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皎然如璧

作者:青山羨有思 字數:6405

時至七月,鳳凰花綻滿枝條。

帶著昨夜降下的雨珠迎著朝霞漫天一絲絲一縷縷的瀲灩光芒,於陽光穿過大片的緋紅花朵間暈出瞭碎金的光暈,明艷無比,微微搖曳間與綠葉相映成趣。

鳳凰花的花蕊格外綿長柔軟,微微上翹的姿態恰似鳳凰振翅時拖曳的美麗尾羽,旖旎瞭一片風光,叫人憐愛。

鳳凰節到來時,灼華的傷已經大好。

架不住煊慧的急性子,才申正時分,一行人三兩馬車,帶著數十仆從護衛,浩浩蕩蕩出發瞭。

老太太和烺雲不愛熱鬧便都不去瞭,又想著是賞夜景,回來必是很晚的,便把兩個小的也給留下瞭。

兩個小的眼巴巴望著門口的車架,表情別提多委屈瞭,灼華再三保證會給她們帶瞭漂亮的花燈回來,才高興些。

今日出行用的都是雙駕的馬車,並沒有很華麗卻很寬敞,姐妹三人一人一駕。

沈府在城東,觀陽街在城西,一路上遇上瞭不少熟人同行。

少不得停下來打個招呼,相互謙遜一下你先行還是我先行的問題。

一炷香的車程竟花瞭一個時辰才到,走走停停,下車時都覺幾分頭昏腦脹。

為瞭防止回程的時候發生擁堵,所有馬車都在觀陽街外十裡亭處的一座農場停下,農場主傢是雲屏縣知縣大人的小舅子,是個十分熱情周到的人物。

北燕的鳳凰節燈會是商傢和官府合作的,五步一崗,有慶北營的人護衛著,倒也不怕出亂子。

留下等候的護衛仆從,莊子的主人傢也客氣的招呼著。

待灼華一行人到達農莊的馬車已經不少,馬車上掛著附上都有的標志,同一府邸的連在一處,十分整齊。

遣人送上一份薄禮到農場主傢手裡,告一聲叨擾才出莊子。

上畫舫遊湖賞燈,不能把貼身伺候的都帶上,所以灼華隻帶瞭隻倚樓同行,聽風留在岸上觀察暗處。

原本定瞭是上文遠伯府的畫舫,隻是伯夫人病重,宋傢的姑娘便不好再出來遊玩,好在邀的人也不多,與按察使顧大人傢一商量,顧傢便將宋傢的客人一並邀瞭過來。

顧華瑤的貼身侍女早已候著,見到灼華立馬笑著迎上去:“姑娘安,奴婢是大姑娘身邊的珠玉,奴婢帶姑娘們上船罷,咱們姑娘正巴巴等著呢!”

灼華頷首淺笑,道瞭聲“有勞”。

申正時刻,天還亮著,觀陽街上人不是很多卻是熱鬧極瞭,道路兩側早已經掛上瞭各式各樣的燈籠,沿著定陽湖蜿蜒數裡,圍繞成圈。

煊慧看的津津有味,灼華也是十分得趣,沈焆靈勉強的扯著嘴角,隻覺著四面八方的目光都在打量她,哪裡有心思去賞什麼燈。

珠玉笑著跟在灼華身側,知道她們這幾年幾乎不出門,對什麼都新鮮的緊,便也不催,慢慢的走著,時不時的解說上一番,十分伶俐。

畫舫停在定陽湖的小渡口,距離十裡亭也得一裡多的路,一行人看的高興,竟也不覺得累。

湖面上停著五艘畫舫,都是兩層的大型畫舫,大紅朱漆,雕欄鏤刻,十分壯觀。

“浮畫舫,躍青驄,小橋門外綠蔭籠。行人不入神仙地,人在珠鏈第幾重。”還真是頗有意境。

顧傢的畫舫停在小渡口的左側,一層是一個大通層,有一處寬敞的甲板,門窗都開著,能看到裡頭已經坐瞭不少人瞭,二層略小些,是兩個雅間,左側的閉著窗戶,應該還沒人進去。

右側的開著窗戶,臨窗坐著兩個男子,一個著青衣,一個一身暗紫色,有些遠,灼華這個半瞎瞧不清楚那兩人的五官,身形瞧著倒是熟悉。

不過從身旁姑娘那頻頻投過去的眼神可以猜得出,兩個都是一副好皮囊。

兩人似說著話,抬眼望出來時不知瞧見瞭什麼,朝她們的方向揮瞭揮手。

好像是笑瞭吧,因為她的餘光見著身旁沈焆靈竟紅瞭俏臉。

倚樓小聲提醒道:“是蔣公子和徐公子,應該是咱們這邊招呼。”

好在方向還是分得清的,就朝著二人方向微微頷首。

朱玉笑著提醒著小心腳下,灼華抬腳踏上跳板,跳板很穩,踩上去都不曾晃動一下。

顧華瑤原本招呼著客人,見沈傢的姑娘們上瞭跳板,忙迎瞭出來。

顧華瑤生的俏麗,今日穿著水紅色的抹胸襦裙,更是襯得顏色明亮。

她笑道:“我還當你傢老太太今日不放你出來呢!”

灼華掐瞭掐額角,坐久瞭馬車有些頭暈,笑吟吟道:“我還以為我們來的早,竟是晚瞭。”

顧華瑤細細打量著她,沈灼華雖虛歲不過十三,但個子高挑,同煊慧、焆靈在一處,竟也不顯得矮一頭。

今日穿著白底繡紅楓葉的長裙,簪著的玉簪吐出一根流蘇,墜著一顆與楓葉同色的紅玉珠,她本膚白清麗,玉珠搖曳,投在面上幾分紅影,十分好看。

又叫她吟吟一笑,唇色淡淡,清艷中多瞭幾分脆弱,直教人心頭憐惜。

“幾日不見,三妹妹愈發好看瞭。”

與煊慧和焆靈打過招呼,顧華瑤拉著灼華的手,邊說邊往二樓走,“難得沒有長輩們盯著看著,自然都早早出來瞭。原本我傢邀請的人不多,好在宋傢也隻邀瞭幾傢,基本也都到瞭。咱們一道聽學的,我都安排在瞭上面,清靜些。”

“華瑤姐姐總是這樣周到。”

灼華三人進瞭二樓的雅間,原來不止徐惟、蔣楠,鄭傢兄妹也已經到瞭。

因為隻有鄭雲婉一個姑娘傢,所以這會兒是顧傢的兩位庶女在作陪聊著天,看到嫡長姐帶著客人過來,與沈傢的姑娘們打瞭招呼,便笑著告退瞭。

裡頭四人見著她們三人進來,相互問候瞭,目光都似有似無的落在瞭沈焆靈的身邊。

隻瞧著那鄭雲婉眼神一亮,端正瞭下坐姿,挪瞭一小碟蜜餞在自己面前,一臉等待的模樣聽八卦的樣子。

鄭景瑞還含蓄些,隻是微微漏瞭幾分探究的眼神。

蔣楠隻直直望向灼華,那一雙含情的眸子裡滿是春風和煦,白白的臉上帶著透著幾分淡淡的紅色。

徐惟不愧是有城府的,看著沈焆靈的目光一如往日的溫和,還不忘遞去溫柔安撫的一笑,似渾不在意這些日子裡的謠言。

不知他是否有料想,那個朝沈焆靈出手的,就是對他窮追猛打的袁穎呢?

“柳傢大公子和你傢大哥哥是不愛熱鬧的,宋文倩和那位不便來,咱們這兒人便齊瞭。”顧華瑤慣來幫著顧夫人招呼客人,說起話來輕快明瞭,大傢又是相熟的,便也不客套瞭,“我去下頭招呼著,有需要的喊我一聲就是。”

灼華打趣道:“咱們也不客氣,少瞭主傢在,咱們還更自在瞭。”

與眾人說笑幾句,顧華瑤朝著鄭雲婉遞去一個眼神,才下瞭一樓去招呼客人。

灼華撿瞭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頭即可瞧得見甲板上的人來人往,又可瞧得見水中風光,當然瞭,也就隻能瞧瞧近處的,遠瞭她也看不清。

倚樓便守在窗外。

大傢見著三人坐定,便開始好好“關心”一下沈焆靈瞭。

好在她也有心理準備去應對,便拿著一早對好的“口供”回應大傢的關心,少瞭外頭不相熟的人的探究目光。

如今又有心上人在場,未免在他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總要加倍的可憐些才是。

“皎雲是第一回跟我去寺裡,瞧她興致好,便讓她出去轉轉,哪曉得天都要黑瞭,也不見她回來……也是我魯莽,隻帶瞭幾個人便出去尋瞭。”

她軟語細聲的給大夥兒講著這場“無妄之災”,寥寥幾語帶過自己如何“尋找丫鬟才進瞭林子”,著重講瞭“三妹妹如何舍命相救”。

然後向好妹妹投去無限感激的目光,再真誠無比的責備自己的不小心,連累瞭三妹妹受傷,真真是擔憂的晚上也睡不著。

隨即,兩滴眼淚優柔滾落,痛苦的自我懷疑“不知何時得罪瞭人”,竟叫這樣折辱。

最後,再哀哀結語:若不是祖母與姐姐妹妹的寬慰,真是不想活瞭。

“如今這般……我當真無有臉面出來,可大姐姐和三妹妹勸著我,立身正,便不懼流言。”沈焆靈說的傷心,然後又是一番感激傢中兄弟姐妹的話語。

她本就生的嬌柔,口才又不錯,尤其這會子要為自己洗脫,更是將故事說的有情有節,說的曲折婉轉。

兩眼蓄著淚,該掉的時候掉兩滴,不該掉的時候硬是能蓄起一汪柔腸婉轉。

那樣子,當真是我見猶憐啊。

於是,聽罷,眾公子們似乎都信瞭。

灼華靠著窗戶聽著,有一瞬間也都要相信沈焆靈講的才是真的瞭。

鄭傢的姑娘這會兒都坐去她身邊關懷起來瞭。

再去瞧大姐姐,人傢也是一臉的震驚,生生呼吸瞭好幾回才找回瞭關懷的表情。

關懷完瞭沈焆靈,大傢自然也要來關懷灼華的傷。

灼華謝瞭眾人的關心,遣笑道:“早好瞭,不然我傢老太太也不能放我出來瞭。”

蔣楠瞧著她,蘊瞭一泊江南春水的眸子裡盡是擔憂,“妹妹看起來面色不是太好。”

灼華宛然一笑,手上緩緩搖著玉扇,“許是坐久瞭馬車,有些乏累瞭。”

“自然是要乏力些的。”煊慧明艷的面上擰瞭道擔憂之色:“前頭為著除服禮,妹妹要打點著,後又受瞭傷,哪怕仔細養著,可到底這幾日的也一直費著精神,瞧著面色定是不太好的。”

焆靈壓瞭壓眼角,滿眼感激又愧疚的望著灼華,神色楚楚又無限感激,柔柔道:“都是叫我連累的。”

“二妹妹也別這樣說,好在有大師傅們的說辭,大傢也曉得你的委屈,事情也過去瞭。”煊慧微微一嘆,似在感慨,旋即又明快的一笑,道,“咱們好容易出來一趟,便是給妹妹散心的,可不能光想著這不愉快的事。”

沈焆靈順從的點點頭。

鄭雲婉也跟著勸瞭幾句。

這時候,顧傢的護衛喊瞭一聲“開船”。

畫舫微微一晃,左右一陣調整方向,畫舫以著極緩慢的速度開始往前開。

大夥兒興致勃勃的賞起夜景來。

岸邊的燈盞開始透出點點星輝,灼華兩眼朦朧,遠遠瞧去,若星點帶著光暈,華光熠熠。

畫舫廊下的角角落落處都掛著精致的宮燈,映著水面的粼粼波光,恰似繁星滿天、銀河千裡,與蔚藍夜空中如鉆星光交相呼應,無盡光華璀璨。

灼華眼神不其然掃到瞭樓下的甲板。

甲板上側身站著位公子,恍然間覺得這是她今生前世裡遇見過最美貌的公子瞭。

忍不住支手托腮伏在窗臺上細細瞧去,隻見他修眉俊目,膚若潤玉,似仙姣又不似女子,微薄的唇瓣微微揚起,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面目溫潤柔和。

手中握著把折扇,輕輕搭在另一隻手上,十指修長,骨節分明。

一身白底繡紅色鳳尾紋的窄袖束腰長袍,修竹挺直,發髻半束半披,帶著一隻質地通透的玉冠,碎碎燈影下攏瞭一層朦朧的光暈,越顯蕭蕭如風下松、軒軒如朝霞舉。

若說蔣楠的笑如春風和煦,那這位公子的笑,便是如玉的溫潤。

君子如玉,竟是這般模樣的。

她淡聲一笑,不覺間,嘴中緩聲輕念,“燈下美人,皎然如壁……”

樓下的人似乎聽到瞭,仰頭看瞭過來。

灼華驚覺自己把美人給調戲瞭,趕忙側身避開。

真是尷尬。

蔣楠瞧她如此便也好奇起來,順著她的目光探出去一看,見到樓下的那位“美人”後,愣瞭愣,表情變得頗有些古怪。

灼華輕輕搖著扇子,大抵是在書房放的久瞭,隱約有沉水香的氣息,“怎麼瞭?”

蔣楠疑惑道:“妹妹不認得他?”

“我見過他?”灼華怔瞭怔,窗外緩緩送來水澤濕潤,“我眼睛不大好,遠瞭便看不清。”

調戲瞭個熟人?

蔣楠想起上回在林子裡她確實是帶著眼紗的,且又受瞭傷,大抵是真的沒在意瞭。

鄭雲婉看著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好奇的問道:“什麼美人?”

兩人說著話,跟打啞謎一樣,紛紛朝著她們處靠過來。

徐惟走到蔣楠身邊,探出去一看,笑道:“是我兄長。”

徐悅啊!

灼華微嘆瞭一聲,尷尬的眼角抽瞭抽,側首再瞧去他身邊多瞭一位鮮衣明眸的俊公子,那個她認識,正是周傢四公子周恒!

難怪那日摘桃時聽著兩位公子說話,總覺得有一個人的語氣頗為熟悉,原是熟人瞭。

樓下的人似乎感受到樓上人的註視,再一次緩緩看過來。

灼華拿扇子遮瞭臉,她竟調戲瞭戰場“殺神”,不知嚴厲聽瞭會是什麼表情瞭。

倚樓站在外頭瞧著兩人移動,目光怪異的瞧瞭灼華一眼,幹巴巴道:“姑娘,顧大姑娘帶著那兩位公子……上來瞭。”

灼華被自己的口水給嗆瞭一記,咳的小臉通紅。

眾人瞧著她尷尬的樣子,便又忍不住的取笑她。

“瞧不出來,灼華妹妹竟是個貪美的。”鄭雲婉搖著團扇,眼尾朝著蔣楠的位置微微一挑,戲謔道:“看來,咳,那誰公子顏色還是不夠啊,得多努努力,吃些美容養顏的吃食才行啊!”

眾人視線“唰唰”就往蔣楠處去。

蔣楠嫩生生的面龐瞬間炸開瞭緋紅,不好意思的掃過灼華,眸中瑩然有漣漪流轉,恰似二月柳梢嫩黃一點沾瞭春水溫柔。

灼華無法理解,怎會有郎君這般愛臉紅的。

“今日慶北營撥瞭兵力在外護衛,一打聽竟是徐大人負責帶的隊伍,正好徐二公子也在咱們這裡賞燈,便請瞭徐大人與周公子一道上來。”

顧華瑤笑著領瞭徐悅與周恒進來,一看屋子裡的大約都是相熟或有親的,客氣瞭幾句便又下瞭樓去。

魏國公府和定國公府這樣的府邸,向來是通傢之好。

而定國公府某一輩的姑娘,曾和武英侯府的某一輩的公子喜結瞭連理,也是七拐八繞的親戚。

最後,團團都喊瞭表哥。

雖說徐悅和周恒搭救,又徐悅贈藥,沈傢已經派人送瞭禮過去,但畢竟還未當面謝過,沈傢姑娘們與兩位公子施禮,又是一番“道謝”和“不客氣”。

一通行禮寒暄,然後紛紛落座。

徐悅溫和的笑著望向灼華。

灼華微有尷尬,小心觀察著徐悅的神情,溫雅而沉穩,眼神深邃而平靜,沒什麼不對勁的,不禁心中暗暗贊嘆,曉得自己身邊有個想殺自己的暗樁居然還能這麼平靜,難怪年紀輕輕就能當時兵部侍郎瞭!

論城府,徐惟還是有所不及的。

來瞭新客,朱玉隨後端著茶點進瞭來,更換茶水時不小心將一盞蜜餞碰倒在瞭沈焆靈身上。

朱玉嚇瞭一跳,忙是道歉,“奴婢疏忽,沈二姑娘快跟奴婢來,隔壁有幹凈的衣裳,奴婢給您換上。”

灼華的眼神落在離去朱玉身上,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

曲瞭手指敲瞭敲窗沿,外頭的倚樓應聲而去。

她的動作極小,旁人或無所覺,習武的徐悅與周恒耳力極佳,卻是聽到瞭的,不著痕跡的望瞭她一眼。

周恒高挑身量,精致尖細的下巴,紅唇飽滿嫣紅,鼻梁鼻頭小巧鼻梁挺直,一雙鳳眸漆黑閃亮,膚色瑩白細膩,兩頰微微有著紅暈,生的是眉目如畫,如玫瑰艷麗嬌嫩。

若非那平板的身材、喉間的突出,當真是雌雄難辨瞭!

“灼華表妹不必覺得尷尬,靖權長得……確實很美。”

靖權,徐悅的字。

灼華索性也不去尷尬瞭,一臉柔軟笑意,問道:“周四哥,我焯華哥哥還好嗎?”

“咳!”周恒剛喝進嘴裡的茶嗆在瞭嗓子裡,不上不下,咳的驚天動地,兩眼濕潤。

徐悅多半是知情者,愣瞭一下後,緩緩的笑瞭一聲,恰似泉水潺潺的溫柔。

其餘的人則是一臉懵,提瞭一句沈傢的公子,怎麼反應這樣大瞭呀!

周恒緩瞭咳嗽,面色一變再變,見瞭鬼似的拿眼瞪她。

灼華端起茶盞愜意的小小呷瞭一口。

茶水清新冷冽的氤氳讓她的眉眼添瞭幾分朦朧,朝周恒歡快一挑眉,頗有些小女兒傢的俏皮之意。

周恒與沈三公子焯華……

灼華轉首窗外,望著一汪繁華如錦,粼粼光華落在眼底,似有破碎之意。

自打今世裡聽到周恒的名字後,灼華感慨瞭不知幾回,這二人竟會有情愛上的牽絆。

可即便如此,到底周恒還是個男子啊!

焯華是四房嫡子,自幼身體孱弱,被祖父送去山上學藝以強身。哪想這樣巧,二人拜在同一門下,兩傢又是世交,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然是親厚無比的,二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一個清俊孱弱,一個艷麗開朗,時時日日都在一處,兒時的清清情意,不知何時,不知為何,情分便在積年的陪伴中慢慢纏繞,化作瞭夫妻的濃情。

掌門發現瞭二人不一樣的情意,便去信兩傢。

後來,兩人被各自被關在傢裡,直到焯華死去,再也沒能見到周恒。

前世裡二人也不是沒有抗爭過,鬧得甚囂塵上,可是有什麼用呢?

傢人的不理解,朋友的疏離,外人的白眼,污言穢語不斷,二人的希望慢慢的、一絲一毫的,斷在如沸的流言中。

四嬸為斷焯華念想,絕食相逼。

焯華無法,隻能應瞭,可卻偷偷斷瞭湯藥,心灰意冷之下沒有熬過多久,在一個格外寒冷的冬日裡,撒手而去。

焯華走瞭,到未曾見周恒跟著去,隻是他下葬之後,周恒便離瞭傢,去瞭江湖。

直到她自焚於冷宮,再也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

灼華曾想著,焯華身子不好,卻一直想著去看看外面的山川河水,周恒大抵是帶著焯華的念想去走遍千山萬水瞭吧!

焯華死瞭,世上的一切都再與他無關瞭。

前世的記憶不再,他走在去來世的路上,瞭無牽掛。

可是周恒呢?

活一日,痛一日,存一時,痛一世。

到底,留在世上的人才是最痛苦的,焯華死後的每個日日夜夜裡,他是如何度過的,沒人知道。

山川秀美,河海濤濤,可與他何關呢?

情深者,自苦。

前世時她便不覺得他們二人在一處有什麼不好的,情情愛愛的,發自本心,與他人何關?

二人自來的焦不離孟,這回卻是周恒獨自而來。

流言啊,怕是已經出來瞭吧!

周恒的眼神閃瞭閃,雙手不自覺的緊握,直直盯著灼華,似在要一個答案,可是要什麼答案,似乎連他自己都不懂。

自苦笑一聲,然後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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