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咱爹在搔首弄姿

作者:滄海太華 字數:6947

憐憐,是你嗎?你魂兮歸來瞭?你又把我忘瞭?

勝楚衣的手肘撐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根手指抵在額角,靜靜看著越來越歡脫的月生。

舉手投足之間,與他的憐憐一般無二。

“你為何戴著面具?”

眼看著鳳子燁就要取勝,月生激動地像個孩子,隨口答道:“我不喜歡這張臉。”

勝楚衣靜靜道:“還可以,我不在意。”

他聲音極輕,月生就隻聽瞭個大概,當是戲文裡那種人艱不拆的安慰,就也不多想。

等到鳳子燁凱旋,奪得一尊黃金爵,所有人呼啦一下,擁瞭上去,歡天喜地。

卻隻有鳳子燁看到瞭在最後一排,聖朝的至尊正在勾搭那個街邊撿來的傻子,勝楚衣還有意無意地將手臂搭在月生的椅背上,就像將她攬在懷中的模樣。

他當下背過身去,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勝楚衣看著月生艷羨的望著那尊金燦燦的黃金爵,眼巴巴的,想要摸摸的樣子。

“你喜歡那個?”

“哈?”月生緩過神來,覺得那是人傢辛苦瞭一上午才得到的,她憑什麼說喜歡不喜歡的,於是道:“沒什麼,就是覺得怪好看的。”

“回頭你也奪一個就是。”

“我?”

“有何不可?”

在月生的記憶中,從來沒人這樣與她說過話,這樣看重她,於是頓時有瞭幾分自信,“說的也是。其實剛才鳳帝最後關頭若是棄瞭馬,以雙箭射出,該是能一次奪得兩尊才對。”

勝楚衣饒有興致地看著她,“那若換瞭是你,行嗎?”

“拉弓射箭的力道和準頭大概不是什麼難事,隻是我不知道如何騎馬,說不好。”

勝楚衣沒不再說什麼,也不告別,忽然突兀地起身,自顧自走瞭。

身後月生喊道:“喂!你怎麼走瞭?還沒聊完呢!喂!你叫什麼名字啊?”

勝楚衣腳下一滯,回頭看她,雙眼之中,全沒有半點偽裝。

原來她是真的今日不記前日之事!聊瞭這麼半天,卻不知他是誰!

“肅心。”他對她淺淺笑瞭笑。

月生被這一笑,驚得當下有種魂飛天外的感覺,心頭一陣狂亂,暗暗拍胸脯,不能看!不能看!看瞭會死!

等她回過神來,勝楚衣已經走遠瞭。

接下來的午間休息,空桑的人都在興致勃勃討論這一上午他們的陛下是如何的勇猛,這黃金爵是如何的耀眼。

至於月生,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傻子,又不記得事兒,今天結交瞭,明天就忘瞭,所以也沒什麼人跟她說話。

月生就自己在兵士奴婢的夥食裡拿瞭個饅頭,尋瞭個僻靜的宮室,躍上向陽的屋頂,也不吃別的,隻啃饅頭。

吃著吃著,她鼻子動瞭動,好香啊!

一隻鴨腿遞瞭過來。

“肅心!我以為你不理我瞭!”她看到勝楚衣,立刻喜笑顏開。

勝楚衣在她身邊坐下,看她手中已經涼瞭的饅頭,“你就吃這個?”

“不然吃什麼?”

“為何不去與鳳子燁他們同桌用膳?”

“我?我有饅頭就夠瞭。”

“嘗嘗這燒鴨喜不喜歡?神皇殿最好的廚子做的。”勝楚衣看著她,極為專註。

曾幾何時,他雖心如死灰,可始終隱約期盼著,有朝一日,她若歸來,就能馬上吃到自己最愛吃的東西,於是選瞭最好的燒鴨師傅,常年備在神皇殿中。

月生接過去,先啃瞭一小口,立刻嘗到瞭味道,接著便大口大口地吃,該是許久沒吃過肉,狼吞虎咽的模樣,令勝楚衣心頭一陣抽搐。

他的憐憐,該是受瞭多少苦……!

他的手攥得骨節咯嘣咯嘣響。

月生飛快地將一隻鴨腿啃完,嘴上全是油,口中塞得鼓鼓的,含混道:“好吃!你還有嗎?”

勝楚衣本是隨手拿瞭一隻鴨腿來哄她,就有些尷尬,“沒有瞭。”

月生使勁將嘴裡的鴨肉咽下去,噎得夠嗆,拍瞭拍自己的心口,“啊,太好吃瞭,不過沒關系,我已經很高興瞭!你幫我偷瞭鴨腿,也是不容易,我也不該要求太多。”

偷……

好吧。

勝楚衣默認瞭。

月生的確沒吃飽,就又就著手上的油花,將饅頭啃光,這才有些滿足,隨手用袖子擦瞭嘴,再在衣襟兒上抹瞭抹手,“我吃飽瞭!舒服!”

她向後一躺,雙臂交疊在腦後,翹起二郎腿,曬太陽。

勝楚衣靜靜打量她,憐憐最悠閑自在的時候,也是這副模樣,她該是她,確定無疑瞭吧?

“你坐著幹嘛?多累?躺下,一起曬太陽!”

“好。”

他在她身邊,與她並肩躺下,轉頭目不轉睛地看她,想把這麼多年失去的時光都看回來一樣。

月生太陽曬得舒服,閉著眼,看不見他的神情,卻是極滿足,“我流浪瞭許多年,旁人都叫我傻子,可是你知道嗎?流浪的傻子,其實很開心。”

勝楚衣側過身,在有點硌的琉璃瓦上尋瞭個舒服的姿勢,對著她道:“為什麼?”

“因為我什麼都不記得,就沒有煩惱,吃飽瞭就曬太陽,要多逍遙就有多逍遙。”

她換瞭一條腿在上面,晃啊晃,張開眼,轉過臉來對著他笑,“而且,現在,我一直以來想要看到活的芳尊也看過瞭,人生沒什麼遺憾瞭。”

勝楚衣的聲音有些輕,“可惜他已不是你心中所想的樣子。”

月生晃啊晃的腿忽然停住瞭,“糟瞭!”

“怎麼瞭?”

“我忘瞭他長什麼樣子瞭,怎麼辦?”

“你可還想見他?”

月生重新仰面望天,看著碧藍的天空上,淡淡的雲,“不看瞭,既然沒記住,也該是沒什麼好看的。”

勝楚衣也轉過身平躺,望著天上的雲,“是啊,真的沒什麼好看的。”

他有些寥落。

原來她已經不喜歡現在的他瞭。

不由得悠悠一聲輕嘆。

身邊,卻聽到月生道:“就是說啊,說不定都沒你好看,我覺得你很好看。”

勝楚衣原本落寞的眼光就又有瞭光亮,“那你喜歡看見我嗎?”

“喜歡啊!至少今天很喜歡!至於明天,就不知道瞭。”

勝楚衣坐起身,向她伸手,“那不如就活在今日可好?”

月生看瞭看他的手,“幹什麼?”

“帶你去騎馬。”

“我可能沒騎過啊。”

“我教你。”

月生想瞭想,將手遞瞭過去,剛觸碰到勝楚衣的手掌,又立刻被紮瞭一般縮瞭回來,“你的手怎麼這麼涼?你生病瞭?”

勝楚衣不說話,停在空中的手掌緩緩收瞭起來,他果然是不會再被她喜歡瞭啊。

連他的手,她都嫌棄。

誰知,那手被一雙熱乎乎的小手又給抓瞭回去。

月生掀起衣襟兒,將他的手塞進腰間,貼肉兒放在肚子上,“真是可憐,這麼熱的太陽都暖不瞭你!”

她這麼多年,從未與人親近,也不懂男女大妨,就覺得他既然涼,那就替他暖暖。

勝楚衣整個人僵住瞭,直愣愣看著自己被她貼身塞進衣襟的手,“你……”

月生憨厚笑道:“我沒事,我不怕涼!冬天的時候,我都這樣。”

一瞬間的五雷轟頂之後,勝楚衣馬上心念一轉,臉色沉瞭下來,“那你也經常替別人這樣暖手?”

月生被他問得莫名其妙,“沒有啊,沒人需要我暖手。”

沒有,那就放心瞭。

勝楚衣整個人的氣息溫柔下來,坐在她對面,靜靜地由著她抱著他的手,藏在衣襟兒裡,觸碰到小腹柔軟的肉兒。

“憐憐……”

他試著又喚她一聲。

月生抬頭,“你幹嘛總說這兩個字?”

勝楚衣向她近瞭一分,強按著心頭的悸動,“你有沒有想過,你從前是誰?”

“想也沒用,沒人認得我,我也誰都不認得。而且……”月生所謂道:“而且就算我曾經知道自己是誰,第二天一覺醒來就又忘瞭,所以,無所謂瞭。”

她坦蕩隨性的模樣,與他記憶深處的那人如出一轍。

勝楚衣被她窩在衣襟兒裡的手動瞭動,反手抓住她的小手,聲音有些顫,“憐憐,你回來瞭……”

他雙瞳有些泛紅,盯著她,等著她應,隻要她應一聲,他就將她死死抱住,再也不放開!

可月生卻向後避讓瞭一分,他雙眼之中泛起血色的模樣有些?人,“我……內個……,你可能認錯人瞭也說不定!”

“憐憐,別躲著我……”他幾乎哀求著伸手想抓住她,月生卻直接扔瞭原本抱著的那隻手,向後又退瞭許多,“喂!我隻是給你暖暖手,你別這樣!你也傻瞭?”

勝楚衣怕嚇跑瞭她,隻好停下,退瞭回來,強行穩定瞭心神,對她勉強笑瞭笑,“對不起,我可能真的也是傻瞭。”

月生噗嗤一聲就樂瞭,“原來也有人跟我一樣,喜歡說自己是傻子。”

她站起身,整理瞭一下衣衫,向他伸手,“走!你不是說教我去騎馬嗎?”

勝楚衣握住那小手,借著她手上的力道站起來,“你不怕我瞭嗎?”

月生瞪眼睛,白瞭他一眼,“誰怕你,我是擔心自己控制不住,會打你!以前在流風城我打架很有名的!我很兇!真的!超兇!”

她一本正經,還帶著威嚇的意味,勝楚衣就有些忍俊,“是啊,真的超兇。”

勝楚衣先行從屋頂跳瞭下去,之後轉身仰頭看她,敞開懷抱道,“來。”

隻是一個字,便是極盡瞭他所有的溫柔。

她若是真的來瞭,便是真的還喜歡他,信任他。

月生站在屋簷上,忽然間莫名覺得有些臉紅心跳,抿瞭抿唇,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立在下面的勝楚衣就有些失望,張開的手臂便要尷尬地收起來。

可上面卻是月生輕笑,道:“你接好瞭!我來瞭!”

說著張開雙臂,倒仰著向後倒瞭下去!

勝楚衣受寵若驚般的匆忙迎上去,將從天而降的人接入懷中,見她面具後面那雙眼睛還緊緊閉著,嘴角一咧,咯咯咯咯地笑出瞭聲。

她在他懷中笑得花枝亂顫,比之從前消瘦瞭許多的身子卻觸之令人心疼。

那是她的笑聲,隻有跟他在一起使壞的時候,才有的笑聲。

“憐憐……”

勝楚衣仿佛這十年噩夢,忽然間驚醒瞭一般,多少哀傷、痛苦、思念,頃刻間煙消雲散。

他低頭,想去觸碰她的唇,一潭死水般的心瞬間野火燒天。

可是!

啪!

被隻小手糊在臉上,“你幹什麼!揍你啊!我超兇的!”

月生從他臂彎裡逃出去,跳出幾步開外,倒退著往前走,“我見過一個紈絝子弟當街調戲良傢婦女,就是你剛才那樣,不過我估計啊,現在那個人這輩子都沒臉見人瞭。”

勝楚衣笑著跟著她,“為什麼?”

“因為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在他臉上揍瞭三拳啊!當時那個嘴,腫起來那麼高,豬一樣的!”

勝楚衣哄她,“果然是超兇的啊!”

“那當然,為瞭這個事,我還被衙門的捕快追瞭三個月。”

勝楚衣忽然疑惑道:“為什麼這件事,你會記得這麼清楚?”

月生也停瞭腳步,“哎?對呀,為什麼這件事我會記得?難道是因為我當時特別爽?”

勝楚衣當下剛預感到情況不太對,退瞭兩步,離她遠點,果然月生快瞭兩步追瞭上來,“喂!你別跑,給我打三拳啊,打爽瞭明天我就記得你瞭!”

勝楚衣引著月生,逗著她,專挑背人的地方走,一路七拐八拐,出瞭神皇殿。

一個小小的身形從遠處的陰影中走瞭出來。

不得瞭瞭!

那還是他爹爹嗎?

光天化日,跟空桑來的那個傻子,摟摟抱抱,打情罵俏!

北珩愣在原地,小小的心靈受到一萬點暴擊。

這時,頭頂一個爆栗子,“發什麼呆呢?下午的大賽都開始瞭。”

北珩見是梨棠來瞭,“姐!不得瞭瞭!有人勾搭咱爹!”

梨棠擺擺手,“放心吧,敢在爹爹面前搔首弄姿的人,早就死光瞭!”

“不是不是,這次不一樣,這次,是咱爹搔首弄姿!”

“……!有這種事!”

“就是昨天被賜瞭花冠的那個傻子!”

“什麼!這麼快就下手瞭!”梨棠雙手在小腰上一掐,“搶我花冠就算瞭,還敢搶我爹!老二!咱們必須代表娘親消滅她!”

北珩向來唯梨棠馬首是瞻,義憤填膺道:“對!削她!”

——

勝楚衣牽著月生的手,如初嘗情滋味的少年牽著心愛的人偷偷私奔,腳下似踩瞭雲朵般的輕快,興沖沖帶著她從神皇殿的角門出去,來到宮墻腳下海邊的一方如茵草地。

那裡早就安置瞭一匹馬,卻沒有人。

“怎麼隻有一匹?”

“大概是跑瞭一匹吧。”勝楚衣瞇著眼笑,有種狐貍誘捕到獵物才有的光。

我能告訴你隻準備瞭一匹馬?

當然不能。

“我扶你上去。”

“好!”

他扶著她的腰,將她送上馬,手掌的動作略顯纏綿瞭瞬間,月生就下意識地躲瞭一下。

她因為消瘦,腰身比之從前更加不盈一握,勝楚衣暗暗決定,接下來的首要任務,就是給她好好地補一補。

月生上瞭馬,才發現自己並不生疏,仿佛天生就會一般,可也不想說破,萬一他知道她會騎馬,就不陪她瞭怎麼辦呢?

於是就由著勝楚衣為她牽著馬,兩人信步來到海邊,馬蹄立在沙灘上,面前是一望無際的碧波海。

勝楚衣將韁繩在手掌上挽瞭一圈,似是想連同身邊馬上這個人一起牢牢挽住,怕再一個不小心,就又不見瞭。

她是如何回來的?

她可是為他而來?

還好是這個時候,若是再遲些,隻怕他已經忍受不得那種無邊無際的相思和孤獨,棄瞭這個世界去陪她瞭。

若是那樣,她回來瞭,他卻不在瞭,又該是何等心碎哀傷。

他凝望著大海,眼光晃動,既是慶幸,又是一陣心悸地後怕。

心思千回百轉之間,回首看向馬上的人,卻發現月生一直在專註地看著他。

勝楚衣心頭一動,“你在看什麼?”

月生道:“我想知道,你不是真的也是傻的。”

“我怎麼瞭?”

“漲潮瞭,你的鞋襪都濕瞭,難道不知道?”

“……”勝楚衣啞然失笑,“是啊,我的確是個傻子。”

月生在面具後面的眼睛,亮晶晶的,在馬背上俯身去看他的臉,“真的嗎?讓我看看!”

她離他這樣近,觸手可及。

他忍著沒有動,就像孩子生怕驚走瞭肩頭的蝴蝶。

“你這樣古靈精怪,他們卻為何都叫你傻子?”

月生眨眨眼,“因為我懶得跟他們說話,他們才是真正的傻子,卻不自知。”

“那我呢?”他微微仰面看著她,含著微笑,那樣美好,日光之下,炫目的容顏。

“你……”

月生將身子俯得更低,湊近他,呼吸相聞的距離。

她飛快地在他唇上啄瞭一下,勒馬掉頭就跑!

“肅心,我該回去瞭!陛下找不到我,會以為我又惹事瞭!”

她幹瞭壞事,就這麼把他給扔在這兒,自己騎馬一溜煙兒地逃瞭!

勝楚衣一個人立在漸漸漲潮的海水中,唇角好看的勾瞭起來。

她果然還是喜歡他的,即便什麼都忘瞭,依然還是喜歡他的。

這樣真好。

他緩步走向沙灘,打算徒步回神皇殿去,可沒走多遠,前面就傳來馬蹄聲。

月生又騎著馬回來瞭。

勝楚衣兩眼彎彎對著她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瞭?”

月生摸摸頭,“內個,我不認得回去的路。”

勝楚衣走到馬前,牽過韁繩,“巧得很,剛好我認得。”

他的鞋襪和衣角濕透,沾瞭細沙,有些狼狽,踏在沙灘上,替她牽著馬,向雄偉高聳的神皇殿走去。

“你的鞋子都濕瞭。”月生坐在馬上,有些過意不去,“不如你來騎馬?”

勝楚衣眼中泛著狡黠的光,“不必瞭,沙地並不好走,如何能讓你一個女子步行。”

月生抿著嘴,下定決心,“那你也上來吧。”

勝楚衣停住腳步,假裝沒聽清,“潮聲太大,沒聽清,你說什麼?”

月生隻好又重復瞭一遍,“我說,你也上馬來……。”

她的話還沒說完,勝楚衣就已經身子一躍,翻身上馬,落在瞭她身後。

“抓好瞭。”

“哈?”月生還沒反應過來,她拿著馬鞭的手已經被人抓住,向後狠狠抽瞭一下。

馬兒吃痛,前蹄揚起,嘶鳴一聲,之後踏著白浪翻滾的沙灘,帶著月生咯咯咯咯地笑聲,一路飛奔而去。

——

昊天校場上,鳳子燁又拿下一尊黃金爵,正新高彩烈,合計著怎麼跟梨棠炫耀,秋慕白過來,低聲道:“陛下,那個人,又丟瞭。”

“神馬?”

鳳子燁手一抖,黃金爵差點掉到地上。

上次丟瞭,捅瞭多大的簍子,難道沒點逼數!

“你的人怎麼看著她的?”他擺出皇帝的架勢,責備秋慕白。

秋慕白不咸不淡道:“我以為是陛下的人在看著他。”

“你……!那現在怎麼辦?”鳳子燁急得轉圈,她那拳頭,說揍就揍,這要是拆瞭神皇殿哪個宮殿,或者糊爛瞭哪國皇親貴戚的臉,都是個大麻煩。

雖然至尊今天早上跟她膩膩歪歪,但是那是至尊,至尊是用來信仰的,是用來膜拜的,是用來磕頭的!不是用來擋刀的!

他正發愁,秋慕白戳瞭戳他,“不用急瞭,回來瞭。”

鳳子燁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立刻收回瞭自己剛才的想法。

誰說至尊隻能用來磕頭?

至尊還可以用來牽馬啊!

這會兒,勝楚衣在昊天校場門口下瞭馬,正替月生牽著馬,極其低調的進瞭校場,卻依然引起瞭不小的轟動和暗濤。

月生該是心智單純,就從不在意別人怎麼想,怎麼看,不顧成千上萬雙眼睛驚異或艷羨地盯著,隻是將目光落在勝楚衣的脊背上。

勝楚衣該是感受到那束目光,回頭看她,向她微微彎瞭彎眼睛,她本來盯著他的眼光就趕緊逃開。

他將她的馬牽到鳳子燁面前,將韁繩遞過去,“你們的人丟瞭,幫你撿回來,下次記得看牢瞭。”

“哎!”鳳子燁趕緊點頭!

尊上話裡有話啊!

什麼你們的人丟瞭,分明就是再說:這個人,以後是本座的,暫且放你這兒保管,要是沒伺候好,或者給弄丟瞭,當心本座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勝楚衣說完,也不再看月生一眼,徑直離去。

他怕若是再多看她一眼,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將她搶回廣木蘭神宮!

月生對著他的背影憨厚地揮揮手,“喂!謝謝你啊,下次一起玩!”

勝楚衣莞爾一笑,再未回頭,而是從空桑的觀禮臺躍下,橫穿賽場,直接徒步走向中央的至尊之位。

場上,賽事正是激烈,數十匹戰馬橫沖直撞,煙塵四起,卻沒人靠近得他分毫。

月生急瞭,跳下馬,“喂!你是不是真的傻!喂……”

鳳子燁趕緊將她按住,“好瞭好瞭,你看,他這不是沒事!”

勝楚衣登上中央觀禮臺的玉階,立在自己那把交椅前,俯視全場。

整個昊天校場上數萬人這才齊刷刷跪下,“拜見至尊!”

所有人都跪瞭,隻有月生還傻乎乎站著。

“至……至……至……”

她結結巴巴說不出來那最後一個字,原來他是……

勝楚衣立在上方,對著她笑。

月生喃喃道:“這麼說,我又看到木蘭芳尊瞭?他還幫我偷瞭一隻鴨腿?”

……

這一日剩下的賽事,還有兩個時辰,勝楚衣罕有地從頭到尾都端坐在觀禮臺上。

他不看向空桑那邊,那邊就有一雙眼睛肆無忌憚地望著他。

可他若是稍微有看過去的意思,那人就立刻看向別處。

於是他索性目不斜視,雙眼註視著賽場,餘光中卻始終有那個消瘦的身影。

鳳子燁悄咪咪地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發覺月生的身形,不知為何沒有瞭昨日那種清冷寂寞,而勝楚衣周身的氣息,也再沒有那樣肅殺和壓抑。

愛情的魔力!

奧耶!

他覺得,給至尊找個媳婦的計劃果然比想象中還要順利,等到勝楚衣每天忙著討好小媳婦,就沒空把梨棠盯得那麼緊瞭,然後……,hiahiah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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