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得寸進尺

作者:葉染衣 字數:10366

程氏帶著丫鬟見鬼似的慘白著臉逃離湖邊。【最新章節閱讀.】

“大夫人。”丫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咱們咱們真的不管陶姨娘和五少爺瞭嗎?”

五少爺還那麼好歹也是條人命啊,大夫人就算不看在陶姨娘的面子上,總該看在她親手帶瞭五少爺那麼久的份上幫他收屍的吧?

程氏聞言,頓住腳步轉過身來看向丫鬟。

丫鬟被她冷徹的眼神嚇得直打哆嗦,“大夫人奴婢”

程氏涼涼的目光瞥瞭她一眼,眼瞳微瞇,“你若是實在放不下陶姨娘,就留下來陪他們母子好瞭。”

丫鬟臉色一變,馬上跪在地上哭聲求饒。

程氏心中煩悶,瞅她片刻,“既然陶姨娘和五少爺都死瞭,那照顧這兩人的丫鬟婆子也可以遣散瞭,你迅速去我院子拿瞭賣身契讓她們走。”

丫鬟聞言,馬上抬袖抹瞭眼淚站起來去瞭程氏的院子。

程氏如今滿腦子都是陶姨娘和五少爺漂浮在人工湖上的駭人屍體,她捂著胸口深深吸瞭一大口氣,用瞭很長時間才把心頭的恐懼壓下轉身走出園子。

柳氏被嚇得不輕,至今還未平復過來,三老爺和景翊都緊張地守在一旁,景舒娣臉色蒼白,似乎是吐過瞭,整個人看起來極其虛弱,被她的生母甄姨娘扶著。

幾個丫鬟和婆子躬身立在兩邊。

程氏走過去,她一點都不關系柳氏是死是活,隻是木著臉問:“你們三房就這麼幾個人?”

柳氏一聽,馬上抬起頭來,尖著聲音道:“被你們長房這麼一害,三房所有的錢都帶不出去,我們拿什麼來養丫鬟婆子?”

似是想到瞭什麼,柳氏又咬牙恨聲道:“程櫻我告訴你,等一會兒出去以後,你最好給我們傢找個安身之所,否則你走到哪兒,我們傢就跟到哪兒,這事兒沒完!”

程氏揉著額頭,有氣無力地道:“我已經去找過羅姨娘瞭,羅姨娘同意讓我們兩房過去暫住,我這會子過來,就是想確認一下你們三房還剩多少人,合計合計以後好讓人去狀元府通知羅姨娘安排院子和房間。”

柳氏輕哼一聲,“那狀元府雖然沒有右相府大,卻也還算馬馬虎虎瞭,既然是你提前打點過的,那我們傢就不客氣瞭,但我醜話說在前頭,我們一分錢也沒有。”指瞭指腦袋,臉色更怒,“看見沒有,就連我頭頂上的值錢朱釵都被錦衣衛逼著拆下來瞭,左右是你們長房對不起三房,我隻認人拿錢,今後三房的所有吃穿用度就都賴在你們長房頭上瞭!”

程氏抿唇,她去年才十九歲,比柳氏少活瞭十多個年頭,卻因為景老夫人的關系嫁進瞭右相府成瞭長房主母,怎知好景不長,她還沒等到為長房添丁,大老爺就出瞭事兒,雖然叱吒商場多年,可她如今畢竟身處朝廷重臣傢,出瞭這麼大的事兒,她也很無助,也想有人安慰幫忙出主意。

一想到今後自己都要用大少爺的錢,更要看那邊的臉色,程氏再想到柳氏對自己的惡言惡語,頓時一股委屈湧上心頭,眼圈不受控制地紅瞭幾分。

貪污受賄的不是她,抄瞭右相府所有財產的也不是她,可現如今,所有人都把罪責往她身上推。

其實她很想對逼她的這些人說一句“我也隻是個女人,我如今自身難保”,可是有些苦,註定得自己默默咽下去,因為她長房主母的身份註定她必須為此事負責。

方才去遣散照顧陶姨娘的婆子那個丫鬟回來瞭,站在後面低喚一聲,“大夫人,照顧五少爺和陶姨娘的那些丫鬟婆子全都被奴婢遣走瞭。”

程氏暗自吞下淚,轉過身,問:“可有算過去狀元府的有多少人?”

丫鬟回道,“加上三房的幾位主子和丫鬟婆子,攏共隻剩二十餘人。”

“差不多瞭。”程氏道,“老夫人病重,她身邊的丫鬟婆子總不能撤掉,二十餘人,已經是我能減的最大限度瞭。”

統計好瞭人數,程氏就讓貼身丫鬟去狀元府通知。

安排好一切後,她掃瞭柳氏一眼,“咱們趕快走吧,一會兒天黑瞭,做什麼都不方便。”

柳氏冷哼一聲,由婆子攙扶起來跟著程氏往大門外走。

才走到門口,就見到魏千戶走進來,手裡拿著一道明黃聖旨。

眾人腳步一停。

魏千戶懶懶掃瞭三老爺一眼,“景宇威接旨!”

三老爺呼吸一頓,攜著妻兒跪下。

魏千戶不疾不徐地打開聖旨念瞭一通,大意是:三老爺景宇威與右相同住一個府邸,如今右相犯瞭貪污受賄的案子,證據確鑿,三老爺難免受影響,所以暫時停職待查,至於何時再任職,等候通知。

聖旨才念完,柳氏就一個踉蹌險些栽下去,臉色難看到極點,她不敢同魏千戶叫板,隻能把所有的仇恨都轉移到程氏身上來。

程氏感受到瞭柳氏眼中的深深惡意,她偏開頭,視若不見。

三老爺憋著一肚子火領瞭聖旨,雙手攥得緊緊的,恨不能將聖旨當成景宇桓給撕成碎片。

一行人來到大門外,先前候在外頭準備跟隨去狀元府領月錢的丫鬟婆子們全都不見瞭。

程氏滿面疑惑,問門房,“那些人都去哪兒瞭?”

不待門房回答,一個溫情款款的聲音就傳瞭過來,“大嫂,我早就說過羅姨娘不會不收留你們的,看,真給我說中瞭吧?”

程氏面色微沉。

賀氏笑意不減,“方才那些丫鬟婆子的月錢,我都替你付清瞭,你不必再有後顧之憂,隻管領著剩餘的下人去往狀元府便是。”

程氏眉頭緊皺,“誰讓你給那些人付錢的?”

二房之前一直抱以袖手旁觀的態度,如今她把什麼都安排好瞭,賀氏這賤人才站出來做好人,想用區區幾百兩銀子讓她欠下二房的人情麼?

賀氏笑著道:“大嫂你別這麼說呀,我不是看不起你,而是曉得右相府被查抄,你們急需用銀子,所以這才與周姐姐商議過後自賬房支瞭一千兩銀子送過來給你們救急,誰料我一來就看見門外站著這麼多丫鬟婆子護院小廝,一問之下才知她們被放瞭,隻是還未給銀子,所以我一合計,隻好從那一千兩裡面撥瞭一部分把所有人的月錢都給付清,又讓他們各自散去。人太多,總的付瞭三百多兩銀子,餘下的,你拿去貼身用,發生這麼大的事兒,本就手頭緊,我理解的。”

程氏臉色黑到極點。

耳邊聽得賀氏又道:“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該想想三房那邊吧!”

柳氏一聽二房送瞭銀子過來,馬上轉身,見程氏不想要的樣子,她快速過來,拋給程氏一記斜眼過後笑瞇瞇看向賀氏,“難得靜夫人肯在如此關鍵的時候出手相救,剩餘的那六百多兩銀子,我就不客氣瞭。”

賀氏唇角噙笑,“無須客氣,本就是專程來給你們送銀子的,既然長房與三房都要住進狀元府,那我想,這些銀子無論是給長房還是三房,都是一樣的,不過一點小小心意而已,希望能幫到你們的忙。”

柳氏笑得更熱絡瞭,“幫得上,幫得上,靜夫人簡直是雪中送炭,我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瞭。”

賀氏面上始終掛著淡淡笑意,餘光瞥瞭一眼臉色黑沉的程氏,轉而看向柳氏,笑意加深,“三夫人往後若是有難處,隻管來二房就是,能幫的,我們一定幫,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柳氏聽罷,心窩子都暖瞭半截,險些把賀氏當菩薩供上瞭。

程氏怒其不爭地瞥瞭一眼柳氏,自個兒走開瞭去。

柳氏對著程氏的背影冷哼一聲,轉瞬笑道:“大夫人就是個小孩子而已,靜夫人別與她一般見識,往後我們三房有瞭難處,你若是能幫襯著些,待三老爺官復原職領瞭俸祿,我不會忘瞭你的大恩大德的。”

賀氏莞爾,“三夫人客氣瞭。”

“哪裡哪裡。”柳氏道:“你是不知,我們三房被長房害得有多慘,一個銅子兒都拿不出來,你看我頭上,光禿禿的,什麼首飾都沒有,沒辦法,錦衣衛不讓帶出來。”

說完,柳氏盯著賀氏頭上的銀環紅寶石頭面,滿目艷羨,“靜夫人這套頭面還真是漂亮啊!”

賀氏眉梢一揚,“如若三夫人喜歡,那就送給你好瞭。”

賀氏說完,眼皮都不眨一下,招手讓丫鬟過來把她頭上的首飾全部摘下來送給柳氏。

收得滿缽,柳氏笑得合不攏嘴,一邊誇贊靜夫人賢良大度,一邊不忘拿眼風去瞧程氏。

程氏全然當做不知,隻是低頭與貼身嬤嬤說著什麼。

賀氏站瞭沒多一會兒就離開瞭。

柳氏讓丫鬟幫她把那套紅寶石頭面戴上,趾高氣昂地走到程氏跟前站著。

程氏問:“能出發瞭嗎?”

柳氏不答反問,“你覺得這套頭面我戴著怎麼樣?”

程氏冷笑一聲,“你們傢落難,人傢專程戴著大紅色頭面來,三夫人在後宅待瞭這麼久,總不至於連這裡頭的暗諷都瞧不出來罷?”

柳氏氣極,“程櫻,我看在你是長房主母的份上尊你三分,喚你一聲大嫂,但你最好別得意忘形,在你前頭可還有兩位夫人呢,第一位夫人才是我真正的大嫂,你算老幾?你能耐,怎麼連一隻釵子都帶不出來?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也就隻有你這種心胸狹隘的小人才會看別人什麼都不順眼,你可拉倒吧,大伯子已經鋃鐺入獄瞭,關一輩子誒,你以為你還是從前那個能隨意霸占姨娘親生兒子不可一世的主母?快醒醒吧,你的美夢到頭瞭,你這輩子,也就隻配給人守活寡。”

程氏怒不可遏,揚起手臂來。

柳氏站著不動,眼神狠戾,“你還想打我?”指著半邊臉,“來來來,往這兒來,當著我相公和兒子的面,你打一個試試!”

程氏揚到一半的手臂就這樣僵在半空。

“母親,你少說兩句。”這時,景舒娣走過來,在柳氏耳邊低聲道:“已經發生瞭這麼大的事,大傢心情都不好,這種時候兩房該團結起來才對,否則傳出去要鬧笑話瞭。”

柳氏無所畏懼,聲音尖銳,“貪污受賄的又不是我相公,我相公是被連累的,別人要笑話也笑話不到我頭上,我怕什麼?”

景舒娣還想說些什麼,柳氏就瞪她,“小蹄子,你別胳膊肘子往外拐,仔細一會兒去瞭狀元府我收拾你!”

景舒娣身子抖瞭抖,退回一邊不敢再說話。

報信的丫鬟去瞭狀元府報上人數以後,羅姨娘就讓人去車馬行租賃瞭好幾輛馬車過來,如今成排停放在右相府大門外。

程氏不欲與柳氏這種斤斤計較的女人爭吵,索性坐上馬車就讓車夫啟程。

柳氏沒瞭爭吵對象,也逐漸安靜下來,在景舒娣的攙扶下上瞭馬車,緊隨程氏的馬車後。

長房三房的主子下人一行二十餘人浩浩蕩蕩往狀元府而去。

夜幕來臨,所有人都饑腸轆轆,羅姨娘早已吩咐廚房備瞭席面,幾位主子去席面上吃飯,其餘下人們都在後廚房吃。

夜已深,羅姨娘從景老夫人的房間出來,徑直去瞭景明遠他們的院子。

景明遠和薑氏都還沒睡,見到羅姨娘來,也不意外。

“娘,快請坐。”薑氏站起身,以前在右相府的時候,她不得不依禮喚羅姨娘一聲“姨娘”,但如今搬出來瞭,喚什麼也沒人管得著,所以薑氏還是喜歡喚她一聲“娘”,覺得這樣親切些。

羅姨娘壓低聲音,“我本不想這麼晚來打擾你們的,隻是如今的情況你們也都看到瞭,長房三房加起來二十餘人,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的吃穿用度以及月錢,全都得靠著大少爺一人,若是十天半個月的,咱們倒還供得起,可他們這是長期的,凈身出戶本就身無分文,往後這日子可怎麼過?”

薑氏本來是不同意讓這些人住進來的,但她理解羅姨娘的難處。

大老爺景宇桓是羅姨娘的夫君,她雖然跟著兒子分傢出來,卻依舊是大房的人,如今大房有難,她不可能不管,否則一旦放之任之,羅姨娘必遭世人詬病。

景明遠道:“娘,這件事你不必擔心瞭,我會想辦法的。”

薑氏看瞭景明遠一眼,又看向羅姨娘,道:“娘,既然你也說瞭這是長期的,咱們隻是婦人,不能開源,總得想辦法節流才是,他們要想過回以前的日子,那是不可能的,咱們也沒有那麼多錢,不如自明日起,把大傢聚在一起商議一下,關於吃穿用度,能過得去就算瞭,不必過分追求奢侈,否則,這麼多人,不出一月,咱們傢就得被吃空。”

羅姨娘覺得薑氏說得有理,正欲開口說話,外邊就傳來匆匆腳步聲。

不多時,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墨梅走進來,看瞭房內三人一眼,匆匆行瞭個禮,道:“羅姨娘,老夫人要吃牛乳血燕窩,能否讓廚房動作快些?”

羅姨娘有些怔忪。

薑氏和景明遠對視片刻,薑氏心底哀嘆一聲,捏著眉心幾不可察地搖瞭搖頭。

“羅姨娘?”

半晌沒聽到聲音,墨梅又問瞭一遍。

羅姨娘反應過來,連連應聲,“好,我馬上就讓人去準備。”

墨梅又道:“就快要入冬瞭,老夫人的冬衣得提前備好,當然,這府中人多,你們顧不過來也可以理解,不要緊,把材料給奴婢們就是,佈料要江南織造廠特供的暗花錦,棉花要吸汗透氣的上等棉,不能摻雜低劣品在裡頭,否則老夫人穿著會不舒服的。”

“哦,好。”羅姨娘點頭。

墨梅退下去以後,程氏那邊又來人瞭,說三少爺景翊過兩日要出城狩獵,讓這邊給準備好上等馬匹和質地好的一套弓箭。

其實程氏本不想這麼做的,奈何三房柳氏早就說過認人領錢,柳氏覺得三房被牽連,長房責無旁貸,而程氏作為長房主母,就該對他們三房負責。

於是三少爺景翊要出去玩,柳氏就不直接來找羅姨娘,而是去找程氏。

程氏哪裡有別的辦法,她現在都自身難保,怎麼可能拿得出銀子供養三房,索性隻能來催羅姨娘這邊。

薑氏再也忍不下去瞭,看向景明遠,“相公,這個三少爺也太過分瞭,傢裡出瞭這麼大的事兒,他不跟著操心也便罷瞭,如今竟還想著出城去玩兒,以咱們現在的條件,哪裡是有閑錢供人去玩的樣子?”

景明遠蹙瞭蹙眉,站起身,“我去找他們說說。”

羅姨娘一把拉住景明遠,“你不能去,三房那邊的人是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同他們根本沒道理可講,你就這樣去瞭,萬一一言不合,豈不是得打起來?”

景明遠亦是無奈,“可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雖在朝廷任職,但還未升過職,如今那點俸祿,必須要克勤克儉才能養得起這麼多人,三房就是一大傢子吸血蟲,若不趁現在給他們敲個警鐘,他們必會越來越肆無忌憚,到時候,咱們怎麼招架得住?”

羅姨娘沒瞭話。

薑氏道:“娘,讓大少爺去吧,咱們是長房的人,收留三房本就是天大的人情,他們若是還不知道收斂,那咱們怕是得請他們離開狀元府瞭。”

羅姨娘仔細想瞭想,最終沒再阻攔景明遠。

景明遠來到三房院落的時候,柳氏他們還未歇下。

看到景明遠,柳氏站起來,笑問:“大少爺過來有事?”

看到景翊也在,景明遠索性不單獨將他喚出去瞭,直接開口道:“咱們傢現下什麼情況,三嬸和三叔可曾意識到?”

柳氏眉毛一豎,“大少爺不妨把話說明白些。”

景明遠道:“右相府被查抄,你們全都凈身出戶,如今到瞭狀元府,不可能比得上以前那些隨意揮霍的日子,我這次過來,不為別的,隻希望三叔三嬸能體諒我的難處,畢竟這麼多人都得靠著我的俸祿過活,若是不能合理安排,終有一天,狀元府會變成第二個右相府。隻不過,右相府是被查抄的,而狀元府,將會是被吃窮的。”

話一挑明,柳氏就聽明白瞭,合著自傢兒子不過想要一匹好一點的馬和一套質地上等的弓箭,就讓景明遠坐不住親自跑來興師問罪瞭?

重重拍桌,柳氏聲音尖銳,“景明遠,你給我說明白,你什麼意思?三房因為長房被牽連,所有財產都被查抄,這是長房欠三房的,我們用長房的錢還有錯瞭?”

景明遠眉頭深皺,“這是你們與右相府的恩怨,與狀元府無關,三嬸若是想把對右相府的怨恨轉移到狀元府來,那麼很抱歉,我怕是隻能請你們離開瞭。”

這意思,是要把三房給趕走?

柳氏更怒,直接跳腳,大吼,“我看誰敢趕我走!”

景明遠道:“我記得當初三嬸在右相府掌傢是因為長房新主母還沒來,新主母來瞭以後,老夫人有提及過讓你們分傢出去,我不曉得你們是什麼原因沒分傢出去,但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說明是你們自己要賴在右相府與長房扯上關系的,如今被查抄,你們怪得瞭誰?”

“呵”柳氏叉著腰,滿臉橫怒,“景明遠,你翅膀硬瞭是不是,不過一個卑賤的庶子而已,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耀武揚威?我們傢景翊乃嫡出少爺,讓你幫忙備馬匹弓箭,那是看得起你,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景明遠臉色黑沉,“三嬸說得對,我就是個卑賤的庶子,比不上你們傢的嫡出少爺,狀元府也不過是個卑賤庶子的府邸而已,容納不下你們這些尊貴的嫡出。那麼,明日一早,還請三嬸帶著你們傢的嫡出少爺嫡出小姐離開狀元府吧!”

三老爺一聽,急瞭,趕緊站起來調和,“明遠,你三嬸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說話是耿直瞭點,但沒有惡意的,你莫與她一般計較就是瞭。”

景明遠看著三老爺,面無表情地道:“三叔,我也沒有惡意,隻是覺得狀元府地方住不下你們這種習慣瞭錦衣玉食的人傢,希望你們能盡快搬出去自食其力而已。”

柳氏怒吼,“景明遠,你目中還有沒有我這個長輩?”

景明遠道:“我在三嬸眼中,不過是個卑賤庶子而已,一個卑賤庶子的眼中自然隻有卑賤二字,怎麼可能會有三嬸這般尊貴的大人物呢,您說是不是?”

柳氏氣得說不出話。

三老爺厲喝,“夠瞭!”

柳氏被三老爺嚇瞭一跳,悻悻閉上嘴巴。

三老爺拍拍景明遠的肩,“明遠啊,你看三叔如今被停職瞭,也不知道會停多久,住進你們傢來,確實是我們的迫不得已,出來的時候,我們本就什麼都沒帶,這才第一天,你就迫不及待攆我們出去,我們是可以搬出去,但往後可能會流浪街頭甚至餓死街頭,這種話要是傳瞭出去,對你在朝中的聲譽也有影響的,名聲不好,會影響升職的機會,三叔在官場多年,這些事兒早就看得透透的,聽三叔一句勸,今兒個的事,就當做沒發生,大傢和和氣氣的,三叔答應你,等官復原職,就馬上搬出去給你們騰地方,好不好?”

景翊突然道:“爹,我要出城狩獵,沒有上等馬和好弓箭怎麼成,什麼叫做今兒個的事就當做沒發生,你到底還有沒有把我這個兒子放在心上瞭?”

三老爺皺眉,瞪瞭景翊一眼,“你閉嘴!”

景翊不服,“爹!”

“滾回房間去!”三老爺又喝瞭一聲。

景翊磨著牙,對著景明遠冷哼一聲,甩袖出門。

柳氏生恐兒子不高興,馬上追出去哄。

屋子裡霎時清靜下來。

“明遠,你就答應三叔,好不好?”三老爺聲情並茂。

景明遠冷聲道:“自明日起,各房各院的吃穿用度均由羅姨娘和我的夫人薑氏調配,你們若有不滿的,就請自行離開,至於景翊要的上等馬和弓箭,沒有!”

一匹上等馬得幾百兩銀子,對於如今的他們來講,莫說幾百兩,就是一兩銀子一個銅板,那也要斟酌再三才能花出去,且必須花在非用不可的地方,多一文錢都不能浪費,否則府上這麼多人,今兒這位要這樣,明兒那位要那樣,狀元府不是錢莊,怎麼可能供得起這麼多人的要求?

三老爺道:“不用那麼好也行的,我來時見到你們有馬廄,裡面拴著好幾匹馬,到時候,你讓景翊隨便挑一匹就行瞭。”

見到景明遠臉色不豫,三老爺趕緊道:“明遠,我就這麼一個兒子,自小就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他的那些壞習慣,我會慢慢讓他改的,一定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景明遠板著臉,態度強硬,“那麼,就從狩獵這個壞毛病開始改,我已經說過瞭,不管是馬匹還是弓箭,都沒有,他要是住不慣,就自己出府去想辦法,我絕無二話,至於三叔你說讓你們流落街頭我會遭人詬病,關於這一點,你們大可以放心,我寧願遭人詬病也不會留下你們把傢裡弄得烏煙瘴氣,這兩者,孰輕孰重,我心知肚明,不用你教。”

三老爺不敢置信地看著景明遠,“你你怎麼會變得這樣不近人情?”

景明遠冷笑,“這不都是三叔你教我的麼?混過官場的人都應當曉得,人性涼薄,很多時候人被逼急瞭,要做到六親不認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您覺得呢?”

三老爺心神一震。

景明遠心中冷笑,他的生母從前在右相府就遭盡瞭蘇傲玉的欺辱,如今好不容易過上幾天好日子,又被這一大傢子人來弄得亂糟糟的,他身為兒子,該是時候站出來反擊瞭,否則一味忍讓,隻會讓人覺得是他無能,連生母和妻兒都保護不瞭。

景明遠不欲多留,很快就回瞭自己的院子。

羅姨娘和薑氏還在。

“相公,怎麼樣瞭?”薑氏急忙問。

景明遠道:“算是暫時穩住瞭,想來我今晚說瞭那些,三房不敢再隨意胡鬧,如今咱們需要關心的便隻有老夫人瞭。”

薑氏沒說話,心中暗暗算瞭一下,老夫人一盅牛乳血燕窩能吃掉十兩銀子,再加上最近須得頻繁請大夫,抓藥材,樣樣都得花錢。另還有老夫人的每頓飲食外加冬衣所用的上等錦緞和棉花,這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比得上府中一半主子的所有開支總和瞭。

羅姨娘面露難色,“老夫人那邊,我們不可能削減得瞭開支的。”

薑氏道:“那就隻有咱們傢再省一點,少做幾件冬衣,少吃些大魚大肉,不必要的東西都別花錢瞭,把省下來的那一部分勻到老夫人的開支上,每個月就限定那麼點銀子,總不能讓相公再拿出錢來給老夫人添上吧,彥彥還這麼總得留著點積蓄才行,否則過幾年他長大瞭,咱們傢反倒一貧如洗,他還如何安心在這個傢待下去?”

羅姨娘點頭,“鳶兒說得對,每個月的花銷月銀不變,咱們這邊再省著點,如若不出意外,那就能養活這些人。”

景明遠滿心自責,拉住薑氏的手,“鳶兒,原本帶你出來是讓你過好日子的,沒想到又讓你受苦瞭。”

薑氏含淚搖頭,“不苦,有娘,有相公,還有彥彥陪在身邊,我知足瞭。”

景明遠抿唇片刻,“娘,鳶兒,你們放心,我會努力爭取擢升機會的,隻要再上一個品階,俸祿就比現在高得多,到那時,咱們手頭也能寬裕些,不用再像現在這般省來省去。”

羅姨娘欣慰地看著景明遠,感動得說不出話。

相公能有出息,薑氏自然也高興,心中的鬱結消散不少。

三人商談到深夜才各自回去歇息。

第二日一早,景明遠剛出門去翰林院,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墨梅就來瞭,進門後敷衍地給羅姨娘和薑氏行瞭個禮。

薑氏正在做針線活,她的手藝還不錯,打算弄些香囊絡子之類的小玩意讓人帶出去賣點錢貼補傢用。

見到墨梅,薑氏問:“是老夫人那邊又有什麼事嗎?”

墨梅眉心蹙瞭蹙,一臉不悅,“老夫人昨夜睡得很不好,說是那床不舒服,床墊不軟和,床褥不保暖,要麼,你們想辦法讓人來把老夫人的那間房燒上地龍,要麼,你們換上柔軟床墊和保暖的床褥,總之動作要快一點,否則老夫人怕是得夜夜失眠瞭,到時候你們吃罪不起。”

羅姨娘捏針的手指緊瞭緊。

老夫人住的可是上房。

為瞭伺候好這位老祖宗,羅姨娘都搬出來瞭,特地把最好的房間讓給景老夫人,至於墨梅所說的床墊和床褥,那都是狀元府內最好的,是之前喬遷的時候朝中大臣送的上等品,羅姨娘去年都沒舍得蓋,打算今年拿出來給薑氏換上,誰料老夫人突然過來,再加上老夫人中風,身子骨不好,羅姨娘索性忍著肉疼把最好的床墊和床褥取出來給她換上,沒想到老夫人還是雞蛋裡挑骨頭。

緩瞭緩神,羅姨娘道:“你回去轉告老夫人,就說容我幾日的時間準備下。”

墨梅一聽,眉頭皺得更深瞭,“你們狀元府難道連軟和一點的床墊都沒有?”

羅姨娘道:“老夫人用的那一套,已經是最好的瞭。”

薑氏心中憤憤,“咱們傢這情況,想必你們都看到瞭,若是老夫人不滿意,那也隻能等著我們攢出錢來才能添置,今非昔比,狀元府比不得右相府,如今的條件,並不是你們想要什麼就能馬上撥得出錢來買的。”

墨梅一聽薑氏語氣不善,立刻趾高氣昂起來,“你們怎麼添置我不管,總之今天晚上之前就得為老夫人換上,否則老夫人一動怒病發,我看你們怎麼辦!”

墨梅說完,瞅瞭羅姨娘婆媳一眼,甩袖走人。

羅姨娘放下針線活,滿臉愁容和哀傷。

薑氏也停瞭動作,婆媳倆就這麼幹坐著,一句話沒說。

楚王府,景瑟和梵沉正在亭子裡,一邊下棋一邊聽著阡陌匯報狀元府那邊的情況。

景瑟聽罷,嘴角勾出一抹涼薄的笑容來,“這個老賤人,死前還不忘折騰我大哥一傢,她想要軟和的床墊和床褥是麼?楚王府多得是,阡陌,你去吩咐晴兒她們幾個,馬上把這兩樣東西找出來,一會兒我去加點料再讓景宛白給那老太婆送去。”

阡陌一聽王妃又要開始整人,他突然有些激動,馬上閃身回院子找晴兒她們去瞭。

不多時,晴兒幾人就已經把景瑟吩咐的東西找瞭出來。

景瑟去找尹相思要瞭點藥,兌瞭水以後用花灑均勻灑在床墊和床褥上,又讓晴兒她們一人拉著一隻角抬高在火盆上方烘幹。

瓔珞她們都很不解,“娘娘,您弄這個做什麼呀?”

景瑟冷笑,“給老太婆送終!”

裝好床褥和床墊,景瑟讓人請來瞭景宛白。

“大姐,你找我有事?”

景瑟笑說:“我有點東西要送去大哥府上,你替我走一趟。”

景宛白眉心一跳,原本想問清楚緣由,但一想到自己還差另外一半解藥在景瑟手裡,她馬上點頭,“好。”

景瑟挑眉,“你都不問問我讓你送什麼嗎?”

景宛白道:“大姐的話,我照做就是瞭,多問無用。”

“嗯,覺悟還不錯。”景瑟滿意地看著她,“那你現在就動身,至於送什麼東西,晴兒她們已經備好瞭,你那個丫鬟紫蘇,我也讓人接過來瞭,聽聞她會些武功,讓她陪你去,一會兒發生瞭什麼意外也好有個照應。”

景宛白聽到紫蘇也過來瞭,頓時面露喜色,“謝謝大姐。”

景瑟淡淡一笑,“我說過,隻要你不背叛我,那就隻會有好處,但凡你有一丁點異心,那咱們之間的關系到此為止,從今往後,你會過得一日不如一日,甚至過到生不如死的地步。”

“我知道瞭。”景宛白鄭重點頭,馬上提著裙擺跑瞭出去。

紫蘇果然在外頭等候。

見到景宛白,激動得熱淚盈眶,“小姐,奴婢以為再也見不到您瞭。”

景宛白眼眶也有些濕潤,“紫蘇,你還在,真好。”

“嗯,奴婢在呢!”紫蘇道:“那一日奴婢被大夫人點名走人,奴婢舍不得小姐,所以就沒離開金陵,後來寧王妃的人找到瞭奴婢,說要帶奴婢過來,奴婢一聽說可以過來再繼續照顧小姐,激動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瞭。”

景宛白笑著點瞭點她的腦袋,“你個小丫頭,快別耽擱瞭,咱們趕緊啟程吧!”

“嗯。”紫蘇笑著攙扶著景宛白上馬車。

主仆二人在馬車裡又說瞭好久的體己話才到狀元府。

羅姨娘聽說景宛白來瞭,愣瞭一瞬,“三小姐不是在楚王府嗎?突然過來做什麼?”

薑氏道:“娘,咱們先出去看看。”

婆媳二人很快來到外院。

景宛白和紫蘇站在大門外,見到羅姨娘,景宛白上前兩步,“姨娘和大嫂近來可好?”

羅姨娘勉強笑笑,“還好。三小姐怎會突然過來?”

景宛白道:“大姐讓我來給你們傢送點東西。”

說完,景宛白讓紫蘇和車夫去把裝好的床墊和床褥取出來。

“這”羅姨娘看著那床褥的精美料子,一時說不出話。

景宛白解釋,“這些都是新的,大姐說瞭,天氣漸冷,老夫人又中瞭風,必定缺這些東西,讓你們暫且收下給老夫人換上,至於銀錢,大姐還說瞭,本來是打算給你們送些銀子接濟的,但你們傢養的這些人是填不滿的無底洞,送你們銀子隻能解一時之需,並非長久之計,等你們想到辦法解決府內的事,到那個時候,大姐再給你們送銀子,隻給你們一傢人用,算是給彥彥的禮物。”

薑氏道:“這怎麼好意思,你回去轉告王妃,就說咱們收瞭這床褥和床墊便是瞭,至於銀子,不敢再讓她操心。”

“行瞭。”景宛白道:“你們也知我大姐是王妃,那王妃說的話是不是得遵從?”

薑氏沒瞭話。

景宛白擺擺手,“老夫人在哪個院子,帶我去看看。”

題外話

這幾章都是內宅,親們不要嫌囉嗦哈,因為是在交代景氏傢族的結局,等寫完這一段,內宅就基本木有瞭,下一卷會換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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