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清公主,好姐姐,那天我送你的花喜不喜歡?以後我日日為你簪花好不好?”
以清撥開蕭憐的爪子,往卓君雅那邊靠瞭靠,現在好像那邊對她暫無敵意。
“清清,秋獵之後,我回朔方第一件事就是向父皇請旨,廢瞭正妃,盛世大嫁,千裡紅妝,迎娶你入主東宮,好不好?”
她說著,悄悄對遠處剛好聽見那八個字的勝楚衣擠擠眼,勝楚衣臉色更難看。
本來還以為以清跟自己同樣厭煩蕭憐的卓君雅,立時別過臉去,跟她劃清瞭界限。
以清一看,自己都沒人可以投靠瞭,對蕭憐怒道:“誰要與你和親,死開!”
蕭憐也不生氣,“你已經被許給我們朔方瞭,還想選誰?本宮是朔方的太子,無論從長身份、地位、容貌、武功,樣樣都在我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個皇兄之上,難道你看上瞭他們中的哪一個?咱們也可以好好談談,我幫你參謀一下,我這個人很大方的。”
她雖然說得無賴,可實情的確如此,如果可以選,任何一個公主,如果不是傻子,都會選雲極太子,而不是選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中的某一個皇子。
……
於是這最後安全落在絕境島上的二十多個人,就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自東向西進發。
一路上,沉默的可怕,隻有腳步踢踏殘枝敗葉的聲音,偶爾傳來蕭憐向以清獻殷勤的聲音。
走在最後的館陶國駙馬爺端著腮幫子跟他的大將軍悄悄道:“嘶!瞧見沒,那個朔方的太子果然有一套,以清公主這麼會兒功夫,就跟他拉上小手瞭,泡妞這條路上,果然有很多東西需要學啊……”
他此言一出,登時又有幾束目光投瞭過來,蕭憐那邊將以清的手臂一挽,吧嗒,也不顧自己比她還高出一些,就將頭枕在以清的肩膀上瞭,“好姐姐,這一尊黃金爵,我一定拿來送給你哈。”
以清被她纏得已經沒辦法,“不必瞭,我自己有手有腳。”
“好,那你自己來。”
“……”
兩人沒膩歪多會兒,所有人就停瞭腳步,前方不遠處,空地的中央,赫然一尊黃金爵,擺在地中間。
世上哪有這等便宜事!
越是看起來簡單就越是危險!
一行人不動聲色,繞著那隻黃金爵圍成一圈,誰也不敢先動手。
有人扔瞭幾塊石頭過去,也全無動靜。
上面沒機關,下面也沒機關,也沒有猛獸看守。
千淵終於大步走瞭過去,彎腰將它撿瞭起來,抽瞭月輪刀,立在原地又侯瞭半晌,依然什麼風吹草動都沒有。
白撿的?
他隨手扔給蕭憐,“欠你的,第二尊。”
蕭憐還沒等伸手接住,那爵被一片樹葉打飛,落入瞭秋慕白手中,勝楚衣臉色不好看,可已沒之前那麼難看,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蕭憐說,聲色淡淡,“不能接。”
秋慕白直愣愣看著手裡這一尊,他不能接,你就給我?
卓君雅立刻緊張,“師兄,小心有詐!”
兩人雖這麼說,可又舍不得把到手的黃金爵再拱手送人。
金秋的古木林中,依然一片寂靜。
勝楚衣抬手將蕭憐從以清胳膊上扯下來,“走吧,立在這裡到天黑也沒用。”
於是一行人又繼續前行,隻有秋慕白抱著那尊黃金爵有些忐忑。
果然,沒走出多遠,頭頂上的樹冠中,便傳來細碎的沙沙聲,由遠而近,越來越多。
忽然!吱地一聲尖叫,打破古木森林的寂靜,秋慕白手中的黃金爵嗖地被一隻從天而降的長滿黃毛的手搶走。
一時之間,整個樹林上空尖叫聲亂成一團,該是有數百隻七八歲孩童大小的馬猴,在他們頭頂上跳來跳去,吱吱尖叫著示威。
秋慕白怒喝一聲:“畜生!還回來!”
說著就要拔劍,結果那劍還沒出鞘,噼裡啪啦,漫天如雨的果子就朝他砸瞭過來。
秋季的果子,熟透瞭,就有些發酵,一旦爆開,酸腐的味道立時彌散開去。
可憐秋慕白絳衣白發,神仙般的一個人,滿身被猴子打得,開瞭五顏六色的花,桃花劍不出鞘還好,一出鞘迎瞭上去,那些果子被劍氣蕩過,在半空中爆開,熟爛的果肉便糊瞭一臉一身,連他附近的卓君雅幾個人,也全部殃及。
趁著猴群攻打秋慕白,江臨仙收到千淵的示下,悄無聲息地上瞭樹,扭斷瞭抱著黃金爵的那隻馬猴的脖子,將剛要落下的黃金爵伸手接住,用衣袍一裹,轉身就跑。
一隻附近放哨的猴子發現瞭他,尖叫一聲,所有馬猴扔下秋慕白不管,開始抓還在樹上的江臨仙。
江臨仙除瞭武功蓋世,最重要的是輕功好,所謂清風俠影,說的就是他來去如風。
他也不下樹,就從這棵樹躍上那棵樹,幾個閃身就沒入瞭樹林深處。
身後那數百隻馬猴,跟著烏泱泱尖叫著追瞭過去,。
下面千淵和以清抬腿跟過去,準備接應,有人一聲吼,“不能便宜瞭他們!”
於是所有人都呼啦啦跟著猴群後面,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連打帶追,轉眼間跑瞭個幹凈。
最後一片金色的樹林中就隻留下蕭憐和勝楚衣兩個。
蕭憐等瞭半天,見勝楚衣也不出聲,索性也不等瞭,轉身要走。
“你去追誰?”
“不要你管!”
蕭憐的小皮靴踏著滿地爛果子往前走,勝楚衣從身後事閃身而上,將她抓住,“明天跟我走!”
“我不!”
“你還有誰割舍不下!”
“說瞭不要你管!”
蕭憐狠狠甩開勝楚衣的手,抬腿要走。
沒走出幾步,黑光一道,破空而來,蟒龍鞭卷瞭滿地金黃,向她襲來!
蕭憐回身甩出殺生鏈,也不怕他,直接迎瞭上去。
金色的殺生鏈與漆黑的蟒龍鞭纏鬥在一處,勝楚衣竟然絲毫沒有讓著她的意思。
蕭憐這點本事,在他手裡根本不夠看,艱難招架幾下就落瞭下風。
那鞭子抽在身上,還真特麼疼!
她越打越是艱難,漸漸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被逼迫到一株古樹下。
“勝楚衣!你竟然打我!”
咚!
人被重重咚在樹上,震落瞭漫天金黃。
勝楚衣的大手掐在她脖子上,雙腳已經離瞭地面。
“你若是再敢多看旁人一眼,我不介意殺瞭你!”他兩眼不知何時,已化作紅瑪瑙一般的顏色,也不由分說,將人抵在樹上,狠狠地啃噬下去。
蕭憐拼命地捶他,也推不動半分!
他吻得殘暴,沒有留一點餘地,蕭憐掙脫不掉,就狠狠的咬他,可越是咬,那雙唇就被堵得越是森嚴。
口中沁滿瞭鮮血的腥甜味道,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他,眼前這個人,全然變成瞭另外一幅模樣!
就像……就像那日在滄瀾院中見到的那個樣子!
勝楚衣仿佛失去瞭理智,雙手便要撕開她的衣裳。
蕭憐掙脫不開,又喊不出聲,她想說:勝楚衣,你要是敢這樣對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可那話根本沒機會說出口!
這時,不遠處,咣朗一聲,卓君雅不可置信地一聲,“尊上……!”
勝楚衣的手停瞭下來,猛地轉過頭去,一雙血紅的眼睛,口角全是血跡,猶如魔神入世,嚇得卓君雅向後踉蹌一步,撿瞭掉在地上的杏花劍,拔腿就跑。
她本是擺脫瞭猴群,才發現勝楚衣不見瞭,想回來尋他,結果卻看到這一幕。
那根本就不是她記憶中白衣浩蕩的天神,而是地獄歸來的嗜血魔頭!
一定是弄錯瞭!一定是哪裡弄錯瞭!
她沒命地跑,那雙血紅的眼睛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直到一頭紮入秋慕白懷中,嚶嚶嚶地喘息瞭一番,才找到瞭些許安全感。
勝楚衣被卓君雅這樣一擾,稍稍冷靜下來,雙眼中的血紅色急劇褪盡,回身看著緊緊靠著樹,一動也不敢動,瞪著眼睛盯著他的蕭憐,強行平息瞭一下,才盡量柔著聲音道:“憐憐,對不起,走吧。”
他向她伸出手,蕭憐卻抹瞭一下口角的血,不敢將手給他,戒備地看著他,小心繞開數步,跟他保持距離。
她本可以拔腿就跑,可又不想那麼做,生怕若她若是跑瞭,他還不一定會被怎樣,她怕他殺人,更怕他以為她棄瞭他。
勝楚衣見她像個受瞭驚嚇的小獸模樣,尷尬地收瞭手,“走吧。”
說罷轉身走在前面,蕭憐便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
等兩人追上眾人,便是一愣。
所有人,都被打劫瞭一般,不但衣衫被扯爛瞭,頭發也是各種凌亂。
剛剛與猴群一場亂戰,簡直無法描述。
即便你功夫再好,一人對上十幾隻、幾十隻不要命的瘋猴子,該是再大的本事也使不出來。
而猴子這種生物,對於搶東西最在行,不但手快且狠,而且極擅團隊合作。
那黃金爵一旦到手,就從這隻猴子手裡扔到那隻猴子手中,將所有人耍得團團轉。
最後總算在奔出猴子的領地,又殺瞭上百隻後,那猴群才尖叫著逃走瞭。
如此一來,二十來號西陸一等一的高手,被數百隻成精瞭一般的馬猴,撕得也是十分慘烈。
隻有千淵衣衫還算稍稍整齊,臉上被猴子撓瞭幾條血道子,手裡拎著那隻黃金爵,走向蕭憐。
勝楚衣不動聲色橫瞭一步,將人擋在身後,蕭憐面前便是一片陰影。
千淵與他對視一眼,將手裡的黃金爵扔瞭過去,“第二尊。”
勝楚衣抬手接住,牙縫裡崩字,“有勞!”
他周身似乎有種看不見的黑暗籠罩,令人心頭壓抑非常,避之不及,周遭的氣氛就愈發詭異。
隊伍繼續前進,途徑一處水塘,勝楚衣俯身將那隻黃金爵放入水中仔細洗瞭洗,蕭憐也不吭聲,就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後。
她不是不能從他身邊逃開,而是……,不想丟下他一個人。
他那樣生氣,該是也不好受。
勝楚衣仔細洗幹凈瞭黃金爵,才起身來到她面前,“這隻爵被塗瞭馬猴最愛的漿果汁,所以猴群才不能容忍旁人將其帶離領地。不過現在已經洗幹凈瞭,你可以收好。”
蕭憐接過黃金爵,塞進隨身的小挎包中,“你從一開始就知道?”
勝楚衣淺淺一笑,“彌生的小伎倆,很久以前就用過瞭。”
“哦。”
蕭憐走瞭兩步,“那……,你當年的伎倆是什麼?”
“我?我懶得在這些事情上花心思,隻遣瞭弄塵乘紙鳶從島上掠過,隨意丟下便可。”
“這樣……也可以?”
“所以,以前的許多黃金爵都是莫名其妙找不到的。”勝楚衣做出無奈,有些哭笑不得模樣。
蕭憐就撲哧一聲笑瞭。
她並非是個笑點低、好哄的人,隻是愛一個人,便會疼著他,寵著他,底線一降再降。
勝楚衣的手指依舊冰涼,撫過她還帶著傷的唇,“剛才,弄疼你瞭,對不起。我……,也不想那樣對你。”
蕭憐將他那隻手打開,“再有下次,你就算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再理你瞭,說到做到!”
“我的憐憐,真是兇啊。”
“再兇也沒你兇!”
“楚郎再也不敢瞭。”
“死開死開!”
等到蕭憐臉上雲開霧散,一蹦一跳地又去禍害以清,勝楚衣的笑容一點點消弭,跟在眾人身後的腳步卻越來越沉。
血幽曇,該是要發作瞭!
明明昨晚剛服用過鮮花,今日竟又如此失控,現在被困在這孤島上,若是真的發作瞭,該如何是好?
他可能會把他們……全都殺掉!
這一路,環島行獵,行進極為艱辛。
十二隻黃金爵,都被費盡心思地安置在不可思議之處。
一片腥臭的泥沼,水中滿是蛆蟲和野獸殘骸,中央生著一朵粉嫩的聖水蓮,蓮心,安然擺著一尊黃金爵。
蕭憐詢問地看向勝楚衣,他嘆道:“竹醉這個人比較懶,每次都安置在同一個地方。這裡沒有危險,隻是,很臟。”
既然隻是臟,那就無所謂瞭。
蕭憐第一個沖瞭進去,勝楚衣便是替她渾身難受瞭一番。
腥臭的爛泥加上蠕動的蛆蟲,腳下看不見都是些什麼動物的骸骨,已經變得酥脆。
如此趟過齊腰深的淤泥,觸感甚是酸爽。
岸上眾人誰都不動,都暗自磨刀,等著蕭憐將黃金爵拿上來後再搶。
勝楚衣看不過去,繞到眾人背後,蟒龍鞭一抽!
啪地一聲破空脆響,所有人都在全神貫註看著蕭憐艱難前行,沒提防身後偷襲,不論男女,全都跌進瞭泥坑!
於是眾人破罐破摔,大打出手,等從泥沼中爬出來,早就個個面目全非,泥猴一般。
再前行許久,經過一處山洞,勝楚衣停瞭腳步,“這裡面有一尊。”
他這一路,話不多,卻從來一說一個準。
於是眾人就進洞,不會兒,洞中傳出轟隆隆的巨響,一群泥猴樣的人狂奔逃出來,身後跟著一隻比三四頭戰象合起來還大的巨獸,沖出洞穴,向著眾人一聲狂吼,巨口中腐肉渣夾雜著腥臭狂噴過來。
千淵奮起,橫刀劈過,鋒利無比的月輪刀卻隻能在那厚厚皮甲上留下一道白印。
秋慕白渾身就隻剩下桃花劍還是白的,破空刺去,硬是被那一身鐵甲樣的皮肉給彈瞭回來。
一番惡戰,眾人像破佈娃娃一樣被巨獸甩得亂飛,卻沒有一點辦法。
蕭憐摘下耳畔的霜白劍碎片,掛在殺生鏈上,趁著巨獸張開大嘴,直接從口中輪瞭進去。
那鏈子始終差瞭一截,她就向前進瞭一分,整隻手臂都完全探瞭進去。
眼看巨獸的嘴瞬間合攏,她不但要搭上一條胳膊,可能還要送上半個人頭。
千淵的月輪刀硬生生在那巨獸的上下牙之間一撐,蕭憐半截身子躥瞭進去,殺生鏈已被巨獸吞入腹中,那手裡運瞭力道一抖,便將五臟六腑攪合瞭個亂七八糟,巨大的身軀轟然倒下,死瞭。
等蕭憐從巨獸嘴裡爬出來後,千淵才拔下月輪刀,隨便扯瞭衣角將刀仔細擦幹凈。
“謝謝哦!”
蕭憐覺得不道個謝,實在是說不過去,可又怕說多瞭,惹石頭上那個從始至終都在打坐入定的魔頭不高興。
“不謝,第三尊,兩清。”千淵將刀緩緩送入刀鞘,極為冷淡。
“喂!這巨獸是我殺的啊!這也算你的?”
“不算也可,或者雲極太子欠本宮一條命。你選。”
“好吧……”
結果,巨獸死瞭,蕭憐搜遍瞭洞穴,依然找不到黃金爵。
勝楚衣才悠悠睜開眼,“在腹中。”
“……”
這還嫌我不夠惡心?
蕭憐要瘋瞭!她身上,除瞭爛果子,淤泥,巨獸口水,現在還要爬進它肚子裡去找那個破玩意!
如此一路,十二尊黃金爵果然被佈置地花樣百出。
蕭憐除瞭自己搶到的,還成功從千淵和秋慕白手中收瞭欠賬,前前後後,剛好湊夠整十尊。
待到隻剩下最後一尊還未找到時,一行人經過一隻小小的瀑佈,卓君雅實在受不瞭瞭,想下去洗澡又不好意思說,扭扭捏捏立在水邊不肯走。
秋慕白心領神會,便提議眾人稍事休整,梳洗一番。
在場每一個人都是養尊處優裡長大的,既然能放下屠刀不再相爭,好好洗刷一番,都求之不得。
勝楚衣仰頭望天,日落時間快要到瞭,他一路從未真正出手,旁人鬥地死去活來,他隻要蕭憐無礙,就紋絲不動,甚至坐在一旁入定,為的是平心靜氣,壓制血幽曇的毒性。
如今天就要黑瞭,他就對自己越來越沒底。
蕭憐正在猶豫,自己到底是跳到女人那一堆洗澡,還是跳到男人那一邊洗澡,立在岸邊十分尷尬,被勝楚衣輕輕一牽,“憐憐,時間不多瞭,我們先走。”
本來按照秋獵的規定,必須所有人一致同意離開時,再放出信號彈,神皇殿那邊就會有戰船拋出鐵索前來接應。
若隻是一個兩個人想到單獨離開絕境島,是萬萬不可能的。
可是勝楚衣等不瞭瞭,他不能保證自己若是再失控會做出什麼事。
況且蕭憐已經集齊瞭十尊黃金爵,他隻需要避開旁人,帶著她禦著海浪離開便是。
他們這一走,剛要準備跳下水洗澡的人不幹瞭,還有最後一尊,你們想獨吞?
你們朔方已經拿到十尊瞭,還嫌不夠?
當下所有人都不洗澡瞭,急匆匆跟瞭上去。
最後一段路,是緊貼著海崖的窄窄天然小路,眾人一面搜索最後那一尊黃金爵,一面小心在上面行走。
蕭憐如今十尊黃金爵的任務完成,就開始琢磨以清。
怎麼也要讓她點頭嫁給她才行,免得煮熟的鴨子飛瞭。
於是她又一溜煙兒地竄到她旁邊,“以清姐姐,這裡危險,我陪你走啊。”
“不用瞭。”以清這一路已經快要被她煩死瞭,不但要應付她,還要忍受來自千淵、顧斂星和勝楚衣的各種臉色,實在是夠夠的!
顧斂星眼看著這一日的行獵即將結束,到現在也沒有與蕭憐單獨相處的機會,若是再不出手,明日秋獵最後一場結束,他可就要回國瞭,那麼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人,就不知是何年何月,於是也沖瞭過去。
高高的海崖上,蕭憐賤兮兮去牽以清,以清便習慣性的躲開,正巧這時顧斂星擠瞭過來,在最邊兒上的以清腳底一滑,登時被擠瞭下去!
蕭憐快如閃電,抬手抓瞭以清的手,可整個人也飛瞭出去。
顧斂星飛身抓住她的手,自己也腳下不穩。
掉下去的瞬間,被後面隨行的千淵抓住瞭手腕。
如此三個人下墜的慣力,將千淵也帶瞭出去。
勝楚衣閃到近前時,剛好抓住千淵的腳,一個不穩,也出去瞭半個身子,另一隻手就被卓君雅抓住。
此時下面掛著四個人,自是極為沉重,勝楚衣僅憑半個身子,終究沒辦法將人拉回來,反而自己也墜瞭下去。
秋慕白這時已死死抱瞭卓君雅的腰,而後面館陶國駙馬和大將軍則抱住秋慕白的腿,往地上一坐。
再後面,剩下的人七手八腳,這才將掛在崖上的一連串五個人給死死拽住瞭。
以清在最下面來回蕩瞭幾次,才終於勉強穩住,抬頭問蕭憐,“你何必拼命救我?”
蕭憐在撩人方面向來不用打腹稿,“我今日若失瞭你,來日也必不獨活。”
上面拉著蕭憐的顧斂星怒道:“蕭雲極,你負我!你是不是不想活瞭!”
蕭憐連忙會上面喊:“星星小親親,千萬別放手,有話咱們回去慢慢說。”
再往上,千淵被勝楚衣抓著腳,倒掛著,眼見三個女人膩膩歪歪,嫌棄極瞭,“廢話連篇!”再看看上面的勝楚衣,看著他的眼神,分明想將他們這一串全都扔下去。
他另一隻手,正被卓君雅雙手死死抓住。
卓君雅咬著牙努力道:“楚衣,挺住!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
她這溫婉深情一句,如同炸雷,一串人都為之一顫。
蕭憐立刻開始撒潑,“放手,讓我去死!”
顧斂星也咬牙,“你想跟她同生共死?沒門!我死都不放!”
以清在下面喊:“喂!你自己吃醋想不開,不要拉我墊背啊!”
千淵在上面沉聲喝道:“快停下,不要命瞭?”
一條人梯在高高的海崖上蕩來蕩去,忽然,以清大喊一聲:“黃金爵!”
原來最後一尊黃金爵,被安置在海崖的峭壁上,正在她正前方不從遠處的一處凹槽中。
“把我蕩過去!”
顧斂星不答應,“憑什麼!”
蕭憐對上面喊:“她是我未來的媳婦,聽她的!”
再上面的千淵自然沒意見。
勝楚衣回頭看卓君雅,卓君雅立刻魂都沒瞭!
表現的時刻到瞭啊!
她立刻回頭看向秋慕白,“師兄,幫他們一次吧!”
秋慕白無奈,他向來什麼都聽這個師妹的,於是腳下紮穩,向後一挫!
這一串人在海崖上便蕩起瞭秋千。
以清一隻手被蕭憐抓著,另一隻手無論怎麼蕩,也始終差上一點點。
於是對蕭憐喊道:“放開我!”
蕭憐心領神會,問上面的顧斂星,“你可抓得住?”
顧斂星咬唇點頭。
“好,三,二,一!”
顧斂星和蕭憐同時放手,蕭憐和以清兩人同時蹬在崖壁上凌空翻瞭個跟頭,隻是一眨眼的瞬間,顧斂星抓瞭蕭憐的腳,蕭憐又抓住瞭以清的腳!
如此人梯長瞭許多,再蕩出去時,以清便輕松得到瞭黃金爵。
接下來,便是如何將人一個一個拉上來。
坐在最後面的幾個人打醬油的,起初還是使出瞭全力,可不知是誰踹瞭誰一腳,然後向前面窄路上甩瞭個眼色。
蕭憐那隻裝瞭六隻黃金爵的小挎包被丟在瞭地上!
幾個人心領神會,當下松瞭手!
於是下面一長串的人嗷地一陣尖叫,飛快地從高高的海崖之上掉瞭下去。
卓君雅死死抓著勝楚衣不放,也被帶瞭下去。
連帶著她師兄秋慕白一塊兒,齊刷刷全部滾瞭下去!
坐在崖邊抱著一顆赤誠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心的館陶國駙馬愣瞭許久,這怎麼一股腦地全下去瞭呢?
再回頭,他傢大將軍已經跟那幾個小國來的打得難解難分瞭!
六隻黃金爵!六隻!
誰拿到瞭,誰就是天大的贏傢啊!
當下崖上剩下的十幾號人,混戰成一團,沒多久,便又有人尖叫著,也從崖上掉瞭下去。
海崖雖高,可水也極深,滾落下去的那一串人,個個都身懷絕技,倒也沒人摔死,等到蕭憐從水中冒出頭來,才不由得在冰冷的海水中打瞭一個寒顫。
她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怕冷瞭?
勝楚衣從她身邊浮出,依然是頭發雖濕潤卻不掛水珠,“你可還好?能入水嗎?”
他問的,自然是她的小日子過去沒。
蕭憐哼瞭一聲,白他一眼,“有人為你舍生忘死,你還記得我?”說著尋到瞭以清,“以清姐姐,我來救你!”
蹭的就遊走瞭。
卓君雅在勝楚衣不遠處的水中掙紮,“我不會遊泳啊,我不會遊泳”
秋慕白就有些尷尬瞭,師妹你水性不是比我還好?
算瞭算瞭,沒人救你,我救你!
顧斂星一看,這個主意好啊,也開始撲騰,“我不會水啊,蕭雲極,救我!”
一行人就這樣撲騰著,拉拉扯扯,就近在一個海崖下被海水侵蝕出的淺洞中上瞭岸。
遠遠地那邊,海中又是撲通一聲,便見到館陶國駙馬在水中拼命地刨,身後追來幾個人,“抓住他,他想私吞黃金爵!”
……
這個天然的淺洞中,滿是堆積的鵝卵石,所有人都渾身濕透,隻有蕭憐周身炎陽火光驟起,就烘瞭個幹爽。
她立在高處,敞開懷抱,向著以清道:“怎麼樣,清清,來抱抱?”
以清濕透的衣裙貼裹在身上,四下裡這麼多男人,正極為尷尬。
這洞又極淺,隻是海崖上稍微凹進去的一小塊,連個躲避的地方都沒有,秋日的海水將人整個浸透之後,再被海風一吹,就令人抱著肩膀瑟瑟發抖。
“過來啊,抱抱就暖瞭。”
她這樣勾搭,以清沒過去,顧斂星先湊瞭上去,命令道:“抱我!”
蕭憐咧嘴一笑,對以清道:“看好瞭。”
說著將顧斂星抱入懷中,周身泛起圓融的火光,顧斂星周身一陣溫熱的暖流席卷而過,那濕透的頭發衣裙瞬間就都幹瞭。
以清兩眼登時就亮瞭,看瞭眼千淵。
千淵淡淡點點頭,表示許瞭。
她就一步一步挪瞭過去,湊到蕭憐面前,“你抱瞭我,以後就不準再抱別人!”我弟弟除外。
說著看瞭眼顧斂星。
顧斂星兩手將纖腰一掐,“憑什麼,我比你先來的!”
以清向來與顧斂星不對付,如今又成瞭情敵,一時之間掐起來沒完,淺淺的洞穴回響著兩個女人尖利的聲音,人人覺得耳根子疼。
“你堂堂聖女,居然動瞭紅塵之心!”
“憐哥哥愛喜歡誰就喜歡誰,你憑什麼限制他!”
蕭憐被憐哥哥這三個字冷得一個哆嗦,看向勝楚衣,兩隻眼睛忽然一亮。
他黑色的長袍如今也是濕透地貼裹在身上,已經尋瞭個幹凈的石頭繼續入定,此時微微掀瞭眼簾回瞭她一眼,讓你嘚瑟!這一路惹瞭多少沒必要的麻煩!
隨後拍瞭拍身邊的石頭,示意她過去。
蕭憐覺得跟勝楚衣比起來,還是女人更可怕,於是就三跳兩跳去瞭他身邊,乖乖地陪他坐下。
“殿下,本座也全身濕透,冷的緊,就不舍得賜一縷炎陽火嗎?”
他坐的端端正正,緊貼著身體的黑袍如第二層肌膚,如一尊神像,還是一尊肌肉線條極為惹人離不開眼的神像。
蕭憐就有些舍不得瞭立刻把他烘幹,多看兩眼,順便琢磨著今天晚上怎麼把他幹掉!
正動著歪心思,驀地抬頭,便看見卓君雅正楚楚可憐地抱著肩膀,躲在對面的墻角,身邊護著秋慕白,正癡癡地望著勝楚衣。
蕭憐一怒!周身轟地炎陽火起!
砰地一掌拍在勝楚衣背上,將他從裡到外,烘瞭個暖融融,熱乎乎,幹幹爽爽!
如今所有人都從島上掉瞭下來,就再也上不去瞭,折騰瞭一天好不容易到手的黃金爵在落海過程中丟瞭個七七八八,除瞭兵刃不離手,黃金爵全沒瞭。
顧斂星隻好放出信號彈,喚戰船來接應。
那邊,館陶國駙馬好不容易奔著他們這個方向遊上瞭岸,身後被江臨仙和韋青鳶以及一大堆打醬油的追趕,蕭憐一眼瞧見他身上背著的是自己的小背包,“我的黃金爵!”
她人剛起身,唰唰唰,桃花劍和月輪刀已經殺瞭過去,嚇得館陶駙馬抱著小背包蹲在地上哇哇叫。
現在,黃金爵隻剩下這小背包中的六隻,自然是誰搶到就歸誰。
蕭憐急瞭,“那是我的!”
卓君雅濕身加入戰團,“你的之前已經給過你瞭,是你自己弄丟瞭,現在這六隻,誰搶到歸誰!”
蕭憐一聽,打架還不容易!沖啊!
抽出殺生鏈就要參戰,洞內以清一聲嬌叱,“都不用打瞭,黃金爵,你們要多少有多少!”
等所有人都站在巖洞最裡面那個坑前時,就有些呆瞭。
黃金爵!
全是黃金爵!
該有幾十隻,近百隻!
各式形狀,各種大小,早就失去瞭黃金的本色,銹漬斑斑,掛滿瞭海草,長滿瞭海貝,靜靜地躺在被潮水沖積出來的坑中。
蕭憐隨手撿起一個,撥去海草,上面隱約刻著一個“芳”字。
她抬頭看看勝楚衣。
勝楚衣無奈搖頭。
那三百多年,每次秋獵,他的黃金爵都沒人找得到,因為他根本就沒扔在島上,而是隨手從千丈崖上扔進海裡,隻有最後十幾年,弄塵愛玩,才由著他乘巨鳶跑一趟。
所以那幾百年間,失蹤的刻瞭“芳”字的黃金爵,都被海潮一次又一次裹挾,最後帶到瞭這個洞中。
秋慕白還是不肯放過館陶駙馬,“這些黃金爵並非本屆秋獵之物,隻怕不作數。”
千淵眉峰一挑,“秋獵的規則講的很清楚,隻說上島之後,盡可能多的奪取黃金爵,多者致勝,並沒說一定是本屆的。”
他話音方落,錚地一聲金兵相交之聲,月輪刀擋住瞭桃花劍一擊。
以清、卓君雅立刻揚起兵器助陣。
於是,淺淺的洞中,又亂成一團。
蕭憐趁亂從館陶駙馬那裡把自己的小挎包奪瞭回來,仔細檢查瞭一番,六隻辛苦奪來的黃金爵都在,這才松瞭口氣。
她不一定要爭頭名,她隻需要十尊黃金爵來保住自己的人頭!
這時,一隻手將她給拉到一邊,趁著亂戰,顧斂星急切道:“憐哥哥,你帶我走吧!”
“我……”蕭憐有些艱難,“聖女啊,你叫我蕭憐就可以,咱們現在開始好好說話,我知道你並非對我情深義重,你這麼粘著我,一定有你的原因。”
顧斂星一臉莫名其妙,“奇怪,你為什麼不受我的定情針控制?”
“……,你還有臉說!敢給老子用陰招!”
“我……,我不也是迫不得已嘛。事到如今,我也跟你實話實說,我的確有鮫人血統沒錯,可那是高高高高祖時候的事情,不要說你將我看光,就算你跟我上床,我也對你沒什麼感覺。”
“那你還纏著我?”
“我隻想找個人救我!”顧斂星壓低瞭嗓子,倒是沒有半分虛假。
“你好好的聖女,未來的神皇,萬眾矚目,有什麼要人救的?”
“蕭憐,我不是什麼聖女,我隻是一個十歲起就被泛天尊囚禁的女子,他說我清麗出塵,與當年的白蓮聖女有幾分相似,加上我正好有治愈的天賦,就強迫我假扮蕭白蓮,被他囚禁在身邊。稍有不如意,就橫加施暴!白日間,我要扮作聖女,黑夜裡,我……,我已經生不如死地在他手中過瞭七年,我真的不想一輩子就這樣活下去。我求求你,帶我走!隻要你肯帶我走,讓我做什麼都行!”
蕭憐卻是十分意外,沒想到這個假聖女的處境原來如此不堪,“可是,你憑什麼相信我會幫你?”
顧斂星已經管不瞭那麼多瞭,“蕭憐,我知道你雖然浪蕩不羈,但是我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壞人,你帶我走,你把我如何藏起來都行,我一定會聽你的話,我真的再也不想在這雲音神宮那個魔窟再多待上一刻。”
蕭憐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勝楚衣伸手將兩人隔開,“雲極太子的確不是壞人,可也不是什麼好人,聖女,還是小心所托非人。”
他翻手將蕭憐回護到身後,“她身邊本已是危機四伏,一路走來歷經坎坷,想必聖女也有所耳聞,一人獨善其身尚且艱難,實在難以再將聖女照顧周全,抱歉。”
顧斂星不甘心,“我在求雲極太子,你是他的國師,你憑什麼代他說話?”
勝楚衣眼光一沉,“趁本座還喚你一聲聖女,乖乖地做回你的白蓮聖女,莫要橫生事端!”
他到底有多強,顧斂星雖然不知道,但卻足夠讓人望而卻步。
她見蕭憐立在勝楚衣身後並不插言,便知道這兩人之間,是誰說瞭算。
她遲疑瞭一下,轉身要離開,又停瞭腳步,“蕭憐,我求你,今日所言,千萬要替我保守秘密。來日我若是有幸有恩於你,唯一的條件就是求你帶我離開!”
那雙眼中全是懇切,繞過勝楚衣,巴巴地望著蕭憐。
蕭憐便隻好點點頭。
良久之後,洞中的亂戰漸息,在場眾人各自守著自己搶到的那一堆兒形形色色的黃金爵,各自為政。
這洞中全是濕滑的石頭和海草,完全無法生火,就隻能眼看著夕陽西下,收瞭最後一點光亮和溫度。
以清身子是幹的,尚覺得冷,而卓君雅已經被海風吹透,不停地瑟瑟發抖。
秋慕白見接應的戰船遲遲未到,不忍心讓自傢師妹受這份罪,終於還是走到蕭憐面前,“雲極太子,炎陽火借用一下。”
館陶太子一看,有可以烤火的人啊,也跳瞭過去,“算我一份。”
其餘的人都渾身濕透,被海風吹的難受,並非不能忍,但是有人能幫忙烘幹,自然是求之不得,於是呼啦啦全圍瞭過去。
蕭憐雖然一貫暴脾氣,卻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三兩句軟話一求,好聽的奉承來上兩句,立刻飄飄然,“好瞭好瞭,排排坐,吃果果,你們手牽手便是,我把你們一鍋燴!”
一道溫熱圓融的光蕩過,便是一片驚艷道謝之聲。
蕭憐甚是得意,靠在勝楚衣身邊,“有時候做做好人,還挺有意思的。”
勝楚衣緩緩掀起眼簾,回她一個淺淺的笑,之後望向一片夜色的海中,快漲潮瞭!
再過半個時辰,若是戰船還不來,這個淺洞就會被海水淹沒,別人,他沒心思理會,他隻要提前將她帶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