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要說咱們村這麼多大小姑娘,還是你傢春枝有福氣呀!這下好瞭,你傢春枝嫁進瞭老許傢,真是享福瞭喲!”
“哎我說餘傢的,你這聘金提瞭多少呀?老許傢如今有錢,你可別沒見過世面似得還照從前的來,六錢八錢的,這不是寒磣瞭老許傢嗎?”
“這話沒錯,餘傢的,你到底提瞭多少聘金,快說出來大傢夥聽聽呀!”
一群人擱院子外頭起哄,誰都聽得出來這滿滿的酸氣,陰陽怪氣的在擠兌方傢兩口子呢。
老鐘氏聽得皺瞭眉頭,呵斥道:“做啥呢!傢裡都沒事幹嗎?這老許傢和大槐傢結親,這是咱們村裡的好事,有那精力的,事來瞭那天都來幫忙,來喝喜酒,其他的,話就不要多瞭。”
她是村長婆子,村人都敬她,被她這麼一說,照往常,肯定不再多話瞭,可如今是什麼事?
憑啥方大槐的閨女就被相中瞭?方傢在村裡也是出瞭名的窮啊,叫他們心裡哪能舒坦不嫉妒?
幾個婦人是忍不住還要擠兌餘氏。
老鐘氏就幹脆搬出瞭許三花來,“這是老許傢自個相中的春枝,你們有啥不相信的想不通的,有本事的,自個去問老許傢唄,在這叫叫嚷嚷的,像什麼樣子?當心傳到三花耳朵裡,我可是曉得的,這嫂子也是經過三花挑過同意瞭的,你們話這麼多,當心三花不樂意聽,到時候有個啥的,可別來找我傢那口子!”
這麼一說,人群裡倒是噤瞭聲。
老鐘氏哼瞭哼,這才提步走瞭,往村尾土坡方向去。
到瞭土坡上,老胡氏見瞭她,趕緊迎瞭她到堂屋去坐,管著灶屋的王婆子三人見來瞭客,忙端瞭糖水來。
老鐘氏見滿滿的一碗紅糖水,當下就笑瞭笑,端起來喝瞭一口,這才道:“方傢那邊同意瞭,別的要求沒有,隻想她傢春枝嫁過來能過得幸福就好,聘金的事也提瞭,一兩六錢,胡傢妹子,你們傢覺著這可能接受?”
方春枝底下兩個弟弟,一個村的還能不曉得?老許傢既然要結親,自是好好打聽琢磨過的,但人傢沒說照樣提親,所以老鐘氏也就沒有多提餘氏後頭的話。
一兩六錢的聘金?
老胡氏聽瞭,笑瞭笑,應下瞭,“行,麻煩嫂子辛苦這一趟瞭,這兩個娃子一天沒成親,嫂子這個中人就還得辛苦才是,到時候讓他們兩個娃子給你磕頭敬茶。”
“磕頭敬茶就不用瞭,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娃子,兩個人能好好過日子和和美美,我就歡喜瞭。”老鐘氏道。
老胡氏就接著道:“這聘金我應下瞭,隨後就看好日子上門去下聘,到時候也少不瞭嫂子你幫著的。”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老胡氏順勢留飯,老鐘氏也是拒絕,但老胡氏立馬就叫許三茂跑一趟,去將村長和他小孫子都喊來吃中飯,老鐘氏這才盛情難卻的留下瞭。
現下才巳時,老許傢的中飯要午時正才開。
不過要招待村長兩口子,自然不是跟作坊的村人一樣的,如今老許傢自個也是單獨開飯的,要留客吃飯,隻消吩咐灶屋多準備三個人的飯菜就行。
有老鐘氏在,村長又來瞭,才先田傢有兄妹倆從鎮上拉回來的豆腐就交給許大茂他們醃制瞭,老胡氏和老許頭隻管陪著老鐘氏和村長說話。
一時說起村長六十大壽的事,老許頭問村長的大孫子蔣承祖書院也放假瞭吧他們一傢啥時候從縣裡回村來。
村長正說已經來過信瞭,他們得臘月十二才能回來。
冷不丁的,外頭一陣哄哄鬧鬧的,屋裡裡四人對視一眼,趕緊起來往堂屋外走出去看究竟。
剛走到院子口,就看見許四樹正往茅草棚子前頭跑,一邊還喊著:“快看好多馬車!好多大馬!”
啥?馬車?大馬?
作坊裡頭做事的婦人姑娘們也是忍不住想要看熱鬧,但做著活呢,隻能眼巴巴的探頭看,到底是啥大馬馬車的,這麼熱鬧呢!
老胡氏四個攆到茅草棚子前頭時,一眼看到接瞭焙芥菜種子和山椒活計的許四樹和五花六花都在,最前頭的大石頭上,許三花和黑妞都擱那蹲著,一群人的眼睛都盯著前頭看。
對面南山腳下,傍著小溪直通外頭官道的小路被拓寬許多,此刻那條路上,正行駛著一支車隊。
打頭的一輛馬車快到南山腳下的大宅子,而車尾還在小路外頭的官道上接著。
如此壯觀的馬車,大馬,難怪許四樹叫得那般激動。
這種場面,他們這些農傢人,啥時候見到過?一輩子也沒有見到過呀!
村長一臉激動,“咱們村這是走大福運瞭呀!”
激動過後,他便是不解瞭,“當初不是說是個府城的富傢少爺看中這地兒好所以建個宅子住說是啥修身養性嘛?這咋地,宅子建好瞭,這富傢少爺過年前就搬進去瞭不算,咋還這麼大陣仗呢?光是少爺一個人,用得著這麼多車隊拉行李?你們瞧,那一車一車的箱籠,哪能是一個人的行李啊!怪哉,怪哉呀。”
村長不解,許三花此時也疑惑著呢。
這府城的少爺,架子可真大。
她睜大眼睛看著,隻看見那打頭的馬車很快就到瞭大宅子前停下,遠遠的,她看見那管事從旁邊的角門迎出來,沖著那打頭的馬車點頭哈腰的不知說瞭些啥,而後,過瞭一會兒,那從裝上就沒見打開過的兩扇朱漆大門緩緩從裡面給打開瞭。
大門外沒有臺階,門一開,打頭的馬車就繼續往前,直直越過瞭大門往裡頭去瞭,後頭一條龍似的車隊自是一一跟上。
許三花瞧著,莫名覺得有一種莊嚴感,她說不清楚,但隻看著,就覺得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澎湃激蕩。
她想著,總有一天,她的大宅子建好瞭,也弄這麼大兩扇門來裝門面!
馬車一一進瞭大宅子,院墻砌得高,在土坡上,看不進進瞭大門的前院的景象,卻看得見後頭那重重疊疊的小院。
隻看見那些個馬車分流,各往各的院裡去,有條不紊,卻看得土坡上眾人眼花繚亂。
其中一座小院背靠竹林假山,說不出的幽靜,許三花一眼看見駛進這座小院的馬車上,趕車的青年正是她見過的那個,她不由定睛看去,隻看見馬車上彎身下來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
男子黑發如墨,高高束在頭上,綰起一髻,裹玉冠,裡插一支墨綠簪子。
突然,他好像往這個方向看瞭一眼。
離得太遠,卻又並不確定他究竟在看什麼。
許三花看不清他的樣貌,但卻陡然覺得心中一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