆,便必定起不來瞭。”
陳貴人說著卻半扭頭,瞥向皇帝的方向,微微一笑:“雖說沒摔瞭,可是這手腕還是磕在大紅門上,怕是撞著門釘瞭吧?都烏瞭。這若不立即用藥酒揉開瞭,可得疼上幾日。”
皇帝還是沒回頭,可是一邊肩頭卻是微微一動。
陳貴人便笑瞭,朝婉兮眨眨眼,轉身朝皇帝方向一禮:“妾啟皇上,妾身困瞭,想先去睡瞭。”
婉兮兩耳就倏然尖叫瞭起來。
皇帝卻淡淡點點頭:“嗯,你去吧。”
陳貴人便就這麼走瞭,沒留下侍寢,皇帝也沒跟上去!
這便如她在長春宮裡,她一來,皇後就避出去一樣。她成什麼人瞭,豈不萬人煩?
婉兮覺著心裡堵,攥瞭攥指尖:“……敢問聖上,奴才來得是不是實在不巧?奴才不敢妨礙皇上,奴才將餑餑送到瞭——這是皇後主子叫送的,我送完瞭,這便向皇上告退。”
她身後,大紅門卻咣當關上。她隻來得及回頭透過門縫,隱約看清毛團兒的臉。
她心裡這個惱:他不肯幫她開門,可是他關門倒是關得手腳這叫一個麻利!
她心下卻更梗,扯大嗓門:“皇上,放瞭奴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